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红尘》一而已

24、发簪

　　又是一天过去了。今天已是他们流落荒岛的第五天，夕颜一脸烦愁地坐在岸边。师父应该已经得知她坠崖的消息了，恐怕以为她就此遇难而悲痛不已吧。宁远、剑飞、乐风、清儿，他们又是否知晓，又是否也正为了她的死而伤心难过？
　　没想到，自己在这个世界已然有了如此多的牵挂。
　　“夕颜，”身后传来景翼轻轻的呼唤。
　　转身，见景翼竟难得的一脸踌躇 。“有事吗？”夕颜问。
　　景翼却不回答，只定定看着她，神色阴晴，似在做着什么激烈的思想斗争。过了会，才下定决心般从怀中掏出一物，递到夕颜面前，不自然地说：“给你。”
　　夕颜愕然地看着景翼手中之物，是一支发簪，以透明的白色水晶镶嵌成花，十分雅致。
　　她有些难以置信地睁大了眼睛，指着自己问道：“送我的？”
　　景翼居然会送人礼物？那个整日装酷、冷漠如冰的景翼居然会送人礼物？真是有些出人意料，不，是匪夷所思。夕颜简直有些怀疑自己的耳朵。况且这发簪……夕颜突然想到那日在卧龙山庄，紫玲珑交还给景翼的似就是根发簪，只是当时自己万万不会想到景翼会随身携带发簪，是以以为是看错了，如此看来便是这根了。
　　见景翼微点了下头，夕颜才相信自己没听错，不由问：“好端端的为什么送我东西？”
　　“因为……因为我的事多劳你费心了，这个权当谢礼。”景翼眼神闪烁，又突然面色一沉，有些赌气地说，“不要就算了。”
　　“谁说我不要！”夕颜赶忙一把抢过。真是个别扭的男人，夕颜腹诽道。
　　近看，才发现这发簪上的花形十分眼熟——
　　“这是……夕颜花！”夕颜惊喜地叫道，猛地抬头看向景翼，眼睛晶亮。
　　景翼被看得有些不好意思：“我无意中看到这挺像你那夜给我看的夕颜花，就顺手买下来了。”
　　顺手买下？夕颜有些好笑。一个大男人会有这个心思顺手买下一支发簪，只因觉得像自己曾看到过的一种花，打死她都不信，何况这个男人还是景翼。只是，景翼为何这么做，夕颜虽隐隐有些懵懂，却也不打算深究。她虽心思聪敏，但于感情一事向来懒得烦神，否则以她的玲珑剔透又岂会如此后知后觉。也可能，她在潜意识里是有些逃避的，逃避一切可能的牵绊，逃避一切可能的责任，逃避一切可能的失去。
　　就让她由着自己的私心，任性地把这当作一个朋友的一份简单的礼物吧。
　　“景翼，谢谢你。”夕颜挚道，“其实该言谢的人真应是我，若非你，恐怕我现在早死在丰熙刃或紫玲珑的手上了。至于我所做的那些，你不用挂怀，这都是我身为朋友义不容辞的。”
　　“夕颜，想不想知道云越门是怎么回事？”景翼突道。
　　夕颜略一思索，还是诚实的点了点头。其实她对云越门一直是好奇的，当日为了取得景翼的谅解、表明自己不论景翼是何身份都愿视其为友，因而阻止了景翼欲关于云越门的讲述。而经过此次武林大会，以及丰熙刃揭露了龙千江的真实身份后，她对这个云越门的好奇之心有增无减。虽然非武林中人，但夕颜还是想了解自己的朋友究竟掌握着怎样一股神秘而强大的力量。况且景翼既这么问，想必是早有打算，因此她也不准备矫情。
　　不出所料地，景翼缓缓开口介绍：“云越门是我义父景云二十年前所创，三年前交于我手。下设四堂，青龙、白虎、朱雀、玄武。青龙司交，白虎司杀，朱雀司探，玄武司内。”
　　见夕颜面露不解，景翼解释道：“青龙堂负责对外结交各武林门派，笼络人心。堂主便是卧龙山庄庄主龙千江。白虎堂明里接受暗杀任务赚钱佣金，其实也负责暗杀对云越门构成威胁之人。白虎堂堂主你也认识，乃是蓟影。”
　　天下第一杀手蓟影是主司杀的白虎堂堂主，夕颜对这一消息倒不惊讶。只是没想到云越门这个普通的江湖门派，却也职能完善，分工明确。夕颜微一思索，已然大致猜到，所谓朱雀司探，应是指探听消息，而玄武司内，乃是内务了。
　　果然，就听景翼续道：“朱雀堂负责收集各类情报，堂主是……”
　　见景翼突然打住，只目光炯炯望向远方，夕颜问道：“怎么了？”
　　“前面有船。”景翼眼波不兴，语气平静。
　　夕颜却心中一跳，忙转身举目，却一无所获。她试探地问景翼：“你确定是船？”
　　景翼点头。
　　夕颜默然片刻，突然拼命挥手，又蹦又跳，大声呼喊：“喂——救命——”
　　“没用的。”景翼淡淡看了她一眼，“这个距离他们根本听不到。”
　　“连你都不行？”夕颜想起内力深厚之人除了目力惊人，据说亦能千里传音。
　　景翼却摇头说：“船离得实在太远，我只能勉强看到船影，却无法让声音传过去。”
　　夕颜有些垂丧，但又自我安慰道：“那等船靠近些再说吧。”
　　谁知景翼却说：“看航向，那船并不一定会朝这而来。”
　　夕颜呆滞，难道竟是空欢喜一场？她失望地低下头，看见手中的发簪，上面的水晶在阳光下熠熠闪光，突然眼前一亮，欢喜道：“我有办法了！”

　　甲板上，一名年约四十的老水手正如平时那样专心地观察着海面的动向，猛地，远处的一团光吸引了他的注意。老水手盯了半响，皱眉道：“那是什么？”
　　旁边正站着一个二十来岁的毛头小伙，听到老水手的问话，凑了过来：“李四哥，怎么了？”
　　李四指着南面说：“小陆你看，那里有什么东西在发光，好生奇怪。”
　　“可能是海面泛光吧。” 小陆不以为然道。
　　“不，那光三长三短，还不断重复，不像自然形成，倒像……人为。”李四沉思，“而且如果我没记错，那个方向应该有个小岛，难道……小陆，你在这继续瞭望，我去找船长！”说着便飞快地朝船长室跑去。

　　“你这是在干什么？”景翼奇怪地看着拿着他送的发簪的夕颜，发簪在她的摆弄下折射出更为耀眼的光芒，而夕颜又不断地用手在发簪前遮挡、移开，并且似遵循着一定的规律。
　　“求救啊。”夕颜语露得意，手上却不停，“虽然船上的人听不到我们的呼叫，但应该能看到发簪折射的光芒，而且我特意使它呈现一定的规律，以便更引起注意。”光的传播速度要远远快于声音，幸好她留学时曾参加求生训练营，知道这个应急求救的办法。虽然这儿的人不知道国际通用的求救信号SOS，但只要让他们感觉这光是人为的便行。
　　“看，船朝我们靠过来了！”夕颜突然兴奋大喊，“喂，我们在这儿！这儿！”
　　相较于夕颜的雀跃，景翼却似有些惆怅，内心深处他并不十分愿意就此离开这个荒岛，离开和夕颜难得的独处，离开这短暂的安宁美好，回归那个他有些不愿再次回归的现实，面对一些他有些不知如何面对的结果。并且——
　　景翼瞄了眼手舞足蹈的夕颜，竟有淡淡的失落：她是如此急切地想离开此地吗？在她心中，是否也有一丝不舍，一丝留恋？
　　夕颜此时当然全不知景翼的心思，见他怔怔地有些发呆，忙用胳膊肘顶了顶：“喂景翼，赶紧帮忙一起喊呐。”
　　景翼暗暗叹了口气，气运丹田，全力朝面前海水击掌。掌力所至，激起千层浪，振出巨声响。
　　夕颜呆立两秒，才乍舌叹道：“真是……好办法。”
　　景翼引出的动静让那船上之人很快便发现了二人，简单讲述了一番自身的遭遇，便被允许上了船。这条船恰好是出海而归，欲往定州而去，夕颜和景翼便也跟着先到了松城以南的定州。
　　“夕颜，上岸后，你意欲何往？”景翼问。
　　“当然是回神都。”得赶紧让师父宁远他们知道自己还活着的消息，“你呢？”
　　“我护送你回神都。”
　　“你不先回卧龙山庄看看吗？” 景翼的话让夕颜微有些意外，武林大会的结果难道不是他最关心的吗。
　　“卧龙山庄之事，自有人会向我汇报。”景翼笃道。
　　夕颜雀跃：“如此更好，你我一路上还可作个伴。”
　　从定州至神都，走的却是陆路，约五天。景翼也不知用了什么法子，一日夜里，果然有云越门的人前来，并且，来人居然是蓟影。
　　“属下见过门主！”蓟影还是那副森冷无波的表情，语调却有些抑不住的颤抖，透出他此时的激动，“门主您没事就好。您是如何脱险的？”
　　“此事以后再说。”景翼挥了挥手，“影，卧龙山庄的事如何了？”
　　“启禀门主，那日属下因被葛旭所缠，只得眼睁睁看着您和那位韩姑娘跌落悬崖。谁知那葛旭却突然罢手离去，属下才得以去崖边察看，却早已没有你们的踪迹，而那丰熙刃和紫玲珑也趁机逃之夭夭。属下只得回卧龙山庄找龙堂主帮忙。龙堂主得知此事后，一面继续按计划夺得武林盟主之位，一面派人下崖底寻找，可是几天来仍毫无所获。正在此时，却有朱雀堂兄弟传来门主留下的暗令，属下便急忙赶来。”
　　见景翼略点了点头，蓟影接着请示道：“门主，您既无恙，那丰熙刃和紫玲珑我们要如何对付？”此二人胆敢阴谋暗算门主，他绝对不会放过他们。
　　“丰熙刃暂时先别动，血支阁不是这么容易对付的。至于紫玲珑嘛——”景翼露出一抹算计的冷笑，“影，你让花娆查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