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种玫瑰》露晓白

248、第二十六章 有匪君子（1）

　　雨后的山脚下，一股清泉流泻而过。
　　慕凯和北歆几乎是同时蹲下身去，捧起了清泉。
　　“好甜！”
　　两个人的异口同声，不由引来相视一笑。
　　话已经挑明，业已经说开，这样的坦诚相对却有些不习惯了。
　　慕凯甩着右边肩膀道：“大小姐……”
　　他话没说完，北歆俏生生的一瞪眼，道：“不要叫我做大小姐了，跟你说过很多次了，直接叫我的名字就可以了。”
　　慕凯难得的羞涩起来：“对不起，我还不怎么习惯直接叫大小姐你的名字。”
　　北歆的脸一沉：“这里没有大小姐！我是你的好朋友北歆！阿凯，你要记住哦！”
　　慕凯点了下头。
　　其实能够直呼北歆的名字固然很好，而他之所以叫不出口的原因并不是长年以来的习惯，而是他在想张口唤她名字时，突然想到到底应该叫她的哪个名字才对：是北歆？或是倪明？
　　所以当北歆脱口而出那句“我是你的好朋友北歆”之后，慕凯暗地里松了口气。但也有些许的失落，也许，倪明这个名字自己可以在心上叫上百十遍，却永远无缘当她的面唤她。
　　那个名字，是专属于海澈一个人的吧？
　　“你的肩膀怎么样？”
　　北歆问道。
　　慕凯摇了摇头。
　　北歆环顾四周，一棵大枫树吸引了她的注意力。
　　她一呶嘴道：“我们去那边稍息一会儿。这几日东躲西藏，布了许多的疑阵，想来叔叔不会这么快找过来。今次给海澈害死了。”
　　虽然是小小声的报怨着，慕凯却知道她心里只怕是微微的泛着酸的甜。
　　慕凯道：“这要怪只能怪我太大意上了倪佳的当，和海澈没有关系。”
　　“怎么没关系啊！”
　　北歆的声音抖然提高：“就算他不出现，我也能及时赶到的！结果人没救下来，要不是我来得快，只怕他自己也给倪佳捉到手心里去，那时，还有谁能救得了他自己的！”
　　这样一想，暗暗把宁珑和林飒都骂个半死：“连个病得一脚已经踏到棺材里的人也看不住，林飒这御主和跟班儿都是怎么当的！还不如小的时候管用！”
　　她脸上的神色一时间变化多端，时嗔时怒，生动以极。
　　慕凯竟然看得有些呆了，他心想：“原来大小姐还有这么多的表情变化，不用问，一定是想到了海澈。歆儿她，只有在海澈面前会露出这样的生动的表情来吗？这个才是真正的倪明，倪明真正的模样。”
　　北歆却没她想得那么多，只一径扶了他到树下，安排他靠好。
　　慕凯道：“大小姐……”
　　北歆赏他一个暴栗：“阿凯你好没记性！”
　　慕凯一边呼痛，一边道：“早说了有些不习惯的，慢慢会改。”
　　北歆笑着看他：“你肚子在咕咕叫呢，饿了吗？刚才经过的那片林子里好像有果子，我去采来！”
　　“歆儿！”
　　这样一叫，慕凯英俊的脸瞬间红透：“我，我不饿。”
　　北歆笑道：“我不知道原来你也有害羞的时候呢。对啦，就好像刚才那样叫我就好了。你不饿，我可饿坏了！你呢，就在这里老老实实的等我，我一会儿就回来。”
　　她这样说着，也不管慕凯的回应，一溜烟的向方才经过的小林子奔去，速度快得前所未闻。
　　慕凯无奈的笑笑，北歆说他在害羞，她自己又何尝不是脸上一片飞红。
　　可是，这样的北歆，又有几人能见。
　　到底，是因为海澈，才有这样的北歆。
　　“歆儿，歆儿”
　　这样反复的念着北歆的名字，慕凯笑了：“第一次叫出口后，果然再叫的时候就不会觉得别扭了。”
　　这样想着，慕凯艰难的挪动起身体。
　　受伤的右肩仍然是抬不起来，无法用力。
　　他知道若不是义父手下还算留情，只怕自己的这只手从此就废了。
　　本来应当是他来照顾北歆，现在却得让那位此刻看起来没有半点北歆样子的大小姐来照顾自己。
　　当倪明只是倪明，不再是北歆时，慕凯觉得自己的大小姐十足像个天然呆。
　　而这种天然呆，与北歆口里原来的那个“精细鬼”的海澈，才是绝配的一对璧人吧。
　　慕凯可不愿意成为这样子的北歆的负累，他得自力更生才行。
　　这样想着，努力的站起身，走回到清溪边。
　　清澈的溪水中竟然有几尾小鱼在欢快的游动着。
　　他身上蓝眼泪未退，又有伤在身，想要毫不费力的捉鱼真有些困难，不过，这溪中的鱼看来呆头呆脑，想是没见过人，也许可以一试。
　　这样想着，慕凯探身到溪中，张开左手等君入瓮。
　　每次快要捞到鱼时，那鱼儿都会巧妙的从他指缝间溜走。
　　他急得满头大汗，却抓不到一条鱼。
　　慕凯发了狠，自己堂堂男子汉，海因斯坦的二少，一尾鱼都抓不到的话我就不姓“慕！”
　　他确实忘记了，他真的不姓“慕”，若要论真，他得姓“万俟”才对。

　　身后有轻微的脚步声传来时，慕凯正好抓了一尾小鱼，一面欢喜的扭头，一面道：“歆儿，你回来了？我在捕鱼呢，虽然个头是小了点，但是总算是有果蔬又有生鲜，不失美味……”
　　身后的脚步并不是北歆的。
　　慕凯愕然回身，本能的踢出右腿，张开泽印，身形却僵在了那里。
　　他脸上的笑容还来不及凝结。

　　“阿凯！我采了果子！没想到那个破林子里居然还有小苹果和红梨杉果！虽然味道不怎么样但总好过饿……”
　　当北歆站在布满了杂乱脚印的清溪旁时，她怀里的果子滚了一地。
　　她看见地上尚有一尾小鱼在扑腾着，她看见地面分明还是潮湿的；她看见慕凯从不离身的黑玉手镯碎成几截的散落在地上。
　　她蹲下身：“阿凯？……”
　　她将那手镯的碎片一片一片捡起，紧紧的握到手心：“阿凯！”
　　四面都回荡着她呼唤慕凯的声音，却没有人回应。
　　血从她紧握着玉石碎片的手指缝间缓缓滴落。
　　她心里突然空落落的：“阿凯，阿澈……阿凯，阿澈……呵……呵……都没有了，都没有了！”
　　她空着的右手一张一合，明黄色的火苗在掌心间跳动着，突然变成一蓬大大亮蓝的火焰，在半空中升腾起来：“海澈！慕凯！……可恶！把阿澈和阿凯都还给我啊！！！！”
　　本来漆黑墨染般的瞳眸，刹时变成金黄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