《鸳鸯蝴蝶梦》雨崩

6、第 6 章

　　此后一连数天，仿佛又回到从前，又上山下海的闹腾，大人也一如从前的谩骂跳脚，几人仍是一如从前的没脸没皮。而那些似是凭空冒出来的陌生人也自那日雨后凭空消失了。再出新的消息，便是红平家要办喜事了。

　　红平被大红花较抬进王家。红平嫁给王要。对极了！那个杀猪的！

　　蔺诀跟磊子一大早就往红平家赶了。一路上两人只觉得太过神奇。这两人什么时候凑到一块的。怎么半点儿风不漏。老远看到红平屋外站着很多人，吵吵嚷嚷地，热闹得很。走到门口几个孩子绕着大人追打着。地上全是爆竹屑，红红的一片。

　　二人也没说要帮忙什么的，只奔红平的房间。门一开，两个小鬼趴在红木箱沿上屁股蹶得老高。听到声响，手里攥着一把糖果一溜烟跑了。那傻乎乎地坐在床上的新娘子不是红平又是谁。身上穿着灰线衣红裤子，旁边还放着红袄子。

　　三人都瞪着眼睛，叫得惊天动地。天啦天啦。红平当新娘子了。

　　“什么？你的意思是你被邀到王要家，他妈做了一桌子好吃的。然后就这样了？”

　　“你就这样对着一桌子菜傻乎乎地点头了？”

　　“。。。”

　　“。。。王要也。。。给我盛饭。。挟菜。。我都喜欢吃的。。”

　　关于红平同志的婚事。。。。她亲爱的朋友们顺不过气儿东倒西歪地对她说：你个吃货。。。

　　绝配啊绝配。

　　面对一屋子的喜庆，又想起当时仨儿女一块相亲。感情那会儿都不是一对一的啊。蔺诀磊子俩人看着红平胖嘟嘟的脸嘴都笑咧到后脑勺去了。

　　接近午时，客人乡邻一波接一波的来。人数渐增。赶酒席的瞎子手打着快板儿高喊四句儿（吉祥话），每句末都“喜洋！”地叫着收尾。和着人群喧闹声，小孩子哭叫声，炮竹声，灰尘里都是喜庆劲儿。

　　圈外好像二叔二妈到了。蔺诀喊着拽着磊子准备过去。二老站在厨院似是跟人讲话，蔺诀钻过去，脸上笑嘻嘻地。二妈拍拍女儿，一脸的和蔼让蔺诀顿生警觉。

　　门口上地上放了十多个开水壶，一个年轻人低着头不紧不慢的把桌子上的杯子一一倒上八分满。

　　视线跟着移了过来。

　　蔺诀眼睛眯了眯，咬牙。来火了。

　　当真阴魂不散。

　　也不管因由场合，转身就走。“你。。。”那年轻人手捧了热茶准备上前，蔺诀这猛的一转身，不偏不倚刚好撞了个正着，一杯滚烫的开水就这样全泼到他的手上。

　　杯子“哐当”一声砸到地上。那年轻人嘴里微不可闻的“唔”了一声。当手一缩。头就抬了起来。

　　那样近的距离。

　　可能是心虚。可能是其它。在那一刻，脑子里的所有的抗拒都瞬间清空了。

　　蔺诀有片刻的不能动弹。

　　那样压抑着流光的眼睛。当它专注看着你的时候，有种奇异地东西把你的心拧到一块了。此时这双眼睛在那一扇长睫毛下，似是因为疼痛闪了闪，但很快的，很快又恢复无波。

　　他左手下意识的覆盖住被烫的右手，突然地，他飞快抬头，眼神快速在蔺诀身上打量再落到她手上。却没有要言语的意思。

　　事情发生不过分秒，两人站在那里。

　　楚妈赶紧上前迭声叫着“鹄安，没事吧？”心里冒起一团火气。刚想骂她两句，对上她一脸吓傻不知所措的样子，又生生咽了下去。这个祸害。

　　楚爸站在门外言语间也焦急“没事吧。”磊子跑进来左看看右看看。去拉蔺诀。

　　蔺诀就站在那儿，愣愣地瞪着他的手，她看到了，他的手马上红了一片。任他遮得快她还是看到了。她动动嘴，终究说不出来话，一时间脑袋瓜乱成一团。磊子一脸鬼灵精地拉她也不动。

　　心道奇了，俩人一块长大，可没见这种事儿也能吓到她。

　　就这样瞪着他的手，嘴唇动了动“我。。”鹄安若有所觉头抬起来。

　　“水不开，不疼”手就放到背后了。他的声音较之一般显得微细，此时放轻了调子显得软软地。蔺诀靠得比他想像中近，下意识的想对她笑。同时后面的二个字音腔顿失了。一时讷讷地。本能地往后退了一步拉开距离。

　　楚妈一摇蔺诀，她猛然惊醒，浑身打了激灵恨恨瞪了他一眼，鬼追似地转身跑了。

　　磊子左右瞅瞅，突生一脸打了鸡血似的红晕抬着胸脯子心情无比澎湃地追了过去。。。

　　不理会楚爸楚妈的呼叫，二人一个狂跑，一个狂追。不多时便脱离宾客了。

　　可能是跑得太急，一路蔺诀心突突直跳。

　　吃饭的时候，老远见到二国熊着腰坐在外席，刚想蹭一块，楚妈就叫了，“蔺蔺，过来过来。”

　　蔺诀犹豫，再瞄瞄二国那儿，楚妈又催了。只得不耐烦地走过去，再瞧瞧那靠里的年轻人果然坐在同一桌。

　　蔺诀同学炸毛儿了。

　　有被强迫捆绑的崩溃感。

　　这样的心情中竞也能感到数道眼光如针尖麦芒兜来。一时悲从中来，她就二妈拉扯的手坐下，怎么也不肯抬头。

　　心里乱极，恍惚又闻到门外河间的漾着香气的阳光，心里慢慢有了涩味。

　　她就这样头垂着不动也不说话，刘海齐眉鬓角几缕微翘着。

　　她本是灵动的人，那般不移分毫却掩不住打颤的睫毛，掩不住她一脸发苦的神色。

　　楚妈迭声说着不懂事。有长者应答只说没什么。

　　席间有一双乌黑而纯粹的眼睛慢慢抬起来，他看着对面的人，那样动人的眉眼，那样的性情。看着看着，他的眼睛怎么就跟着酸了。

　　“你实在太不听话了--------------”楚妈恼火，近来女儿似是转性不再皮皮生事，倔强倒是未减少半分。哪知她嗓门才提高，没警醒女儿，对面却有人开口了。

　　“你叫楚蔺诀吧，我叫谢鸿，我们是。。。”鹄安突然放下筷子看过去一眼，那人就噤声了。

　　有心人内心惊潮一片，无情人无谓。

　　我不吃了”碗筷一丢“二妈，我走了”

　　“你----”楚妈气不打一处来，怎么生养十几年，尽顾生气了。

　　“蔺诀，还记得伯伯么，小时还抱过你呢，那时你调皮些”一个慈祥而温和的声音拦了过来，蔺诀僵在那儿，不应却也不再走了。她眼睛溜溜转到“伯伯”那儿，眼波澄清。头微微的偏了偏，似是在想。突然眼神一亮，刚想出声，不意余光里对上一双微微亮的黑眼珠，那几乎就要脱口的话就这样生生咽了下去。

　　她抿抿嘴，这种场合让她不自在。一掀眼帘瞟过去，他的手放在桌下了。心里涌里一股烦闷。神色阴沉。

　　那是父亲坚定给她的人，她总摆脱不了身陷囹圄的不喜感。

　　一时间盯着他神情不定，都没发现那年轻人什么时候掉开了目光，眉间微不可见的拢了。桌子下的右手轻轻放在左手上托着。

　　蔺诀眼睛挪开僵直着叫声“伯伯！”转身离开了。楚妈一脸恨铁不成钢的尴尬，只见那对面长者似是并未在意，只是侧身眼神关切的看着身边的年轻人。楚妈看过去，那少年姿势端正并无不妥，他朝楚妈微笑。不似介怀。“鹄安，好阵子没见你来我家了。你是。。。？”

　　“师弟前阵子。。。”师哥谢鸿插了话。

　　“师哥们都忙，我也就来少了。”鹄安打断，慢慢地说。

　　“孙二国你承认不承认，老娘还不信了。”那边一桌子笑得跟着起哄，蔺诀磊子几人都扯着嗓门站了起来，此刻看去，蔺诀那脸庞因为情绪而微微红着，跟刚刚的“失意”简直判若二人，她高声叫嚷手挥动着，眼睛里流光溢彩。

　　楚妈简直心灰意冷了“楚蔺诀----”女儿家家的，谁教会她说脏话的。尤其今天这样的日子。

　　蔺诀似是没听到，倒是被逼得难以招架的二国瞬间复活了。他迭声提醒叫道“你妈你妈。。。在那边。。。”旁边磊子一耳锅子劈到他的头发上“你妈咧”蔺诀一个激灵，眼都没抬一下，神情却是无比熟念的瞬间乖巧了。

　　楚妈觉得丢脸，不意间瞄见对面少年微微弯的眼睛。不由心里唉，这样好的小伙子，女儿的眼睛太过骄傲，多希望不要因此错过。

　　磊子一脸鬼兮兮的趴在草地上头歪着看她。“蔺诀”

　　蔺诀瞅她一眼，闭上眼往后躺。

　　“蔺诀蔺诀蔺诀。。。。”

　　蔺诀一个翻身。

　　“嘿嘿。。嘿嘿。。。。。。”磊子笑得贼眉鼠眼的。

　　蔺诀一个打挺坐起来。磊子笑得更欢了。蔺诀鼻子里喷气，不由自主的又抚上胸口的位置。忽然一个扑倒，俩人在草地上扭打成一团。

　　“我让你那样笑，我让你笑。。。”

　　。。。

　　“啊？是他啊”

　　“嗯。”

　　“好可惜刚刚都没看清楚。”

　　“有什么好看的。不就那样？”

　　“你不喜欢啊？”磊子眨眼。

　　“当然”她想也不想。

　　“他哪里不好了？”

　　蔺诀眯眯眼睛“他又哪里好了”

　　“。。。真不喜欢？”磊子再问。

　　。。。

　　蔺诀同学在磊子同学的逼视下突然发火了。

　　“不喜欢”

　　磊子瞅瞅蔺诀。

　　诶，真生气了。满足一下好奇心嘛。

　　四月末的时候，天气已经开始热了。鹄安开始经常出入蔺诀家。蔺诀表面无所谓，实则心里烦得很。唯一庆庆幸的是那人似是喜静，蔺诀漠视他，他也不恼不烦。兀自做着自己的事。久而久之，蔺诀偶尔也会上一眼。意外地发现那人也并非呆笨。偶尔跟二叔哥哥们的交流中，不急不缓，总有一种说不出的东西让人被牵引过去。

　　慢慢放松也就避得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