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红尘》一而已

3、结伴

　　三日后，谷口。
　　“颜儿，此去神都虽然路途算不得遥远，但凡事还是要多加小心。尤其是你一个女孩子家，要学会保护自己，所谓害人之心不可有，但防人之心也不可无，记住了吗？”
　　夕颜点了点头，望着拉着自己絮絮叨叨，完全不似平日仙风道骨的古风，思及每次自己出远门，父母长辈也总是这样千叮万嘱。眼前这个老人，是自己如今在这个世界唯一的亲人啊，他救了她，收留她，还教她医术，平时对她总是慈祥和蔼。而夕颜自己的爷爷早已去世，因此夕颜对古风，既如师长般敬重，也是真心视为爷爷般的孝顺，平日也总爱对着古风撒娇，常惹得古风笑她：“一直以为你爽朗大气，不想也有如此小女儿模样。”
　　想到这，夕颜的眼眶忍不住有些湿润，哽咽道：“师父，我走了以后你也要好好照顾自己，春捂秋冻，现在这季节还是要注意保暖；晚上看书不要看得太晚，熬夜伤身……”
　　“好了，为师知道了。”古风的声音也有些颤抖，“时候也不早了，你快去吧，再晚天黑前就赶不到最近的村庄了。啊对了，差点忘了，这个你拿着。” 说着递给夕颜一个小小的锦盒。
　　夕颜打开锦盒，只见里面躺着一颗鸽蛋大小的绿色珠子，光洁圆润，在阳光下如翡翠般剔透。“师父这是什么？”
　　“木珠。我上次看你对六原珠颇感兴趣，这颗木珠就送给你吧，以后你看到木珠便如看到为师一般了。”
　　夕颜怔怔地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有眼泪止不住下流。以师父的智慧，岂会听不出她隐瞒了很多事情，岂会看不明她对六芒星阵的兴趣，又岂会猜不透她欲寻六原珠的心思，这次突然让她去送信恐怕也是此用意。桃李不语，下自成蹊。师父一直纵容着她做自己喜欢的事，默默地给与必要的支持。
　　将木珠贴身收好，夕颜退后几步，跪下给古风深深磕了个头，才三步一回头，依依不舍的离开了虚谷。

　　神都是晔国的都城，位于晔国的中心，从山谷所属的界城往南走5天，到了芗州再往东南走约10天便是神都。其实放在现代乘飞机也就2小时左右，但在这个时代，夕颜又是走路又是马车，好容易才到了神都下辖的太平县郊外，再走1天便可到达神都。
　　“今天天气好晴朗，处处好风光。”眼见阳光明媚和煦，又想到马上可以到达神都，虽然寻找六原珠一事仍毫无头绪，但毕竟已迈出了可喜的第一步，夕颜不由心情大好，哼唱起来。突然一阵哭喊呼叫之声打断了她，夕颜不由皱了皱眉，依着声音找去。
　　这是一条远离官道的僻静小路，停着一辆马车，装饰普通。马车前躺着两具尸体，一男一女，看年纪大约30岁不到。尸体前站着几个蒙面的大汉，手持大刀，尚自滴血。而夕颜赶到时，正巧看到的是他们从马车里拖出了一个老人，毫不犹豫地举刀砍死了他。
　　夕颜一惊，下意识地捂住了嘴。看来遇到了抢匪犯案，这太平县真是一点也不太平。死的这3人看样子是一家人，刚才的哭喊声应该就是他们发出的。
　　夕颜正在犹豫要不要悄悄离开，又见匪中一人用刀指着刚才被老人抱在怀里、老人死后被摔到一边的一个8、9岁的小男孩，问身旁一个高大的男人：“大哥，这小孩怎么办？”
　　“你没听过斩草要除根吗，这小子留着说不定是个祸害，一并杀了吧。”
　　“是！”先前问话那人拿着刀，一步步走向那男孩，边走边说，“小子，别哭了，我这就送你去见你的家人。”
　　眼看要手起刀落，夕颜脱口喝道：“住手！”径直冲到男孩身旁，抱起他退开几步到达相对安全的范围后，斥道：“你们为财杀人已是罪大恶极，现在竟连一个小孩都不放过，真是太残忍了！”
　　“你是什么人？”
　　“我不是什么人，我只是路见不平而已。”
　　“路见不平？哈哈哈哈”强盗们初时听到有人喝阻，见自己行凶被人撞破，都有些心慌。待看清只有夕颜一个姑娘，长得又娇小，看样子也不会武功，都放下心来，也丝毫不把夕颜放在眼里，更有人调笑道：“小妞，看你长得也不难看，不如陪大爷玩玩，如果把大爷伺候爽了，说不定一高兴就放了这小子。”说完匪群中又是一阵狞笑，只笑得夕颜头皮发麻，一阵恶心。
　　之前形势危急她来不及细想就冲了出来，现在想要全身而退真是比登天还难。不过嘴上又不示弱：“本姑娘可没兴趣和畜牲玩。”
　　“臭丫头你找死！”那人恼羞成怒，举刀便向夕颜砍来。夕颜拖着个孩子，跑也跑不快，打又打不过，只有束手待毙的份。唉，2次都死在救小男孩上，我和小男孩还真是八字不合。夕颜心里苦笑，转身护住男孩，听天由命地闭上了眼。
　　后背并没传来预想中的疼痛，却听到“铛”的一声，似是兵刃相碰所发出，又听有人喝道：“光天化日你们竟然敢持刀行凶，当真是目无王法，胆大妄为！”
　　夕颜奇怪地转身看去，只见一男子持刀背对她们，穿一身深蓝色劲装，头发高高扎成一束，箍以银环。
　　之前欲砍夕颜的歹人见自己的刀被生生挡了回来，气急败坏叫道：“臭小子要你多管闲事！”说着挥刀朝蓝衣男子砍来，那蓝衣男子却一动不动，也不举刀，只待贼人冲到跟前，才微一侧身，轻轻松松避开，又伸手朝贼人背后一掌，后者便口吐鲜血倒地，再也动弹不得。
　　好强的掌力，夕颜暗叹。而抢匪们也看出来人武功远高于他们，为首的高大男子大喊一声：“兄弟们一起上！”打算以众欺寡、以多胜少。
　　见众人朝自己涌来，那蓝衣男子一个腾跃躲开攻击，又往来几个腾跃近到每个抢匪身旁，夕颜只觉一阵刀光，再看清时，那些抢匪们已经全部躺在地上，一个个捂着手脚哀嚎。
　　正当夕颜专注于眼前的打斗，耳边传来温和悦耳的声音：“你们没事吧。”
　　夕颜转睛，见一约20多岁的男子负手立于面前，身材匀称，面若美玉，鼻似悬胆，明眸皓齿，头扎嵌宝束发带，身穿天青色丝袍，虽只是寻常公子打扮，仍难掩其风姿卓然。
　　夕颜不由一怔，不知怎么脑海中竟冒出红楼梦中的唱词：“眼梢眉角藏秀气，声音笑貌露温柔，眼前分明是外来客，心底恰似旧时友。”只是眼前这人少了宝玉的脂粉气，却有着宝玉没有的潇洒。
　　正好笑自己奇怪的念头，夕颜猛然想到该回答对方的问话，否则太失礼了：“我们没事，多谢关心。”
　　正说着，那个蓝衣男子也来到她面前，夕颜这才看清他的长相：棱角分明的脸英气十足，最引人注目的是两道剑眉直插两鬓。严格说来也算是帅哥，只是比起方才见到的男子逊色许多，夕颜暗暗比较了一下。
　　“我说姑娘，”蓝衣男子开口道，“你不会武功还学人路见不平，也太莽撞了吧，知不知道这很危险的。”
　　夕颜正色道：“这不是莽撞。每一个生命都是宝贵的，怎么能见死不救。若人人都明哲保身，这个世界岂不太过冷漠。如果再让我选一次，”夕颜看了蓝衣男子一眼，“即便这次没人出手相救，我还是会这么做。”
　　“说得好。想不到姑娘弱质纤纤，却颇具侠义心肠，令人钦佩。在下薛宁远，这位是我的随从，也是我的好朋友，项剑飞。”
　　第一次被帅哥如此夸奖，夕颜倒有些不好意思了。“我叫韩夕颜。”薛宁远，这名字似乎在哪见过。不过夕颜此刻疑惑另一件事：“你们怎么知道我是路见不平。”
　　“方才发生的事我们都看见了。”薛宁远回答道。
　　“哦。”夕颜恍然，“对了，这些人你们准备怎么处理？”
　　“他们的手筋脚筋已被我挑断，无法再继续作恶，也不能逃跑，就让他们待在这，等回到神都再找官府处理。”项剑飞答的随意，夕颜却不由乍舌，随随便便就断了人家手筋脚筋，还真是……厉害。“你们也去神都吗？我也去神都呢。”
　　“韩姑娘也要去神都吗？那真是太巧了，不知韩姑娘是否介意与我们同行？”
　　“公子！”项剑飞正要阻止，却被薛宁远一个眼神硬生生把下面的话吞了下去。
　　夕颜又岂会看不出项剑飞并不愿她同行，她是识趣之人，原本也不喜麻烦别人，故而推辞道：“不用了，你们救了我我已经很是感激了，不能再麻烦你们。”
　　“不麻烦，我们的马车够大，捎带韩姑娘也只是举手之劳。”
　　见薛宁远如此说，盛情难却，夕颜就答应下来，正待转身，衣摆却被轻轻拉住，低头一看，原来是方才搭救的男孩正怯生生地看着她，眼里满是期盼和哀求，不由自责地拍了拍脑袋：“哎呀，我差点把他忘了。薛公子，那个，我能不能把他也带上？他的亲人都被恶人杀害，无依无靠，若抛下他一个人必定无法生存。”唉，好人做到底，送佛送上西吧。
　　“当然。”薛宁远温柔一笑，夕颜只觉心神一荡，只片刻工夫薛宁远和项剑飞已向前走了好几米，她赶紧敛了敛神，拉上身旁的小人儿快步赶上。
　　从太平县到神都走路需1天，而马车只需半天便可到达。因此天黑之前夕颜他们就进了神都城。神都不亏是晔国都城，热闹繁华至极。街道宽阔整洁，两旁商铺林立，居货山积，行云流水，列肆招牌，灿若云锦，还有各式小贩此起彼伏的吆喝声。路上行人摩肩接踵，虽不能说个个衣饰华丽，但也绝无破旧补丁，又只见人人面色红润，无萎靡晦暗之态。
　　不过神都再繁华，比起现代都市的摩天高楼、璀璨霓虹，毕竟还是显得有些原生态、小儿科了，况且这些景象夕颜早在各类古装电视剧中看过无数遍，因此在最初将电视画面和实际情景融合比对了一番后，便无甚兴趣。倒是那边厢被夕颜搭救、名唤清儿的男孩看得目瞪口呆，浑然忘我，一路只顾着东瞧西摸，若不是夕颜紧紧拽住他，恐怕早不知跑哪玩去了。
　　“夕颜，你之前来过神都？”通过这半日相处，夕颜和薛宁远项剑飞已经很是熟络，待到达神都，互相的称呼已经从“韩姑娘”、“薛公子”、“项公子”变成了“夕颜”、“宁远”、“剑飞”。
　　“没有啊？干吗这么问？”
　　“没什么，随便问问。”听到夕颜的回答，剑飞看她的眼神有些惊讶。
　　宁远却知道剑飞为什么这么问。大凡第一次来神都之人，大多会被神都的胜景折服。而夕颜自进神都一直淡淡的不以为意，若不是见惯场面的官宦富豪世家，便当真是处变不惊、气度不凡。
　　那么眼前的少女，究竟是哪类呢？宁远不由有些好奇。
　　行了一段路，宁远停下脚步，告辞道：“既已到了神都，我们还有事，就此别过，后会有期。”
　　听到宁远的话，夕颜也明白天下无不散之筵席，况且自己也有事待办，只是——她犯难地看看牵着的清儿——自己在神都尚不知落脚何处，带着个孩子恐怕不太方便。
　　宁远似看出了夕颜的难处：“你一个姑娘家带着个男孩在这人生地不熟的也不方便，你若相信我，不如把清儿暂时交给我，待你方便之时再来接他，可好？”
　　对宁远的善解人意，夕颜很是感激，忙将头点的如小鸡啄食：“相信相信，当然相信！宁远真是太谢谢你了。等我安顿好之后即来接他。”说着，又蹲下身柔声问清儿：“清儿，夕颜姐姐有事要办，你愿不愿意先和宁远哥哥待几天，等姐姐办完事再来接你？”
　　清儿看看夕颜，又看看宁远，乖巧的点了点头。
　　于是夕颜把清儿交给宁远，目送他们离去。清儿走出几步，还回过身朝夕颜挥了挥小手，夕颜也冲他甜甜一笑，挥了挥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