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勿忘初心》他们的日子

13、教诲

　　“出事那天？8月……10号？”
　　平次艰难地点点头，那天是他的生日，他记得很清楚。他不可抑制地想到了从和叶包包里发现的东西，如果不是因为和叶失忆了，估计他会直接发火质问她吧。要说有谁真能装作不介意这种事的话，绝对是假的假的假的。
　　而对面的真岛一口茶差点喷出来。如果可以的话，那天晚上的事他不希望任何人再提起！不过看着服部这幅受打击的样子，他必须把话说清楚。
　　“那一天我们几个聊得来的朋友约了一起聚聚，本来和叶说不参加的，但是当晚九点多她还是到心斋桥来找我们了。我看她情绪不对，似乎是喝多了又哭过了的样子——后来证实也确实如此——就把她叫到一边聊天，然后她就向我告白了。”说到这儿，真岛观察了一下服部平次的神色，比刚才好了许多，虽然依然双拳紧握。
　　“她说自己饱受折磨的原因除了无法忍受丈夫的冷漠，还有渐渐发觉对另一个男人的倾慕和依赖。我也是那时才意识到她的移情有多严重的，因为她之前都没有明显的表露。她还说自己终于下定决心了，要跟愿意倾听理解她的人在一起。猜我也许是介于她的身份才一直没有捅破玻璃纸的，那就由她来表态吧。
　　“然后她大喊一声‘服部平次去死吧！’就上来强抱强吻我了！”
　　这次表情看起来更为惊恐的人换成了真岛，平次抽了抽嘴角，他想真岛如果知道和叶为了以防万一还做了更周全的准备会作何反应。
　　“这是我人生中第一次要被妹子扑倒哎！还是在众目睽睽之下！她一直都这么彪悍吗？”
　　平次不想回答他的问题，只想让他快点讲完。他相信这是和叶能做得出来的事，因为他们两人一直都是意气用事的人，他当时就是连恋爱都没谈就直接求婚了。鼓足勇气之前抵死掩饰，鼓足勇气之后有绝对的行动力，这是他们共同的行事作风。
　　“那你拒绝了？”服部平次问了个没用的问题。
　　真岛耸了耸肩，做出“你说呢”的表情，“虽然就这么顺水推舟也不算我违规占便宜……但我好歹也是有尊严的男人，怎么能接受这种理由的投怀送抱呢？而且求爱宣言还是‘服部平次去死吧’。”他对面的平次竟有点想笑了。
　　“她呕吐完、洗过脸之后清醒了不少，一副后悔羞愧得要死的样子，一刻都待不下去了。我本来不放心还想送送她的，她推说会叫你来接，我也怕尴尬就没再坚持了，也赶快换了地方，只让她到家给我来个信。没想到后来……真是对不起！”
　　他这一道歉反而让服部觉得有些受不住。
　　至此所有的线索都串联起来了，时间、地点、事后的邮件。悬在服部平次心头的大石终于平稳地落在了棉花上。他身下的座椅也从钢钉板变回了软沙发，接纳了他迟到的安心倚靠。
　　看他接受了“情敌变恩人”的大逆转，表情如临大赦，真岛又觉得便宜他了。他挤出一个邪笑，“你也真的全都信啊？我刚才说得事。”
　　不过此时的服部平次已经不会接受他的挑逗了，“我相信和叶。”
　　呵，真是个自负的小鬼。“那你要不要听听我对你们感情的分析？一点个人意见。”

　　理亏气短的平次当然无法迈开步子直接走掉，他正正身子重新坐好。
　　“其实我很早以前曾建议过和叶带你一起来聊聊，不知道她有没有跟你说。”实际上服部最初联系他的时候他就以为是来问诊的。
　　服部平次开始在他那个通常只存放重要信息的侦探大脑中搜寻这沧海一粟的记忆片段。和叶貌似是跟他提起过要他去做心理咨询，而自己当初是怎么回答的？“我又没病看什么医生！”这讳疾忌医的恶劣态度自然遭到了和叶的强烈不满，两人以一场“你有神经病！”“你才是！”的争吵收场。
　　现在想来，除了“笨蛋”“白痴”之类，他们之间正经的有效交流真的很少……
　　真岛敲了敲桌子，叫回了跑神的平次。
　　“之前对于她辞去记者工作专心写作的事，你怎么表态的你还记得吗？”
　　“我表示无论她做什么都可以，我都支持。”怎么了？这有什么不妥？尊重、信任、支持，这不都有嘛。
　　“你丢下这句话之后就没再过问了是吧？她其实为此思前想后了很久，舍弃一份稳定的工作和前途，选择自由职业，其实挺冒险的，需要谨慎考量。你参与过她的纠结过程吗？你为她的决策操过心吗？”
　　“……”和叶那段时间确实看起来不太好过，但是他按照自己的喜欢“leave her alone”了，倒是没给她施加压力。
　　“你的真实想法与其说是‘她做什么都支持’，不如说是‘做什么都无所谓’，‘什么都不做也没关系’吧。反正有你养家。”
　　女人嘛……平次在心里嘀咕。
　　“你根本就不关心她的志向和个人发展。”真岛正视着服部，说出了自己的结论。
　　“我还愁着自己的发展呢……”平次眼神有点躲。
　　“对，你也阻止她关心你的动向和个人发展。”真岛无奈，“给予对方信任和自由是必要的，但也要有起码的关切和期望吧，就算只是起不到实际作用的倾听和鼓励。重视彼此作为独立个体的价值，并积极起到正面作用，这样你们的人生和情感才能真正联系起来，而不是单纯在一起生活。
　　“和叶显然对此是有所需求和反思的，所以才会不安，才会‘烦扰’你，甚至怀疑你不是真正在乎她。而你觉得这是矫情，是多此一举，甚至是动摇？
　　“在这里说个大话题，不知道服部先生有没有思考过。”真岛圈起手臂看着他，“爱是什么。
　　“情感灌注？依赖？心理和生理的冲动？
　　我个人比较认同我最喜欢的心理治疗大师派克给出的定义：爱，是为了促进自我和他人心智成熟，而具有的一种自我完善的意愿。（《少有人走过的路》）”
　　服部平次同学现在脑子里信息爆炸了。他哪会去主动思考这些东西！他觉得两个人只要在一起就足够了。感情真的还要费心琢磨吗？他习惯靠直觉处事，而和叶多少也是这样。
　　“看来是没怎么想过吧。”真岛读出了他的想法，冲对面脸上写着“无知”二字的某人，露出一个似是宽慰的笑容。
　　“我有注意到你们结婚非常早，之前也没恋爱过。纯情专一固然美好，但也因为缺乏见识和磨练而脆弱，想将感情毫无瑕疵地进行到底，这很难。青梅竹马，估计各自连要好点的异性朋友都没有吧？所以我对和叶表现得知心一些，她就觉得那是新感情了？当然，这也是因为你待他太不知心。而浅尝初恋的小和叶认定这就是变心出轨？而你呢，吃定以后就不太在意情感的走向了，以为在一起就是终点？实际上不愿承认，纵使在一起，你们也不能因此消除各自的孤独吧。”
　　最后一句话说的平次心里一沉，对，就是这种感觉，虽然他组织不出这么文艺的语言。这一年来他们之间越来越远，各自都感到无助，甚至忘了相恋的感觉。而事故之后，他将小和叶摆在追求和培育的位置上，关心她的情绪和身心成长，两人才又重新被爱包围。

　　他们还年轻，还有很多火要燃烧，各自的、一起的，对感情的要求不只是相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