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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1、第九章 相思有尽(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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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倒转回三天前。
三天前,当倪佳携了谢明翔悄悄往多百荷去时,北程玉立亭亭的质问道:“倪佳小姐,你明知道地下高原的人就在达达尔村中,你选在这种时候离开是何用意?”
倪佳看着咄咄逼人的北程,微微一哂,她看到的是十年前一模一样的情景,只是那时的倪明质问的是:“阿佳,你明知道海澈是我的男朋友,为什么还有插手抢来!”
那时自己是怎么回答她来着?
那时的自己说的是:“谁也没规定我就不能抢你的情人!况且,他还不是你的丈夫吧?”
那时的海澈从一旁与林飒路过,不知是怎么样的顺风耳听到,看到他脸上红云堆起,活像个女孩子;林飒却是笑得欠打,只管对着海澈嘻嘻哈哈的打趣。
那时的倪明可比现在的北程大胆爽利许多,却也笨得紧,只答:“他喜欢的是我,又不是你!”。
倪佳看着面前的北程,朱唇轻启,贝齿轻叩:“北程小姐终于有些主事的模样了嘛。我只不过有点私事要去办一下。若海澈他们来了这黑狼谷,只要北程小姐你在谷口一站,只怕比任何人事都来得管用。我猜,海澈和林飒见了你,只怕连眼也挪不开才是。”
北程闻言,几乎是本能的缩了一下肩膀,一脸的惧意。
她的记忆至今仍然是混乱不堪,十年间的与十年前的纠缠在一处,每日搅得头也偏痛,眼前的旧时景象却是清晰无比。相信如果真的见到海澈本人,一定会更加来得真切。
倪佳看着她那怯懦的样子,心中一阵阵的发笑。
黑狼谷中的所有布置,她与北歆都已经整理妥当,只等林飒与海澈大架光临。
北程的担忧其实并不是什么要紧的事情,本来倪佳也是打算等了理了林飒再去找滟龙珠回来,却因为海澈的突然加入而改变以既定的计划。
海澈一定是察觉了什么才会与林飒一起按兵不动在达达尔小村的,也许是北歆故布的疑阵的作用所至?
海澈的性格一向冷静慎重缜密细致,如果只有林飒,是断不会停在这个当口。既然海澈要等,那么自己便先去取了那真滟龙珠回来候着,等他自投罗网时才好动手试珠。
那颗滟龙珠本来就是打算用到他的身上的嘛。
轻轻一笑:“北程小姐也是海因斯坦两大当家小姐之一,这种事情如果还不能处理的好的话,只怕海因斯坦真是无人了。”她目光扫到一旁跃跃欲试的慕秋和一脸愠色的白震,心中偷笑,难怪北歆不带慕秋随身,原来这还真是个不太成熟的孩子,只是这个孩子脸上那一抹天真与那人是多么的相似啊,北程难道就没有半点的察觉么?还有这个白震,死心塌地的对北程示好协助,难道就不怕落了这女人的手中与那人一般的下场?
当年可是亲眼见着的,她一刀下去毫不容情,哪里有什么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哪里有什么此情正浓,妾心何忍呢?
谢明翔在倪佳的身后,望前方风云暗涌,却在心里怀念着十年前的美好回忆,那时的大小姐开朗爽利,而二小姐虽然眼高于顶却也是一派小儿女情怀,直到那个人,地下高原的海澈殿下的出现,扰乱了一池春水。
当年澄澈通明宛若琉璃的海澈殿下,就在那个小小的给一把火烧光的小村子里,只是他的眼睛是否仍如多年前一般清明若水呢?
明翔有这样的疑问时已经不自觉得跟着倪佳迈出步子。
倪佳只带了他一人就前往多百荷,竟将自己彼加尼魔鬼域的人马全全扔给了北程代管。
她说:“我只最多去七天。七天的时间换了你家大小姐,只怕了理两个林飒也够了。”
北程望她的背影,想到不久后一定会面对的海澈,心中没来由的不安。
她站在风口,看着远山叠翠,看着第一场雪落尽后的清爽,心中却只有一片苍白。
她那落寞的表情让慕秋心中一动,几乎是本能的想上前去。白震伸手拦下:“小秋,二小姐她自有分寸的。”
慕秋耸耸肩,表示赞同,心里却在想念自己的大小姐来。
二十年前。
在地下高原的梦幻之都内,海明岫亲切的将一个小女孩拉进自己的身边。继而对彼加尼魔鬼域的来使说道:“回去告诉你们域主,这十年里我会善待你们的大小姐的。”他温和的眼里有着不容置疑的威慑。即使幼小的倪明再不愿意,她也得留在这里长到十九岁。她是做为两域交好的质子被父亲送来地下高原,尽管海明岫也从未想过要将阮蕊华的孩子留在自己域中当做人质,但倪尊寿既然舍得送上,如果不留下这孩子反而会授人于柄。
怜惜的望着眼前脸儿紧绷的孩子,将她交给一边的侍者:“从今天起,倪明小姐就是你们的主人,她的起居饮食尔等必当亲为,不可怠慢。”
看那孩子像个木头人似的任人牵走,终于不忍心的唤道:“明明,海伯伯家中有两个和你一样大的孩子,不会叫你寂寞。”
小小的倪明连头也不回,更不应声。
林子枫在后面看着连连地摇头,道:“咱们家的那对宝贝可不一定讨人家小姑娘喜欢呢。”
海明岫轻叹一声:“是蕊华的孩子啊。”
林子枫从鼻子里冷哼了一声道:“不也是倪尊寿的孩子么!”他眼里却有着些微笑意:“长的可不太像她父亲。”
五月,地下高原的紫樱盛放,灿烂的樱花如同美丽的花吹雪。
倪明有些无聊了。
她知道自己给父亲送了人当做质子,但她并无怨恨,母亲说过,只要能为父亲做任何事怎么样也无所谓,何况海明岫对她真的很好。只是林子枫说的那一对宝贝她却还不曾见。
在那片可以望见海的半岩后面有一片大大的花田,用竹蓠芭小心的围了起来。
那片花田里的花五颜六色,十分的好看,而且甜香盈袖,只是从旁边经过看到已经让人心旷神怡了。倪明几次经过都想要进去仔细瞧瞧,却碍于有侍女相随,不得而入。
倪明用手扒着低矮的竹蓠,她一再告诉自己你是个有教养的女孩子,不可以做这种偷偷摸摸的事情!但是她看到了自己最喜欢的红蔷薇,那种红明艳的如一团燃烧的烈火。
她忍不住轻轻推开了从来不曾锁过的竹蓠,走进了那花海。
诱人的带着辛辣味的花香令人迷醉。她发现在这片大大的花田里生长着许多自己不曾见过的蔷薇,或者这些根本就不是蔷薇花?小小的倪明有些困惑起来。她伸出小手,拗住了一朵奇特的白色蔷薇,刚将鼻尖凑了上去,一个声音突然间响起:“喂!哪来的野孩子,不许折花!”明明猛得抽回手,不小心给那花儿细密的刺给扎到。她心中委屈,却也知道是自己不对,慌张的推了竹蓠飞也似逃开。
倪明坐在窗边,以手支颐,眼睛望着窗外,鼻端嗅到了的是今早闻到过的花香。她轻轻舔自己被刺伤的手指,那种花朵叶子又密,刺也密,花朵倒不大,却香得紧。这么奇怪的花儿却让人对它怎么也忘记不了。
正这么想着,她的眼睛突然盯住了一棵花苗,那顶上的红色花蕾!天!它怎么会走路的说?!她定一下神,看清楚花苗是给人捧在手中的。
她盯住了捧花的女孩子:“好可爱喔!”
那女孩子也不过是和她差不多的高矮,相比,那男孩子就显得伟岸一些,也不过都是八九岁的年纪。
他们说笑着越走越近,明明便更加的仔细的“偷看”
右边的女孩子怎么看怎么觉得可爱,长长的眉毛,清秀的脸,尤其是那一对眼睛,青黑色的瞳,显得眼睛又大又亮,好像大海般深邃,令人神往。她纤巧的唇角上挑着,走近了,倪明看见一个小小的酒涡:“真的是太可爱了!”那女孩子分明集美貌与帅气于一身。
左边的男孩子呢?眉目清灵明秀,一副神气十足的模样。倪明正在比较两人到底哪一个更可爱一些,他们已经走到了她的窗下。
女孩子把手里的花苗举高到她窗台。冲她微微一笑,连左边的脸上也绽开个小小的梨涡,显得亲切而甜美:“是你今早去了我的花田了吧?手给扎到了么?”
倪明脸上一红,她道:“对不起,我折了你的花儿。”她跑出自己的小屋,直奔到这对姐弟面前。她听说林子枫伯伯有一对儿女,可没想到居然是和自己年纪完全相仿。不过,听说,林玥姐姐不是应该大好几岁的么?
女孩儿温柔的笑着,歪一歪头:“不碍的。”她伸手指向花苗顶端的花蕾:“喜欢红玫瑰吗?送你的。”她的指尖轻触花蕾:“要好好照顾它哦”,倪明惊讶的看到花开了。五瓣皱皱的火焰似的花瓣微微绽放着,浓洌的甜香在瞬间释放,空气中充满了这种花香,沁人心脾。
“花、开、了?花开了吔!”倪明尖叫起来。她不能置信的望着眼前的少女。
那少女不好意思的笑着:“我现在还只有这点儿能力。”
“你好棒哦!”倪明一把抱住她。
少女的脸猛得绯红,她努力想挣脱开来,却给倪明抱得更紧。她不知所措的慌张着,叫那男孩子:“阿飒!”
林飒站在一边,突然笑得前仰后合。
闻到她身上的玫瑰心香,倪明缓缓放开了她。
那女孩子向后退了一步,整整衣衫。
倪明看见她的脸红得像苹果,让人更想咬上一口亲亲。她对这林玥姐姐好感极强,忍不住又想再抱抱她。
林玥对林飒道:“笑!笑!你就只知道笑!也不帮忙解释一下!”
倪明感到不解,想起听说的林玥姐姐要大上好几岁,又想难道真是自己弄错了?
林飒一手插腰,一手大咧咧指着自己表哥,对倪明道:“搞错了啦!”说着又很没形象的大笑起来。笑罢,转头对海澈道:“表哥,糗大了吧?每次都这样,叫你别来,你要偏要来,就是不听我念!哈哈!”他大笑:“又给人当成女孩子又搂又抱的好亲热哦!”
海澈的脸本来就是红的,现在更像给煮熟了的虾子,扬起了拳头却终是没有落下。他兄弟二人一起望向倪明。
倪明有些手足无措的望着他:“你,你是男孩子?!”海澈点头。
“我叫林飒!这是我表哥。”林飒自我介绍着揪过了海澈,倚仗着身高差揉乱他头发:“他怕羞,胆子又小。”狡黠的笑换来海澈当头给他一棒。
倪明深思着,两手突然一拍,一声脆响,倒把这小哥俩儿吓了一跳。
小小的少女眼睛亮晶晶道:“你是林飒,那么你就是海澈!海伯伯的独生儿子!”
海澈轻轻笑着。
林飒在一边插嘴道:“女孩子一和他说话他就脸红。”海澈瞪了林飒一眼,一记左勾拳不容情的命中林飒的下巴。
林飒嘻笑着捂着脸道:“别打我的脸嘛,我这么帅来着!”
倪明看着活宝似的林飒和沉静的海澈,道:“我叫倪明。刚才我还以为你是女孩子,对不起了。”
海澈温和的笑道:“没关系的,这种事情常有。等我再长一些就不会弄错了。”他笑得很开朗,像是天边的流云,干净而柔软,漂亮的脸颊上小小的梨涡也在晃动。倪明忍不住又把手伸上他的脸:“你笑起来真好看。”
林飒爽朗的笑道:“哎,咱们交个朋友吧!”
“好呀!”倪明伸出手,与林飒、海澈伸出的手握在一处。
三个同龄人笑在了一起。
林飒这时皱皱眉,突然又插嘴道:“那个,你是叫倪明吧?嗯……”
他一手摸着自己的下巴,做出一副大人的样子,深思道:“嗯,我们叫你明明好不好?嗯……我告诉你,我特许了,你可以叫我表哥的名字!”他一脸的自豪:“怎么样,我对你不错吧?”
倪明不解,她不明白为什么林飒会说出这样的话来。她并不知道,林飒从来都不会唤海澈的名字,从来都是叫他做表哥,从来也不许听到别人直接叫自己表哥的名字,而那时的倪明是第一个得到了林飒特许的可以直呼海澈名字的人。
倪明展眉:“我叫你阿澈好不好?”海澈点头轻笑。
倪明又看着他手里捧着的花苗道:“这是送我的吗?是什么花啊?”
海澈自豪的笑着:“这叫玫瑰,又叫做徘徊。”
“玫瑰?”倪明不解:“玫瑰不是很多花瓣的么?”
林飒屈起手指敲上她的头,他比两人都高上一头,手长脚长正好占便宜。他道:“笨!那种花瓣又多又大的是叫月季好不好!这个,”他小心翼翼的捧过海澈手中的花苗:“这个才是真正的玫瑰!是我表哥的玫瑰!”他眼里的骄傲与自豪不言而喻。
“为什么叫做徘徊呢?”
小小的倪明不解。
海澈浅笑:“因为它的香气,让人徘徊不舍,终是不忍离去。”
倪明笑颜明亮耀眼:“真的很香呢,若是全都开了,一定更香呢!”
“啊——!”北程一声惊叫,自梦中惊醒。
她看到的是少年时代与海澈林飒初识时的情景,历历在目,时间仿佛没有丝毫的流转。
她以手掩面:“阿澈。”
收拾出来的一间小屋里,阳光正正好照在林飒英俊的脸上。
只是这张脸现在有些不悦与说不上来的捉狭。
林飒很不满在这样近的距离突然间就停了下来。达达尔距离黑狼谷的路程可谓是极短的,不出一日就能到达。可是他一向最敬重海澈,只要是海澈的决定他自幼小时就几乎不会反对,唯一的一次反对将他两人一起拖入万劫不复,这样的覆辙林飒还不想让他重演。
只是,他回首,望着沉睡的海澈,祖母绿的眸里波光鳞鳞。
林飒的眼睛像极了父亲林子枫,像归像却绝对不是祖母绿色的。
林飒的眼睛小时候是清澈分明的蓝绿色,用倪明的话来说阿澈的眼睛是海,阿飒的眼睛就是最最清亮的湖泊。
但林飒的眼睛会变成祖母绿却也和倪明脱不了干系。
当年被当着海澈的面强行灌下的“绿翡翠”不仅是改变了他的体质,也改变了他的眼睛的颜色。
这双眼的颜色如今时刻都在镜中反复提醒着他当年倪明的狠绝与毒辣,刺向表哥心脏的短刀,害自己沦为半人半兽的体质,全是拜倪明所赐!
为什么自己和表哥的拳拳真心会给那女人践踏得一无是处!
为什么自己和表哥要忍受她所给于的痛苦?为什么那时还竟然傻傻的想着她是为势所迫,等着她来献身营救。
那时,自己连她来营救的话的说辞都替她想好了:“你们两个大男人还得我个小女子来救,回来可得好好谢我!”
那样的明明此生再也不得见,那样的明明根本就是假的!这世上连表哥和姐姐都得不到完美的爱情,我才不要再爱上了别人!
林飒走近床前,为海澈掖掖被角,均匀的呼吸声轻浅的在耳畔低回:“他还活着,他还活着!他还活在我身边。”林飒这样想着,小心的将海澈鬓边新生的一茎白发掐断,他看着这茎白发,一长出来就是雪白如银霜。
林飒知道那则传说,时间流转毫不容情。
他再也不想让海澈伤心了,也不想再惹他不快,所以,所以先就这样吧。等表哥醒来,等他醒来再做计较。反正,黑狼谷也不远,反正,反正……倪明也不会跑远。他倒还想看看,当倪明看见自己与表哥双双站在她的面前时,她会是怎样的表情。
何朔蹲在一根老树下,咬着一茎草根。
杨瑁带着点点也学他蹲在老树下,咬着一枝小小的黄色野菊。
给火烧过的小村子在海澈巡视一圈之后,就像是给洗了个澡似的,再没了火焰的气味,因为下了雪,还有了一丝雪花的香气。
海因斯坦从来无雪,最冷不过是裹件大衣在旋风里跑。
地下高原四季如春,只有二月冷些入骨却只落雨也不见有雪。
游域却不然,它四季分明,春秋最显,冬日尤长,第一场雪起便可一直断续半年,但是仍然会有傲霜迎雪的花儿绽放,那就是野菊花。
小村子里只一夜间就冒出了许多的野菊花,三五成群,也有大片大片的开得明黄耀眼,尤其是在祁蕊的墓前。
杨瑁知道那是因为海澈所致。海澈身为“五种玫瑰”的继承人,身上与生俱来的奇异会令世上万物生灵微微俯首,清静而明丽,优雅而不做作。
小姑娘看着何朔,何朔也在看她,末了,轻轻笑着拍拍她的头,用狗尾草扎出一只小兔子递了过来。杨瑁伸手接了,便拿来逗点点玩耍。
林飒并不知道海澈是在做梦。
自从来到这边境附近,海澈的梦渐渐多了起来。
许多他刻意的压沉下去的记忆涌了上来,使他疲惫不堪。
海澈每一步都像是走在刀尖上。
腰后深植入骨的封印,还有肌腱承受的不可挽回的损伤,每一分都在发出剧烈的刺激,令他几乎迈不开脚步。
但他还是努力的拖着无力的双腿,挣脱开身后推搡的狱卒自己走到了倪尊寿的面前,挺直了脊背。
倪昊不能忍受他对自己的父亲的无礼,身为阶下之囚居然还这样的猖狂!
他喝道:“跪下!”
海澈连看都不看他,眼睛更不知盯在了什么地方。他明显的无视与轻视让倪昊恶向胆边生,一挥手中的皮鞭便向海澈身上抽来。
海澈被施加封印之后,已经再无法动用与生俱有的力量,他唯一仅存的力量也在将林飒从地宫送出之后耗尽,因着封印的缘故,不用再给他上枷锁他也是毫无反抗之力,更遑论在他的四肢已经给下了永远的禁制。而倪昊最喜欢的就是挥起皮鞭抽打上那少年模样的青年的身子,看他那如今显得更加单薄的身子在皮鞭抽打下抖上一抖,再无往日的凌然傲气和洒脱。
海澈的身子如他所愿的晃了一下,却仍是站的笔直。
倪昊手上的皮鞭灵活的一盘,扯住了海澈的左脚足踝,那里是道陈伤,是给带倒刺的铁镣生生割磨的伤口,也是海澈身上除了腰后,左胸最不经痛的地方。
倪昊喝道:“我叫你跪下!”
海澈给他鞭梢扯着脚踝伤处,膝盖不由得一软,但他却同时迈出一步,再一次站在倪尊寿父子面前,纹丝不动。细密的汗珠这时滑下他的下颌,终究是极痛的。
倪昊脸色有些难看,但他再欲挥鞭的手给倪佳挡下。
倪佳饶有兴趣的端详着海澈的脸,轻轻笑了一声。
倪尊寿从主位上走下来,一径走到海澈的面前,伸手扣住了海澈的下颌,手下是光滑细腻的皮肤和微湿的汗水。
海澈侧头,倪尊寿扣得更紧,生生将海澈扭向一边的脸掰了回来:“阿澈,我的耐心是有限的。”
他眼里透着酷寒:“我看在与明岫多年交情的分上对你已经是仁至义尽了。”
他眼睛望进海澈的眼:“真是不错,你长了一副径若寒的面孔,海明岫的眼睛……”他右手食指虚虚点上海澈的左眼:“阿澈,这么漂亮的眼睛,如果弄瞎了一只,你母亲和父亲会心痛的。”
海澈眨了一下眼,从左眼上传来微微的刺痛感,但他仍然盯着倪尊寿的眼,紧咬着薄唇,一言不发。
封印在腰后疯狂的发作着,让他只能用全部的力量和精神来维持在倪尊寿面前的强硬,根本就无力挥开倪尊寿扣着自己脸庞的手掌。
细长的五指将少年清丽的脸颊上捏出鲜艳的指印。
倪尊寿松开了钳制着海澈脸孔的手。
海澈微喘着仍然用明亮的眼睛不甘示弱的盯着对方。
他已经是阶下之囚,但不代表他就会屈从于人;不能再开口出声不代表他就会畏惧。
倪尊寿看着他的眼光从激赏变为恶毒:“忘记告诉你了,明明她……”他故意停了下来。
他看见海澈的双眸牢牢的盯着自己。他接着道:“明明死了。”轻描淡写的带过,仿佛死去的不是他的长女,而是毫不相干的人等。
他看见海澈的眼里满是不信任的神色,苍白的脸颊也涨得绯红。
倪尊寿道:“镜子!”
倪昊不解。
倪佳在一旁将自己的水镜递了过去。
倪尊寿再次扣紧了海澈的下颌,另一只手用镜子照着海澈的脸,狂笑道:“我的女儿为你而死,你要怎么样用你的身体来偿还这笔债呢?!你这个小妖怪!我要慢慢的,慢慢的折磨你,不仅是你的□□,还有你的灵魂……你的精神!花祖,哼,神子!那又怎么样?你看清楚你现在的样子,你再也不可能发身长大,一辈子就只是这个模样,一辈子都只能是个怪物!就算是能回去地下高原,回去浪屿,你的臣民也只会当你是个怪物!他们不会再认得你是他们引以为豪的少主!什么地下高原的'神子'?我要你活着比死更痛苦!我失去了女儿,你的父亲也要永远失去他的儿子!”
他恶毒的一字一句:“他只有一个儿子!”
倪佳透过琉璃珠清晰听到:“卑鄙!无耻!”她浅笑,心中暗道:“哦呀哦呀,怎么总还是这两个词呢?真是是教养太好了么?”
倪尊寿从海澈的眼里也看到了这两个词组。
他松开海澈的下颌:“是卑鄙了一些。可对你这个妖怪不卑鄙可不行!明明她死了,她说,她要你活着,要你生不如死的活着!海澈,我不会让你死的,你得乖乖的任我摆布,慢慢的折磨你,让你知道什么叫做亲眼看着自己是怎么死的!阿澈!”他手揪住了海澈的头发,将那少年模样的青年的身子提高,看他一瞬间屏息急喘,冷笑道:“你只不过是个玩物,滨族人嘛,都不过是玩物!你也只不过是更特殊一些而已。”……
海澈额头冒出的冷汗给林飒细心的擦干,望着他苍白的脸和紧颦的眉,林飒再拭拭自己的额头:“没发烧啊?是恶梦不成?”
他在海澈耳边轻轻唤道:“表哥,表哥,醒来,醒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