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若谴》烦也闲也

1、第一章 谴！

　　天地卑鄙！竟佑唐家！

　　唐家一脉，不信人，不信神，只信手中刀刃。习武之意，胜利乃第一要事，“堂堂正正”迎敌，背后必有毒药暗器。其江湖地位大多用无辜鲜血缔造，惨遭灭门的胡氏一声怒斥，恨苍天无眼。

　　祖宗作孽，子孙背罪，不是不报是时候未到。谁料五十年后上天突睁双眼，竟开起玩笑一般的诅咒。

　　唐家自三代伊始，后嗣成忧。男，出生则毙。女，早年尽夭。

　　称霸武林的美梦被天谴阻拦，唐家人惶惶不可终日，停手洗白不再杀戮，吃斋念佛夜夜悔过，找遍大江南北的算命先生，却无一有用。绝望之际，巧遇“活神仙”上门，说天地震怒，唯有等待。

　　等待啊，唐家一直都在等待。

　　终待到白发苍苍，唐家老爷才等到了没有夭折的双胞胎。

　　白白胖胖，身体健康，嗷嗷小口，红润可爱。

　　惊喜之余，想起活神仙的告诫，唐家人不由又愁眉苦脸。

　　“唐氏一脉天要尽断，此胎本不该存，若要强留只得反养，男做女养，女做男养。终生不得生育儿女。”

　　唐家老爷怀以侥幸顺养其一，反养其一。但天不得妄言，铁骨铮铮的大少在十四岁莫名溺毙，留下冷风傲骨的二少独活。

　　于是，江湖又多了一个谎言，多了一个痛苦之人。

　　她本叫唐晴，如今只能被唤作唐顷。他们忘了她是女孩，也或许他们根本不敢想起，不愿想起她是女孩。

　　这些年间，多少女子痴心相许，换来不过冷冷一瞥。她厌恶着这个男子的身份，但却永远地无能为力。

　　十六应嫁娶，二十多子嗣。唐家二少好男色多男宠的流言传得绘声绘色，唐家明知是谣言却偏偏无法澄清。

　　更要命的是改邪归正后的唐家视声誉为性命。

　　于是，二十八岁又一月，身边安排来了一位妙龄女，对外宣称是妻子。装装样子，扮恩爱。

　　这出戏，很失败，因为唐顷很不喜欢她，严重地不喜欢。

　　是什么原因进来，众人都明白。可她仍要装一装，明明是爨演，人前奢华，人后却胆小起来。好像真心一样在私下穿着她有些发黄的白旧衣裳，把欲望的梦，装点得朴素。

　　而且这女孩没有一点反抗精神，只会顺从的笑。她唯唯诺诺的任凭自己冷谈，任凭自己暴躁，不悲不喜，不毛不燥。

　　“你难道不想嫁给真的男人？你难道不觉得和一个女的假恩爱很恶心？！”

　　“你难道不厌烦这种生活？”

　　又是一天，唐顷再度掀翻她端上的茶，讥讽地问道。

　　她嫣然一笑，毫无怒气：

　　“多好的生活，衣食无忧。你若曾过过颠沛流离的生活，这里便是天堂。”

　　低身收拾了所有的碎片，礼貌地请示告退。

　　有些人渴望自由，而有些人却厌烦自由。一份感情的选择，在成嫣眼里，似乎敌不过生活的温饱。

　　唐顷莫名地气炸了，她冷冷地拦住了成嫣的去路，点了她的穴道，放到床上，低头强吻上去。

　　起初是报复是折磨，想着恶心她一回，后来却慢慢地不清醒起来，品尝着不一样的柔软，动作逐渐热烈。

　　突然，脑海里生出一张脸，她惊醒了。

　　指腹的突兀触感，可以堙没她所有的感觉。

　　她一把扯开她的衣裳，看着她满身相似的鞭痕，放声大哭。

　　“对不起。”

　　她重复了很多次，泪如泉涌。哭了多久她不知道，只记得后来有了一个拥抱，茉莉的香味，还有一双轻轻拍着自己后背的手。

　　她昏昏沉沉地做起了梦，梦见了那个男人，梦见了他的笑，梦见了他的眼睛，也梦见了那一滩漫延的血泊。

　　鞭起鞭落，声声刺耳，鞭鞭刺目。

　　挺不过的爱，就这么去了。

　　可消失的人，又岂止他一个。

　　那日之后，唐顷待她并没有好多少，她很少再见到她的人，虽不暴躁却更冷淡。唯一好转的是茶杯没有再碎，静静地被放在那里，热气消散，茶水凉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