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种玫瑰》露晓白

146、第十七章 且听风吟（1）

　　就算是离开的再久，总是要回来。回来之后却仍然是一派的安静，安静的像是没有人生存过一样。
　　北歆就是这样想的。
　　她站在回廊上不知道在看着什么，神思游移飘远，怎么也捉摸不透。
　　慕凯远远站在回廓之下，看她的侧影，心潮起伏再难平静。
　　他有些后悔，那天夜里不应该突然走到北歆面前邀她夜饮。
　　本能的握紧了拳头，却不知道要不要走过去。
　　回到海因斯坦已经月余，出人意料的索格对于曾经背弃了海因斯坦的北程竟然没有稍假言辞，只是连看都不曾多看她半眼便下令将她和她带回来的那对双胞胎丢到了一边去软禁。
　　只是这所谓的软禁，明眼人一眼就能看出是多余的宠溺。这是前所未有过的，这份宠溺甚至远大过于对大小姐北歆的恩宠。
　　世人不由得不猜测，一向不得宠的二小姐有了如此的待遇，那么这海因斯坦是不是要变天了。

　　北歆却不管那么多，只是偶尔会出现失神的表情。就像现在。
　　慕凯正犹豫要不要不怕死的自己走过去，北歆却在转头间看到了他，招手。
　　慕凯不由自主的走了过去。
　　一步之遥。
　　北歆看着慕凯那张俊丽端正的的脸，突然道：“阿凯，你能不能把眼梢挑起来？”
　　她的语气十分的直白而纯真，与她此刻给人的感觉十分的违和。
　　慕凯有一丝的疑惑，微微歪头：“大小姐？”
　　北歆走近他，伸手。
　　那双手一边一只按住了慕凯的眼角，向上一抹，本来微平的外眼角向上飞挑。
　　慕凯愣神的时候听到了近在耳畔的轻笑：“狐狸！”
　　“嗯？”他更加的不解。
　　北歆放大的笑脸就在眼前，明丽的像是初升的太阳，耀花了慕凯的眼睛。北歆的声音也是笑着的：“狐狸！”
　　慕凯爱极了她此刻的这个表情，这是不同以往的任何的一个北歆会有的表情的表情。
　　于是，他做出了个他自己都会觉得后悔不已自毁形像的举动，只是这个举动若能得佳人青睐，怎么样也是值得的？
　　他在北歆有所遗憾的抽手时，抬手，按住了自己两边的眼角，向上一提，细长俊秀的凤眼眼梢吊起，眼睛便显得大了，清澈如水的眼波流转，看得北歆两眼放光。
　　北歆就这么盯着那人，那双眼睛，突然整个人扑了过来：“秦泠！”
　　慕凯全身一震，按在眼角的手指微微发抖。
　　他满心都是苦涩，像是吃了一嘴的苦杏仁，连口里也是苦的。
　　他想笑，却再笑不出来。
　　北歆的发磨蹭着他的下颌，弄得他痒，但是脸上的表情却那么的僵硬。好苦。
　　原来是他，原来竟是他，真是可笑，我就像是个傻子一样，真是可笑。
　　秦泠，秦泠，你真是个魔咒。
　　良久，他听到北歆一遍一遍的轻声细语的向秦泠在诉说着爱意，心里像是有几十把刀正在将他支离破碎掉。
　　他开口，语气艰涩：“大小姐，你弄错了。”
　　他看到北歆惊讶的眼，还有她眼里那突然一闪的欠疚，迅速的转为了不屑。
　　他苦笑：“我是慕凯。”
　　北歆瞪着他，突然大声吼道：“不要开口！不要说话！不要说话！”
　　她再一次用双手搂紧了眼前拌成狡猾模样的男子，紧紧的将头侧靠在他胸口：“不要说话，就当是真的，就当真……。”
　　慕凯推开了她：“大小姐，”他直视她的眼：“你看清楚，我是慕凯，不是秦泠。”
　　北歆看着他的眼神愈冷：“慕凯……”
　　她转身便走！
　　慕凯怔在那里，然后低头，看自己的双手，多可笑，自己竟要装做是秦泠的样子么？
　　真是可笑！
　　我为什么要成为秦泠的影子！我是慕凯！我是慕凯，所以，歆儿，别用这样的眼神看我，我是慕凯，不是别的什么不相干的人等。

　　一点两点的星光并不是很明亮，有些黯然的样子，却并不影响北程此刻的心绪。
　　她自觉自愿的跟随北歆回到风魔城，结束了短暂的逃离和平静的生活，回来。
　　之后，便被索格下令软禁，却由着她与白震，还有孩子们自由进出，真不知道这软禁到底是做给谁人在看。
　　第一次的，北程完全摸不准叔父在想什么。
　　名为软禁，北程却觉得日子过的像是比北歆还要好，不用操心闲杂事物，就只是看窗外院里的云升雾起，思考。
　　或者这就是叔父给予自己的惩罚吧。
　　她坐在院墙下，看着不多的那一点两点，然后又看看院墙下新长出来的藤蔓，一节一节的攀爬上了墙沿，完全不畏惧任何的风吹雨打。
　　刚住进来时，这株藤蔓还只有寸许高，现在已经长大了不少。
　　她半依半靠，思索。
　　不用做事，于是就有了许多的时间来思考。
　　小安小乐很乖，不吵闹，总是到了时间就主动叫白震带去睡觉，两个孩子还是粉嫩嫩的模样。肥猫点点有些思念主人，所以瘦了些许，不过仍然是活泼好动的性情，白震也没事，叔父并没有因为他是滨族人而对他再施过刑囚之类的事件，有慕凯有意无意的护着，谁人敢动他一根头发？
　　那么，多的是的时间来思考呢。
　　那么要先从什么地方开始理清思绪呢？
　　先是海澈与倪明间的关系：海澈，地下高原少主，倪明，彼加尼魔鬼域大小姐，据说两人青梅竹马，两小无猜，然后呢？
　　棒打鸳鸯，一死一生，却是生不如生，死不如生。
　　伸手摸上自己的脸，倪明一定不是长得自己这副容貌的。
　　林加嬷嬷说，自己这张脸生得像极了小云仙的母亲，北程名义上的母亲。
　　真正的倪明，应该是有与彼加尼魔鬼域前任御主夫人相似的轮廓眉眼，不是十分与倪尊寿相似，但是有他的影子在周围。那么，应该不是个容貌很是出众的少女，那么海澈为什么会爱慕她至此？为了她竟然会以身犯险，将自己的一身荣辱抛在了九宵云外？
　　不，海澈会前往彼加尼魔鬼域，不是单单只为了倪明那么简单的。可是，他是为了什么呢？
　　北程抱住自己的头，想不出来，真难想！
　　她单手支颐，沉吟不语，那副专注思考的模样，一点都不像是平常的她。
　　有什么东西正在她的身上苏醒过来，张扬着说不上明亮或是黯淡的影子，一层一层的围绕上来。但这影子除了她自己，没有人能够解开。
　　想得头痛，那么先放下吧。然后要想什么呢？
　　想想北歆和叔父吧。
　　叔父真的很奇怪。
　　记得小的时候，如果那真的是自己的小时候的话，北程轻轻的叹了口气。
　　小的时候，叔父并不是很喜欢见到自己，当然也并不喜欢见到姐姐北歆。
　　那时不太懂为什么，现在自林加嬷嬷那里得知了缘由，因为自己这张脸吧，有欧家的影子。叔父并不喜欢欧家，但是却将自己丢到了欧家后人的居处，在那里慢慢长大。
　　而姐姐北歆生长的则是另一个环境。
　　如果不是那个意外的发生，或许自己和姐姐都不会从各自的地方回到这座城中。
　　大灾之后必有大疫。
　　那一年是三年大旱之后的突降暴雨，然后死伤无数，流过海因斯坦的江湖里几乎都填满了尸体。
　　便是在那一年，自己重新回到了这座主城，然后在阶下仰望着威严的叔父，然后，是慕言轻轻笑着，牵过了自己的手。而姐姐，姐姐那时是在哪里？
　　如果这真的都是我的记忆的话，那么我是倪明还是北程？
　　额角隐隐做痛：
　　不忍看着径若寒被当做实验动物反复的受着折磨，所以四处去寻找良方为他缓解各种痛苦，然后，遇见了他！
　　叶天……
　　北程手脚冰冷，连呼吸也不觉得沉重起来。
　　叶天……
　　那双清亮的像是最亮的星星的眼睛，最后一次看到他时，整个人都是颓废不堪的。
　　阶下之囚，哪里还有什么风采可言，但心里涌上来的就是不忍心……
　　北程全身不由一阵紧缩，她发现了自己的一个秘密，一个连她自己都会吓得尖声大叫的秘密，这个秘密与她是不是倪明无关，但是却比她如果真的是倪明更加的可怕。
　　她抱紧了自己的身子，瑟瑟发抖，几乎是无意识的唤道：“爸爸，妈妈，救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