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红尘》一而已

20、壁角

　　眼见景翼抛下自己和另一个女人离开，紫玲珑又生气又不甘。她向来自负美貌，有多少青年才俊、世家公子爱慕于她，争相追求讨好，她却毫不在意，冷颜相对。而今她第一次主动接近一个男人，对方却连名字也不肯说，或者说是不屑说，怎不让她生气。而眼见景翼却似待那个长相远逊于自己的女孩十分特别，又让她心有不甘：难道她紫玲珑还比不过这么一个普通的丫头？冷哼一声，紫玲珑咬了咬鲜红欲滴的唇。
　　再说夕颜和景翼离开正殿，一路同行。
　　“你有何要事？”景翼冷不防地问。
　　“啊？我没什么要事啊。”夕颜不明白景翼为何这么问。
　　“那你刚才为何说有要事得先行离开。”景翼语气已有些不悦。
　　“哦，你指这个呀。”夕颜恍然，“我这不是不想当电灯泡……呃多余碍眼的第三者，而找个借口离开嘛。不过景翼呀，你也太不怜香惜玉了，人家好歹是江湖第一美女，你怎么能招呼也不打就把人晾那呢。你这样以后怎么找得到女朋友……呃妻子呢。”
　　“我找不找得到，不劳韩姑娘操心！”景翼冷冷道，恨恨拂袖先行。
　　这家伙，生得哪门子气呀。夕颜有些莫名。自己不过开个玩笑罢了，至于这么小心眼吗。
　　见自己似乎得罪了景翼，夕颜闷闷地在卧龙山庄闲逛。此时已至春末，桃花、海棠、梨花已开始凋谢，漫天落英飞舞；而杜鹃、牡丹、蔷薇开得正盛，争奇斗艳缤纷。夕颜欣赏着这姹紫嫣红开遍，心情已大好。正走至一座假山后，却听不远处似传来争吵声，且越来越近——
　　“傅轩，你要我说多少遍，我不喜欢你，你别再缠着我了。”是紫玲珑的声音。
　　“可是玲珑，我是真的喜欢你啊。”傅轩恳切地表白。
　　“那又如何，我对你完全没感觉。”紫玲珑丝毫不为所动，“还有，我的名字也是你随便叫的？”
　　傅轩想不到她如此铁石心肠，愤愤道：“你对我没感觉，那你是对那小子有感觉咯？巴巴地想把自己的名字告诉他，可惜人家根本不感兴趣！”
　　“啪——”似是掴掌声。“傅轩，我的事用不着你管，我警告你，以后别让我再看到你！”紫玲珑厉声道，然后便是脚步声，想是她跑着离开了。
　　“玲珑，你听我说，我是气极了才口不择言地，你别生气啊，玲……紫姑娘——”傅经慌张的声音也渐渐远去。
　　待两人走远，夕颜才从假山后现身。唉，想不到无意中听到了别人小两口吵架的话——虽然这两人其实连情人也谈不上，但毕竟非礼勿听。听他二人方才所言，这傅轩对紫玲珑确实痴情一片，只可惜襄王有意，神女无心。而这紫玲珑，放着这么多爱慕者不要，偏偏对景翼生了好感，可惜以自己对景翼的了解，她这份情多半无望，当真是造化弄人。不过夕颜也不是悲怀伤情之人，况且别人的事她也不好多管，因此也不将此事放在心上，继续游玩。
　　又逛了一阵子，夕颜觉得有些累了，便靠坐在一棵大树下歇歇脚。正在闭目休息，背后传来悉索的脚步声。
　　“你找我来有何事？”夕颜一惊，是景翼的声音。
　　“景云是你什么人？”这次竟是古风的声音，夕颜更是惊讶，师父怎么会和景翼两人单独来此见面？
　　见景翼不回答，古风继续说道：“你叫景翼，难道……”
　　景翼还是不出声。就在夕颜以为他会和以前那样沉默到底，景翼却突然开口：“他是我师父……也是我义父。”
　　“果然。他——还好吧？”古风犹豫了一下，问。
　　“义父很多年前云游去了，我也很久没他的音讯。”
　　夕颜正奇怪以景翼的性格怎么对着师父回答得这么爽快，就听古风突然喝道：“谁？！”方才因为夕颜先到的此处，身体又被大树遮挡，是以古风和景翼一时都未发觉。但两人均是内力深厚，耳聪目明，夕颜又不会武功，呼吸沉重，因此很快便被发现了。
　　夕颜一阵哀叹，逛个花园也能听到两次壁角，结果这次还被发现了，还真是造化弄人。于是讪笑着走树后走出：“师父，是我。”怕两人诟病她偷听别人谈话，又赶紧转移话题：“景翼，原来你还有个义父。师父，您认识景翼的义父？”
　　“都是过去的事了。”古风似不愿多谈。
　　夕颜也不好追问，又听景翼淡淡道：“没别的事我也走了。”于是赶紧靠上去：“景翼，你还在生气啊？我那是开玩笑的啦，你这么英俊潇洒、玉树临风、年轻有为、武功盖世，肯定有很多女孩子喜欢你，以后肯定娇妻美妾成群——喂你别这么瞪着我……”
　　望着两人远去的背影，古风无奈的摇摇头，随即赶上。
　　三人都没有看到，另一棵树背后，那一闪而过的红色衣角。

　　是夜。
　　“属下参见门主。”
　　“何事？”
　　“门主白天亲自出手，属下想请示门主，是否计划有变？”
　　“不。一切还是按原计划进行。”
　　“是。”

　　第二天，按照龙千江昨日所言仍是选举武林盟主。夕颜已对这选举武林盟主的闹剧完全失去了兴趣，因此打算趁此机会去给茶铺老伯送药方，顺路游览仓山。向古风打了招呼，夕颜先去了景翼的房间，想问问他是否愿一同前往，谁知景翼却不在房中。又去了葛旭的房间，也无人。夕颜这才想起似乎自昨日起就不见葛旭，也不知他去了哪里。
　　也许是在这没见着他弟弟所以先行离开了吧，夕颜想，可是转念又觉不对，葛旭不似会不辞而别的人。不过在卧龙山庄应该不会出什么事，葛旭又会武，因此夕颜也不怎么担心。只是找不到“驴友”，夕颜只得独自一个下山了。
　　好不容易辞别了千恩万谢的茶铺老板，夕颜心情愉悦地走在回程路上，徜徉于和暖阳光，呼吸着清风香花，欣赏着怡人风景。突然前方出现一人，彻底了破坏这份美好。
　　“韩姑娘真是好兴致啊，一个人在此欣赏美景。”丰熙刃笑得妖娆。
　　夕颜扬了扬眉毛：他怎么知道自己的名字？不过夕颜可不打算问丰熙刃这么无聊的问题，眼前这个人，总让她有种莫名的厌恶和惧意，所以还是能离他多远就离他多远。夕颜疏远地笑笑：“是啊，想不到这么巧碰到丰阁主。”
　　“在下是特地在此等候韩姑娘的。” 丰熙刃捋了捋发丝，当真比女人还娇媚。
　　夕颜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小女子和丰阁主似乎不是很熟啊，不知丰阁主等我干吗？”
　　“在下有事想请韩姑娘帮忙呢。” 丰熙刃嘴角笑意更浓。
　　“什么事？”夕颜下意识地问。
　　“这个嘛，只要姑娘跟在下走，届时自会知道。”丰熙刃眼珠一转，阴恻恻地说。
　　夕颜刚想问去哪，眼前红影一晃，身体已不能动弹。这就是传说中的点穴啊——夕颜有些惊讶自己的第一反应居然是好奇。当然害怕担心也是有的，虽然不知道丰熙刃劫持她的具体目的，但也大致能猜到是和昨日之事有关、和武林盟主有关，多半是想以她要挟古风些什么。只不过眼前这种情形自己也做不了什么，听天由命吧。

　　且说景翼此时不在自己房间，也不在武林大会正殿，却站在一处观景崖上。这松城地处长江入海口，而沧山就立于海边，是以他脚下百丈处是滚滚波涛，眼面前是茫茫大海。景翼负手孤立，遥望前方，思绪飘远。
　　昨天傍晚。
　　“景少侠，请留步。”紫玲珑拦住了正要推门进房的景翼。
　　景翼转身，面无表情地瞧着她，浑身自然而然散发的寒气倒叫紫玲珑一时嗫嚅。见她久不开口，景翼不耐，欲转身回房。
　　“景少侠，”紫玲珑急忙递过手，是一封书信，“这是韩夕颜韩姑娘让我给你的信。”
　　犹疑了一下，景翼接过信，拆开，上面仅一行字——
　　“明天巳时东福崖，不见不散。”
　　没有抬头，没有落款。不过似是夕颜的笔迹。只是——
　　景翼怀疑地问：“她为何不亲自与我，反而让你传信？”
　　“因为她说不好意思当面给你，正巧我就住她隔壁，碰见了便托我传书。”紫玲珑似早料到景翼有此一问，见他还是不太相信的表情，忙道，“你的名字，还有她的名字，也都是韩姑娘亲口告诉我的，否则你想你又没告诉其他人你叫景翼，我又如何得知。”
　　紫玲珑话似也有理。景翼点了点走，迟疑了一下，又问：“她约我……何事？”
　　“这我可不知道了，你明天自个问她不就是了。”
　　“我知道了。”景翼说完便转身欲进屋。
　　“……你会去吧？”身后传来紫玲珑略带期盼的声音，却没有盼来景翼的回答。
　　——会去吗？低头看了看自己现在的所在，景翼自嘲地苦笑。其实他对这封信和紫玲珑的说辞仍有些将信将疑，夕颜不是如此娇羞的小女儿作态。但他还是准时赴约了，只因为那个名字，那个黑夜独自盛开的花朵的名字，令他无法拒绝。
　　正自回想，身后传来轻盈的脚步声。轻盈得让他唇角泛起一抹冷笑。景翼慢慢转身，不出预料的看到紫玲珑袅袅婷婷地朝他走来。
　　紫玲珑一路忐忑究竟能否骗得景翼赴约，直到看到那颀长的身影才放心又欢愉。那衣襟飘飞的丰姿，那绝世冷傲的容颜，让她心如鹿撞。紫玲珑红着脸，羞答答地开口：“景少侠，你这么早就来啦，我……”
　　“她人呢？”景翼毫不客气地打断。
　　紫玲珑愣了愣，明白景翼口中的“她”所指后，脸色变了变，但也有些理亏地说：“景少侠，其实不是韩姑娘约你，而是我有话对你说，我……”
　　“以后别做这种无聊的蠢事！”景翼冷言，也不再多废话，越过紫玲珑打算离开。
　　蠢事？自己一番另眼看待、一片少女情怀，竟只落得“无聊的蠢事”？紫玲珑满怀委屈，冲口喊道：“这不是无聊的蠢事！我喜欢你！你听到没有，我喜欢你！”
　　“那又如何？”景翼轻蔑道，只微顿脚步，连头也懒得回。
　　紫玲珑呆怔，突然绝望地意识到自己从未在此人眼中停留，更永远不可能在他心上驻足。“那又如何”，当初傅轩向她表白时，她也是回答的这四字，也是这样的不屑无情，何等的巧合，何等的讽刺。紫玲珑啊紫玲珑，放着宠你爱你的人你不要，却来受这从未正视过你的人的羞辱。景翼啊景翼，别人视我如珍宝，你却弃我如敝履。是你眼高看不上我，还是你本就无情，又或者你已心有所属？心有所属——紫玲珑突然想起那个身形娇小、长相只称得上秀气的女孩。对，就是她，景翼今日来此，原本也就是为她，她才是景翼心上的人，她才是夺走景翼心的罪魁祸首。
　　紫玲珑恨恨地抬头，却看到她认定的情敌正被丰熙刃押着朝她和景翼这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