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魄》木头人大爷

8、长相思兮长相忆

　　奈何桥上的风鼓噪着，吹起她翩飞的衣衫。如此的卓越风姿，引起一侧过路鬼魂的驻足窥探。她恍若未觉，只是直直的盯着末了溪，眼中含泪欲坠，神情那样倔强，却又令人觉得脆弱的心惊。
　　“遥兮，给我结魄灯。我不愿与你为难。”
　　遥兮闻言一笑，素净清新的脸上勾起一抹邪佞的妖娆笑意，“末了溪，你妄想。”
　　之后，便是入狱，用刑。
　　她本就倔强，不肯讨饶，不肯讨好。他知道他越是下狠心，她越是同他对着干。可是他没有时间了。赵芊芊的尸身没办法再拖下去了。他必须要让赵芊芊立刻回魂。
　　遥兮。
　　只要你交出结魄灯，我会补偿你。我会对你好。只要你给我结魄灯。
　　“主子，络妃来了。”守在门外的安宁有些忐忑的通报。这些日子末了溪和遥妃正闹着，脾气暴躁的很，他得小心着些。不然一个不慎，被打入六道轮回便不好了。
　　“让她回去。说我过几日得了空去看她。”末了溪以手揉着眉心，他此时此刻哪还有心思去应付络痕。
　　“回……回主子，”安宁小心翼翼道，“络妃娘娘说，她拿到了结魄灯。”
　　接着，安宁便听到了一阵“噼里啪啦”类似于打翻了茶盏和书册碰落的声音，继而书房的从里面被打开，他见到了自前些日子去地牢见过了遥妃之后便将自己锁在房间里的末了溪。
　　“她说她有结魄灯？”末了溪蹙着眉，神情看去不像是高兴，反而有些复杂的难以置信。许是方才打翻了砚台，他的袖口还沾着些墨迹。
　　安宁有些打哆嗦，“是，络妃娘娘说她有……有……”
　　“是，我有结魄灯。”随着清越的声音，络痕微微伸出手挡了挡一侧的柳枝缓步而出，在末了溪身前站定，“受遥兮所托，我来带结魄灯给你。”
　　末了溪挑眉，“我不记得络妃与遥兮的竟有这么好的关系，连我都要不到的结魄灯，都能托付与你。”
　　“了溪贵人事多，自然不会管我与遥兮的私交。既然遥兮相赠，了溪收着便是。只求了溪给条活路，遥兮身子弱，受不住那透心死的折腾。”
　　恍若凝滞一般不能呼吸，过了许久，末了溪才听到自己的声音，“透心死？”他的目光一瞬间透出一丝猩红，“谁给她下的透心死？”
　　“呵！”络痕冷笑，“除了您，谁还敢给一介上仙，堂堂天君六子的正妻下这样歹毒的毒物？”说罢，络痕自袖间取出结魄灯，还是方才晶莹透白的小灯，只是此刻，开始有些莹莹的蓝光在灯芯处若隐若现，“遥兮说，将结魄灯放在尸身旁须臾，结魄灯便会开始织魄。一个时辰，死人便能还魂。”
　　“嗯。我知道。”末了溪接过灯，心里却是紧的慌。透心死太过恶毒，究竟是谁给她下了毒，她这般孱弱的身子又怎么受得住！他一侧头恰好对上络痕的眼。络痕吊销的凤目看去竟是有些隐隐的泪意。他一愣，想问透心死之事，却又仿佛在同自己置气一般，张口欲言还是忍住，转身便径自向密室走去。
　　走出不过几步，末了溪攥紧了手里的东西却还是停下了脚步，“透心死的解咒去找攸核。待得芊芊还魂，我便去撤了地牢里的法障放她出来。”他走的那样快，话语如同飘走风里一般。
　　待得他越走越远，终于消失在眼前。络痕的眼泪终于翩然而落。
　　遥兮，他果然是没有心的。

　　密室。
　　末了溪拿着结魄灯，逃走一般入了地下的密室。
　　明明是地下，室内家具却是一应俱全，不点灯盏也是亮若白昼。若非纱帐幔帘死寂一般的垂着，此处真像是寻常的小屋。
　　他轻轻拉开纱帐，便见着里面的赵芊芊。
　　赵芊芊还是若当初服毒而死一般，面色苍白沉静。百年过去了，丝毫不见改变。
　　他也不明白，为什么好好的一个人死了却是连魂魄都没了。他当初去地府查过记录，却是无论如何找不到她魂魄出入地府的记录。
　　他当初也曾向遥兮借结魄灯。然而，遥兮却同他说，结魄灯素来有惯例，一旦结了凡人的魂魄，便是一万年不能再用。所以，她不能擅自做主，除非请示天君。
　　他怎么能让天君知晓此事？若是天君知道他藏着一具凡人的尸身只等还魂，天君定然不会放过芊芊。事关芊芊，他不能贸然行事。
　　他微微俯下身，然后将脸贴上赵芊芊的冰冷的侧脸，“芊芊，如果你醒来。不要再恨我了，”他的唇印上赵芊芊的额头，“我等今天等了一百年了。”
　　言罢，末了溪便将结魄灯搁置在了赵芊芊的身体一侧。结魄灯中盈盈的蓝光开始骤然变亮，漂亮的蓝光仿佛带了冰冷的温度，令人心里发寒。
　　可是，不过是一瞬，蓝光却又骤然褪去，变为起初的蓝光盈盈。末了溪讶异，他当初年少之时，曾随父亲一道见过结魄灯织魄，只是那时的结魄灯并非一瞬亮过之后便暗去。织魄前的结魄灯会骤放蓝光，继而便化为一豆温暖的红色烛火，直至织魄结束，死者还魂。
　　然，今日为何如此奇怪？因为芊芊是凡人的缘故么？
　　末了溪又将结魄灯放回原处，结魄灯却是再无反应。
　　蓦地，电光火石间，有一个念头自脑中翻飞而出，他几乎要捕捉到却还是茫然。

　　地牢幽黑晦暗，安静的仿佛只有呼吸声。络痕轻轻的将遥兮脸上的脏污擦净。遥兮出身广寒宫，或许将她的肉身送到嫦娥那儿会比较安全。正是如此打算，身后却蓦地传来脚步声。络痕侧头，却见一双黑色的飞云靴。
　　络痕搁下遥兮，继而起身行礼，脸上的笑说不出的讽刺，“百年了，恭喜了溪得偿所愿。”
　　“她怎么了？”末了溪敏锐的盯着地上阖目的遥兮，须臾却是脸色大变，疾步上前抱起地上的遥兮，“怎么气息都没了。仙气也没了？你做了什么？你的结魄灯是怎么来的？”他回头盯着被他推倒在一侧的络痕，语气咄咄逼人。
　　“你问我？”络痕仿佛听到了世间最好笑的事情，“现在赵芊芊还魂了，你就有心思来管遥兮了？可是现在她不需要你管了！”
　　末了溪蹙眉，“什么意思？她到底怎么了？”
　　“你不是要结魄灯么？可是你可知道结魄灯须有灯芯方才结魄，而结魄灯是以魂魄为芯的，魂魄一旦入灯，便是以一万年为期，”络痕觉着心口揪得死紧，却有异样的快意，“她早先同你说结魄灯织凡人魂魄便一万年不能再用是骗你的，那是因为结魄灯早已没有灯芯，已不能用了。后来如此三番四次同你说结魄灯已坏，而你却总是不信。你假死那次，她是想自己入了那结魄灯换你的命的。而你却是彻彻底底伤了她。这一次，你终是将她逼到了绝路，所以她只好将魂魄祭给灯，替你去织那赵芊芊的魂魄。了溪，赵芊芊还魂，你可如愿了？”
　　末了溪扯出一丝苦笑。如愿……何谈如愿？那结魄灯根本织不了赵芊芊的魂魄。
　　蓦地，方才在密室一闪而过的念头再次跳了出来，竟是令他怔愣在原地半刻回不了神。良久，他方才低头看怀里的遥兮，口中却只剩下喃喃自语，“不可能。这不可能……”
　　络痕依旧愤恨难平，本想再嘲讽两句，却觉得末了溪的神色异样的可怕。
　　“她入了灯之前，可同你说过，结魄灯不能织魄是什么缘故？”末了溪抬起头，遥兮终是看清他的脸，他的面色竟是同无魂的遥兮一般苍白。
　　络痕似是也察觉到了什么，“不能织魄？赵芊芊没有还魂？”
　　蓦地，遥兮入灯前的话慢慢的话便一字一字跳入络痕脑中，“结魄灯结三界魂魄，救人救神救佛，却惟独救不了自己。”
　　“络痕，这并非送死。信我。我这么做，最后后悔的，会是他。”
　　络痕骤然大笑，眼泪却是簌簌而落，“结魄灯救人救神救佛，却织不了自己的魂魄。难怪遥兮入灯前说你会后悔！原来那赵芊芊便是升仙前的遥兮，遥兮便是那在凡间同你青梅竹马十几年的赵芊芊！你算计了百年的遥兮，便是你念念不忘的赵芊芊！”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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