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魄》木头人大爷

2、山水尽心死何以

　　末了溪所说的刑罚并未到来。遥兮就这样被他关在地牢中，不管不问。
　　遥兮的手指依旧刺骨的疼，疼的就仿佛那十指不是她自己的。即便她念诀清心敛神，都无法得到暂时的缓解。
　　狱卒送来三餐，最后都会原封不动的拿回去。
　　遥兮已经不知道饿是什么感觉，从头到脚，所有的注意力都只有指尖的疼痛，仿佛是能够化骨蚀血一般。哪怕夜里她已经困得睁不开眼，却还是会因为手指的疼而被迫醒来。
　　疼，那样的疼，疼的她恨不得立刻去死。
　　白天黑夜，黑夜白天，她有时疼的忍不住了便咬自己的手，一双纤长细手被咬的触目惊心，咬完了便将手往墙上撞。可是，即便是鲜血淋漓，伤口密布，指尖疼痛却一丝都没有减少。
　　食不能咽，寝不能寐，遥兮本就削瘦的身形愈发的憔悴起来。有时疲惫到极限，她甚至会疼的陷入半昏迷半清醒状态。只是，迷离间，她却总看到遥遥的一片梨花，一转头身后便是一张朗月般俊秀的脸，嘴角一个惊心动魄的弧度，眉眼间的温和，那样叫人留恋。
　　明明是这样美好的梦境，却是让她觉得胸口一阵绞痛，这样的疼痛，竟是更甚于指间的疼。末了溪，你为何这样残忍……

　　陆离到地牢的时候，便是见着了这样的遥兮。一张巴掌大的小脸毫无血色，眼下一片青黑，发髻凌乱不堪，原本柔亮的一头乌发竟是若杂草般垂在身侧，鹅黄色的纱裙肮脏破旧，遍布血迹。遥兮此刻的模样，哪里还有半分传闻中天界第一美人的影子。
　　他搁下药箱和食盒，然后匆忙将倒在地上昏迷的遥兮扶起。遥兮倒在他怀里的一瞬，他整个人却是蓦地一怔，视线胶着在某处，再也动不得。良久，他方才颤着抓起遥兮的手，原本青葱般的纤手伤痕累累，两只手完全找不到一处完好的肌肤，尽是咬痕和伤口。
　　他眼睛一红，咬着唇几乎要掉下泪来。
　　“遥兮姐……遥兮姐……”他紧紧的抱住怀里的人，双手勒紧，仿佛下一刻，怀中的人便会消失不见。
　　一丝水意落在遥兮脸上，遥兮终是渐渐转醒。
　　她睁开眼，想要笑，却是发现一点力气都使不出来。
　　“陆离……”她的嗓音又沙又哑，全无往日的俏皮清脆。
　　陆离用指腹轻轻抹去她脸上的脏污，“嗯。遥兮姐，我来看你。”
　　遥兮想伸出手替他擦去脸上的泪，手伸到一半却是蓦地蹙眉打住，又紧紧的咬住下唇。陆离知道她手痛，慌慌张张便拿过身侧的医药箱，取了药膏出来，想替她上药。
　　遥兮微微摇头，“没用的，陆离，是透心死。”她的语气那样的云淡风轻，仿佛说的不过是小小的一场风寒。
　　陆离一怔。
　　陆离师从天界第一药师——攸核，自然知道什么是透心死。可是，他又怎么会想到末了溪会给遥兮下这么狠的毒。明明，十几日前，他们俩还是天界最受羡慕的一对仙侣。
　　陆离眼里含着泪，却还是固执的从药箱里拿了药出来，碧绿的膏体，透着甘菊的香气，涂在指间清凉舒适，竟是将原本尖锐的疼痛舒缓了些。
　　“遥兮姐，有没有好一点？”陆离一丝力都不敢用，只是轻轻的抹了一层在遥兮的手上。
　　遥兮眼里湿润，一双眼清亮，若繁星般耀眼，“嗯。”她抬头看仔细为她涂药膏的陆离，想伸手拨开他落在鬓间的发，却是抬不起手，“陆离，你怎么会来？”
　　陆离的声音带着委屈，“姐夫说……说你伤了络妃，所以将你关在此处反省。我不信，便打伤了守卫进来看你。”
　　“傻瓜，你这样硬闯会被他罚的。你赶紧走。”她的声音那样虚，仿佛每说一个字，都要用尽全身的力气。
　　“我不走，”陆离倔着脖子，眼里又有眼泪掉下来，“遥兮姐，络妃明明什么事都没有，我给她搭了脉的。可是姐夫却是一口咬死你做错了事。姐，我要带你出去。我的遥兮姐怎么会伤人。我的遥兮姐，为了姐夫是可以去死的，又怎么会做出这样的事？姐夫为什么完全不懂你？”
　　一瞬间，仿佛被戳中了某个伤口，遥兮的眼泪便若断了线一般，簌簌的掉。遥兮哭的那样用力，几乎上气不接下气，一张苍白的脸涨的通红。陆离替她拍背顺气，“遥兮姐，莫哭，你委屈就跟我说，我去跟姐夫说。”
　　“没用的。除非我死，不然他不会放过我，”遥兮的眼神那样空洞，仿佛看着某处，又仿佛什么都没有看，“陆离，他要我的结魄灯。”
　　陆离怔在原地，替遥兮顺气的手都不知不觉停了下来。
　　“结魄灯……”陆离语音喃喃。
　　过了许久，陆离方才恍然回神一般，低下头看怀里的遥兮，眼里尽是仓皇落魄，眼泪落得愈发厉害。他死死的抓着遥兮的手，只是紧紧盯着那些伤口看，“姐，我对不住你。若不是……”
　　“不是你的错，”遥兮温和的看他，“不要难过，不是你的错。”
　　“我去求姐夫放了你。我去跟他说，结魄灯已经没有了。”
　　“不……”遥兮含着泪，水光隐约竟是让陆离莫名觉得心慌，“陆离，你去找络痕来。我有事问她。”
　　“你找络妃干嘛？”陆离不解。同为了溪府中妃子，络妃对遥兮很是排斥，在这个当口，他不明白为何遥兮要见络妃。
　　“听话，陆离。去找络妃。就当姐姐求你。”她的手指依旧很痛，噬心透骨。都说疼的时候，人会特别清醒，所以，她想，她现在所做的事情，一定也是理智的。
　　陆离不再多问，他自小便是听话的，凡是遥兮说的话，他都会很认真的遵从。他信任遥兮，无条件的。
　　“姐，你把东西吃了。我便带络妃来。”说着，他便拿了脚边的食盒，打了开来。食盒里装点一道道精致的菜肴，尽是遥兮平日里爱吃的。
　　他含着泪，夹着筷子一点一点喂遥兮。遥兮没有胃口，却还是将东西一点一点吃了进去。许是太久未进食，她吃了一点便想要吐，却还是压着胃里难受的感觉，继续吃陆离喂给她的东西。汤很暖，是陆离平日里烧的味道，却灼的她五脏六腑微微的发疼。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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