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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8、第二十七章 肯见白头(5) ...

  •   陶泽现在的心情很不好,是的,十分的不爽!
      他向来是个要面子的人,可是现在不肯给他面子的恰好是他一母所生的嫡亲弟弟,而且还是这世上唯一的弟弟。
      少年时代的意外,让他从一个本来拥有父母之爱,以及许多兄弟姐妹的爱的人变成只余下一个弟弟要照顾的人,这种落差换做一般人大约会彻底的崩溃掉,但是陶泽没有,他接受了。从此以后,所有的家人只有一个,那就是陶晰。
      但是唯一的弟弟并不代表就是唯一的亲人。他只承认那是家人,因为亲人还有,还有师父,还有凯。
      对于这一点,陶泽向来分得明白,也从来不掩饰。甚至他知道弟弟对于慕凯的态度其实并不友好,也不愿意为了这种事情去刻意讨弟弟的欢喜。
      兄弟两人本来就聚少离多,何苦折腾呢?
      这是陶泽最初的想法。
      但是,当第二次从慕凯的院子里被弟弟像拖死狗一样的拖出来之后,陶泽暴发了!
      他可以容忍一次,不代表就是认可这种做法!
      已经看不到慕凯那青白墙的影子了。
      陶泽猛得挣脱开陶晰死死扣住的手腕。
      陶晰本来也正想要松开他,不意他大力挣扎,一时没注意,竟然让他一跤跌了出去。
      自己的七哥如今是什么样的体质,自己再清楚不过。
      陶晰慌得连忙去看,想扶他起身。
      不意外的听到了陶泽的咆哮:“你起开!不要碰我!”
      声音之大,震耳欲聋。
      陶晰听话的退开三步,看哥哥自己慢慢原地爬起。
      陶泽起身很慢,先是撑起一只手臂,然后再撑起一只手臂,然后伸开一条腿,用力,侧身,弹起身来。
      他再不能像正常人摔倒一样直接起身,全拜少年时的那起意外。
      被师父收为弟子,被当做靶子,失去家人,被打断腰椎,都注定他后半生的坎坷,可是蒙师父不弃,阿凯亦一直视自己与弟弟为他的亲人,所以不能憎恨,也不应该憎恨。一开始就知道的事情,何来抱怨之词?
      陶泽坐在地上,一手扶着后腰,冷冷的看向弟弟:“小九,你以为你现在还能横着走是因为了谁?”
      他一向笑嘻嘻的,没人知道他冷下脸来是连冰都不敢与之相比的寒。
      陶晰打了个冷颤。
      他当然知道自己之所以能横行多年是因为什么人,是因为什么事。
      他抿紧了唇,不吭声。
      陶泽看着他,想起火灾之后,那个抱着自己放声大哭的小小人儿,黑漆漆的小脸,手脚都伤着的小人儿,狠了狠心:“要做师父的弟子的人是我,愿意向师父低头的人也是我,想做慕凯的兄弟的人是我,要向慕凯认错的人也是我,我为什么要为了你做到这种地步不可?就是因为你是我的亲弟弟吗?当年就算是没有凯向师父求请,我也会拜师!当年就算他们没盯上我,以后也仍旧会盯上我,因为我就是那么目中无人,得意忘形!早晚会被收拾!并不是慕凯一手造成的!所以,你不要总是针对他!你之所以到今日还能这样,你自己知道是因为谁在纵容!我不在你身边!因为他的缘故,有多少人纵容了你!小九,你以前不是这个样子的。你真的让我觉得陌生极了。”
      “七哥……”陶晰哑声。他不知道要怎么向哥哥说明。
      他慌乱的挥舞着自己的手,终于叫出声来:“不是的!不是七哥你想的那样!我,我没那么势力眼!我,我也不是讨厌慕凯!”
      “咦?!”
      陶泽瞪大了圆溜溜的眼睛,僵在那里。
      他听到了什么?
      自己的九弟并不讨厌自己那位发小?那么他这脸色十几年的是在摆给什么人在看?
      他半卧半坐在那里,愣愣的。
      陶晰涨红了脸,一面向他伸过手来拉他起身,一面道:“我并不讨厌二少。我,我喜欢他。”
      晴天霹雳!
      陶泽失声吼道:“你喜欢他!?”
      觉得自己的声音过大,心慌的掩住嘴,四下里张望。
      陶晰点头,脸仍旧艳红,道:“我喜欢他。当年第一眼见到他就喜欢他了……要不是七哥你动作太快,说不一定一头撞进御主怀里求他做师父的人就是我了。七哥……我,我是不知道要怎么和他说这些。不是你以为的那样。我怎么可能讨厌他!”
      自己的这个弟弟……
      陶泽一头的黑线:“闭嘴吧你!要是让阿凯听到这样的话……”
      陶晰知趣,点头:“所以我才不想和他再扯上关系。”他伸手拉自己哥哥:“哥!他心里和你一样只把我当弟弟,怎么会看到我有别的心思。让他知道,不生剥了我皮。”
      陶泽点头,有自知之明就好。
      凯是有一半滨族血统的,容貌长得极俊丽,但性子一向清冷,身世那样不堪,自然就孤高些,所以与人产生距离。幸好是这样,自己这个弟弟还不算蠢。
      但一想到自己这个弟弟竟然抱有这样的心思,便可知在整个风魔城中有多少有同样心思却不便喧之于口的人的存在。想起当年那些人放火的理由,陶泽心里长长叹了口气,然后正色:“这种破事,最好一辈子别叫你阿凯哥和师父看出来。否则真要剥了你的皮晾起来。哪还管你是我弟弟。”
      陶晰皱眉:“我知道。哥,御主,他不会杀了二少吧?”
      “那怎么可能!”
      陶泽狂笑:“谁敢动阿凯?动他岂不是要师父的命根子!”
      咬牙:“忍过这一段便好了。谁人没个脾气呢……要紧的是彼域。”
      陶晰闻言略皱了皱眉:“你是说那份要招婿的国书?”
      陶泽拧眉:“墙下小人!”
      这件事情除了索格和看过国书的陶泽,还有被他亲口告知的慕凯之外应该没有第四人知道,所以陶晰一定是偷听了去。
      陶晰脸一红:“我,我不是故意的。”
      他自慕凯获罪被押一直偷偷打听着消息,听对方的墙角。他是陶泽的弟弟,一向又在城中横行,所以没有人太在意他的行为是否不合常理,陶泽无能力,慕凯因为蓝眼泪也受制无力,察觉不到,所以让他听了墙根也是无奈。
      陶泽姑且当他是一时情急做了墙下小人,只狠狠瞪他一眼:“以后少来偷你阿凯哥的墙根!”
      陶晰道:“我真不是有意的。”
      他咬了下牙,复道:“二少他,最近脆弱的气质变强了些。”
      “闭嘴!别让我听到你用这种口气讨论凯!不然我真的会先于他剥你的皮!”陶泽气急败坏。
      陶晰委屈的挑挑眉:“我是担心他。”
      诚然,他说的话并不假。
      能力被禁,又被囚禁,怎么看上去也是翻不了身的样子,又是半个滨族血统,自然会再度被有心人惦记上,这件事并不假。所以,师父才会把他幽禁在他自己的院子里,而不是下狱。若是下狱……
      陶泽不禁打了个冷颤。
      他一把拉了弟弟,镇重其事的道:“小九,护着你慕凯哥,一定要护他周全!”
      陶晰不解:“不是有御主在?”
      陶泽死命的握住他:“切记我说的话!记得!”
      陶晰点头。
      不用陶泽说,他也会护着慕凯的,就像当年慕凯护着他和陶泽一样,绝对绝对不放开手。
      他就是那时候喜欢上那个男孩儿的,近二十年,从来没改变过这份心意。
      只是,他不解的看向陶泽:“七哥,你要做什么?”
      “回诛天城去。”
      陶泽的回答清晰的传入陶晰的耳里。
      陶泽心中的阴影层层扩大,他并不怀疑自己师父对于慕凯的那些爱护全是发自内心,亦不怀疑自己弟弟,甚至是慕秋对慕凯尚存的那一份真心,只是这森然壁垒的风魔城内,总是有那许多眼睛在东张西望,只等着师父年纪老迈,只等着大权旁落。
      他听慕凯说起过那些往事,那些事情他们虽然不曾亲身经历,却也能感同身受。现在,这种不祥和就在身边,能够清楚的感觉到。陶泽知道,师父一定更清楚这些事情。可是,自己留在他老人家身边已经是无益处,不如回到自己本来就应该在的地方。做本来就份内之事,才是助力,也正是师父当年送自己出去的原因。
      他主意拿定再不迟疑。
      陶晰看着自己家哥哥变幻莫测的脸色,就算他对除了两位哥哥之外的人并不太在意,心头也不由得跟着起伏不定。
      他自幼生长在这里,受这些人照顾,早就应该想到有一天要有所回报的。
      但是七哥不同,他早把自己溶入了一体,不管是御主的事情还是慕凯的事情,他都身在其中,愿听差遣。这,也许就是自己和七哥不同的地方,所以慕凯待自己永远不如对七哥那样推心置腹。我,一直走不进他心里,原来是我自己的过错。
      他看着陶泽,见对方神情坚毅,知道对方已经拿定了主意。他道:“哥,你放心,我在这里长大,自然会为这里效力,绝不辜负御主栽培之恩。我也会尽力护着慕凯,不让有心人伤到如今的他。不管御主要怎么样,我总是站在慕凯这一边的。”
      陶泽点头。
      他道:“我去见师父。”

      最近的风魔城,真的是十分的安静,甚至安静的有些奇怪。
      居住在这里多年的居民都不约而同的选择了安静,不去过问。
      许多年前,这里有同样的气氛。然后就是风云突变。
      如今的这位御主,一向雷厉风行,绝不姑息,积威尤胜年轻的时候。所以,即使是有人心中一动,却不敢把主意完全表达出来。只敢暗暗观察着。
      而这一切,索格洞若观火。
      他少年时经历诸多变故,心智远较常人坚毅许多,心思更是深沉。
      所以当陶泽向他辞行,言道要回去彼加尼魔鬼域时,他并未挽留。
      一则,陶泽本来就是常驻彼加尼魔鬼域之人,二则,他知道陶泽此行纵然有什么危险,他自然也能一一应付,不必为他操心太多;三则,陶泽心思沉静细腻,有此行动必有所思,不必多虑,四则,当年自己给他贴身护卫也并不是等闲之辈,护他绰绰有余,他再危险,彼加尼魔鬼域那位聪明绝顶的二小姐,也不会动一个身系两域的使者。就像自己这边,对方再是无礼,送上了那样的国书,自己还不是得放对方风光离去。不过是点面子上的事情罢了。
      彼加尼魔鬼域那边其实可以暂时不必理会,他们因为水灾尚未缓过那一口气,若不是有什么特别的动作倒是可以先放着,要紧的却是地下高原那边。
      经此一役,游域大地复苏,浴水之泉重生,那位滨族神子第二次展示了与生俱来的力量,这个力量属于创造,人人求之不得的力量。在倪尊寿死后终于完全展露于人前。
      那个几经摧折的青年,到底还保有多少能力?持有这样的力量,于滨族人而言意味着什么不言而喻。
      那位殿下,肉眼可见的时日无多,却给了所有人最大的惊喜。
      地下高原与游域再度联手已成事实。
      由着他们坐大吗?还是插手干预?
      任何事态一旦打破固有的平衡总不是件好事。
      而自己手上,却无人可用。
      索格头痛欲裂,不经意的,又想起了行踪不明的北歆。
      那个自己一手改变打造的少女已经成长得可以独立,横行一方,她如今到底在哪里?
      她舍弃了一心护着她的慕凯,却亦未有在地下高原现身,她去了什么地方?
      他并不知道的是,北歆并不是没有现身,而是刚一现身就给地下高原那边找到,密切的关注并封锁了消息。
      隔着七海,就算是再多的细作和耳目,总是能一一斩断。只要我们肯,就一定能做到!
      本代暗部做事向来不拖泥带水,纵然藏青不在,亦是如此。

      采萱,采萱,顾名思义,自然是萱草茂密,任人采摘。
      北歆在踏上这座小岛之前就是这么想的。
      她少年时已经知道海澈喜欢的那一品茶极不好采,却没料到亲眼见时竟然远高过了心中原先的预想。
      采萱岛上也并没有萱草,有的只是丛生的野草和灌木。
      这座小岛,空寂的就像若是没有那一品鱼珠,便早就要湮灭在人世间一样。偏生有个那么好听的名字“采萱”。
      连琚在路上一直很安静,只是专心操船。
      他本来就不像弟弟擅长谈笑,何况面对着北歆,若没有林玥之前的叮嘱,他是很想把这人直接丢在海上,让她自生自灭的。
      藏青受伤,生死一线,全是因为眼前这个女子。
      她是倪明大小姐,是殿下的心上人,却也是她害当年殿下和御主被人欺凌,沦为囚奴,给了地下高原滨族人沉重至深的一击。于公于私,连琚对北歆都没什么好感。
      站在采萱岛的荒凉的不像码头的码头上,连琚依旧沉默着。
      北歆看他的样子,知道若自己不主动开口,这一位藏青的部下多半就这么沉默下去了。
      真是奇怪,藏青那么个多话的人,竟然有这样安静的部下。不是都说主类其仆的吗?从海澈起,至藏青,再到眼前的男子,其实并不尽然。
      林玥说海澈对鱼珠茶甚是想念,只是这岛上哪里能有茶采自己却并不知道。何况这座小岛远没有别人嘴里说出来的那么浪漫温馨。
      她试探性的想打破沉默,于是转向连琚:“这座岛怎么竟然是这样子的?”
      连琚知道她要问什么,索性一口气回答清楚:“这座岛,十年前不是这样子的。以前整个岛上都生着桔色或桔黄色萱草,都是极品的好草药。地下高原深处七海之上,气候本来并不适合萱草生长,可是,据说这座岛是二十多年前的海啸之后,一夜之间从海里冒出来的,然后隔年就遍生宣草。没错,就是殿下出生的那年,或者说是殿下出生后几个月这座岛才自海底升起的。”他迎着北歆突然就愕然了的眼光,坦然道:“我是藏青大人的心腹,就等同于是海澈殿下的心腹,我不会突然就把船掀了或者把你一个人留在这岛上的。”
      北歆被他窥破了心事,脸上不禁一红。
      只是她衣裙是红的,缠头也是红的,自然映着脸颊也是红的,看不出来神色。
      连琚道:“殿下出事,这座岛一夜之间沉了下去,然后隔年再浮起来的时候,萱草就全死了。取而代之的是这些东西……可是,鱼珠草却还在。只是更难取。”
      他看向北歆:“不错,那其实并不是真正的茶叶,只是一种草叶,制成干叶后便形如珍珠吐泡,便叫做鱼珠。偏那香气是殿下爱极了的,所以便叫它做茶。若是论真,这草是难登大雅之堂的。因为殿下,鱼珠草才能成为茶,都是因为殿下一个人。这,是藏青大人说的。”
      他抬手一指,远远的有什么在日光下映照着,碧沉沉的,与无处的天空颜色相近,竟似连成一线:“在那里,有一个泉眼,泉眼深约十数米,水下就是鱼珠草。它并非生于山间,而是生于水下极寒处,所以历来难采。”
      北歆哑然:“可是,海澈他……”
      连琚看她的眼神里有一丝轻蔑:“殿下他只是寻常人而已,是寻常人都有爱恶喜好。他许多的喜好爱恶都因为他身为地下高原少主而不能被人窥见,免得成为被拿捏的把柄,只有鱼珠茶,他割舍不得。因为,这茶如同他深深爱上的那个女孩子,纵然再难再险,只尝过一次便永生不能相忘。我家殿下就是这样长情之人,他认定的不会改变。所以,有劳倪明大小姐了!”
      这些话,自然也是藏青说过的,听口气便知道。
      北歆眼神不由得黯然。
      海澈会品上那品鱼珠,甚至对那茶情有独钟,确实是有自己参与当事。
      当年,他们年少,结伴出游,倪明一边玩赏地下高原那些大陆上没有的奇花异草,一边打定了主意要用它们来制一品绝顶的香料,否则自己容貌普通,又身无长技,哪一天阿澈喜欢上了哪个滨族的小女生,自己连争都争不过对方,自然要有比对方强些的东西傍身才可。不过是偶然在海市上买到了一钱半的干鱼珠草,起初只是因为它干叶玲珑喜人,后来因为气味实在好闻,清且雅,淡而不薄,连倪明这个不懂花草的都觉得十分特别,于是倪明便提议不要拿来做成香料,不如烹茶试试看。结果,海澈一尝之下竟然从此一发不可收拾。只是这茶的确与众不同,可是她从来没想到这竟然是由自己起始,竟然用意在自己身上。现在这样的话从不相干的人口中说出,十余年前,心上人那浅浅笑着的模样一一复活在心里,心口酸痛难当。所以,林玥才会叫自己来为海澈取茶。当局者迷,说的便是自己。一直不明白的人是自己,一直一直傻着的还是自己。那个人早就对自己一心相许,而自己却以为他不够专情,总怕他会嫌弃自己的容貌不及他族人绮丽,各种小心思用尽,反而被自己的亲生父亲钻了空子,然后,我们走到这一步。
      清泠,清泠。我如今才知道,我是错的有多离谱。
      不用连琚再说什么,她抬脚便向他手指的方向走去。
      纵然是刀山火海,不过如此。
      若能得你展颜,足矣。
      她脚步轻灵,完全没有一丝迟疑。
      连琚在她身后,看她身影渐隐入灌木林中,再看不见。蹲下身来找块石头,坐下,等。
      滨族人擅水,尤难得取,上一次宁珑大小姐颇费了不少力气,如今这一位性属火灵,要怎么取极寒水下的草叶?倒不必担心,反正我一点也不担心。她若是死在这里,就拿块石头把那寒泉堵上就是了。至于殿下那边,反正不知道她来过。
      他坐在荒废的码头上,看着自己驾来的那只小船在海面上随水波一漾一荡,心湖起伏不定。
      之前他对北歆说的话,十句中有八句是藏青私下里说的,他现在不过是转述了出来。
      想到自己那位不知道还会不会醒来的老大,又想到自己家那位缠绵病榻,明显来日无多的殿下,思绪万千。
      藏青虽然自己喜欢碎碎念个没停,但是却极爱与不喜欢吭声的连琚聊天,大约是因为连珏终究太吵的缘故。
      藏青曾经这样说过:“谁不希望自己能长命百岁,然后父慈子孝,永享天伦?这世上怎么可能有不怕死的人嘛……我是这样,阿澈自然也是这样。可是,他注定要早夭的话,难道还不许他去喜欢别人,要告诉别人他会早死?那样多残忍。阿琚,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你一定在想,知道自己会短命,那就不要去喜欢上倪明就好了,是这样吧?可是,爱情来的时候,谁又挡得住呢?”
      藏青那时看向自己的眼神里带着少有的羞涩,他说:“我喜欢上了宁儿,是不是看上去很傻啊?哈哈,喜欢便喜欢了,管那么多!所以这千百年来,咱们族人不都这样过了么,不差我和阿澈两个。若岁月能够静好,若感情能够绵长,没人愿意舍弃自身,来成全他人的。你和阿珏从小长在暗部,接受的是系统的教育,可我不是。历代的暗部之首皆是十几岁才入,然后层层进阶,终能执掌暗部。为什么呢?因为见过光明的人才会更加向往光明,哪怕身处黑暗,亦对光明无限渴求。会珍惜光明,珍惜美好,才会更有决心守护。幸或不幸,并不是口里说说,要在心里感受……”那人指着他自己的胸口:“我不是没有怨恨过,我真的怨过阿澈的。同样是他的心腹,我还是他嫡亲的表哥,没出五服的表哥!他竟然把我扔来这个见不得光的地方。来了这里,就得和家族,亲人断绝所有的关系,就像是死了一样!我竟然死掉了!我其实不那么高兴的,可,若是换成了小黎果,他那性格只怕在这里待上一年半年就会发狂发疯,我的确是最好的人选。阿琚,我其实一点也不喜欢黑不溜秋的暗部,连衣服都是黑的,一点也不符合我的美学!可是,为人臣者,就得有所觉悟。你们能自幼在这种环境下长大,我不过就是半路过来而已,有什么不能适应的?”
      他笑着,掸并不存在的灰尘:“阿琚,眼睛要向前看,看得更长远些,才是暗部生存之道。我们在这里是为了更好的保护家人,保护族人,我们有所得,并有所失,是对等的。我后来就渐渐明白了。因为被极度信任着,所以我也信任着他。何况,咱们还有阿澈这样的主君,说不定哪一天他头脑一热,再一次说出大家都生活在阳光之下这种话,你以为我还能听第二次么?一次这样的话就已经让我激动的全身发抖了……阿琚,有些话我只能和你说,不然会被阿澈和小黎笑话,说我没事做了天天脑子里乱七八糟的。哈哈……难道小黎不疼吗?他这些年提都不提清若的事情,并不代表他忘记了,而是刻在骨子里,不能触碰,一碰就会血流不止,阿澈也一样。所以情情爱爱这种东西啊,不碰就算了,一旦碰到了,若是真心的,那就只有一条路可以走了,便如我这般……以后你就懂了。哈哈……”
      连琚猛得跳起身,向北歆远去的方向追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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