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缘际会》孟小能

26、负心

　　谁无暴风劲雨时，守得云开见月明。
　　孙权终于想起了袁嬗和孙奋的婚事，下旨在十一月举行。因着婚事定下来了，袁嬗激动无比跑去告诉孙奋这个好消息，谁知刚刚走进院子，就见两个宫女站在一起窃窃私语，完全没有察觉到她的到来。
　　本对这些家长里短、嚼舌根之事不感兴趣，可是奈不住它们往自己的耳朵里灌。
　　“彤彤真惨，今后的日子可怎么办啊？”一个宫女惋惜地说。
　　“有什么惨的，没准她就飞上枝头变凤凰了，你看皇后娘娘不就是个很好的例子？”另一个立即反对，语气中露出羡慕之情。
　　“嘘……”那宫女立即捂住她的嘴，“她怎么能和皇后娘娘相比呢，皇后娘娘是被陛下看上了，可是彤彤……万一要是被陛下知道了，没准五殿下都要受处罚……”
　　袁嬗疑惑：是什么样的事情连孙奋也要受到处罚？走近想听听清楚。
　　推开那只手，“你不要在这儿担心了，彤彤命真好，要是能为五殿下生下个皇子，那就是大功一件，她可就平步青云了。”
　　什么？生，生……皇子……
　　袁嬗猜也猜到是什么事情了，怎么会这个样子，他怎么可以？
　　惊慌地后退了几步，却被石头绊住，身体后倾，方要倒在地上，却被后面的人接在了怀里，倒在了那个熟悉的怀抱里。
　　“怎么这么不小心？”孙奋抱着袁嬗，语气很是宠溺，毫无责备之意。
　　袁嬗看见他那温暖的笑容，好想是刚才自己听错了，孙奋怎么可能会那样呢？“我……”
　　“都是要成亲的人，还这么毛毛躁躁……”孙奋扶着袁嬗站好。
　　“参见殿下……”两个宫女发现孙奋回来，又看见袁嬗惨白的脸色，知道之前的谈话可能被她听到了，一齐跪了下来。
　　“下去吧。”孙奋没有察觉到其他三人怪异的表情。
　　“诺！”
　　“你怎么了？”孙奋转过身，发现还楞在原地的袁嬗。
　　“我……”
　　“是不是病了？”孙奋见她脸色一直惨白，摸了摸她的额头，却没有发烧。
　　袁嬗一把推开他的手，“你别碰我！”
　　“你这是作甚？”
　　袁嬗不知道到底该如何开口，左思右想，还是直接说清楚好，“彤彤的事情是怎么回事？”
　　孙奋愕然，完全没有意料到袁嬗会知道这件事情。又想到刚刚那两个宫女临走时的样子，更加确定了心中的疑惑，“你听我说……”
　　眼泪已经悄悄地流了下来，袁嬗看着他，刚才心里一直在默念，希望他会告诉她是她听错了，事情不是那个样子的，可是……他们要大婚了啊，这件事情拖了两年，现在终于要……可是却……
　　“别哭。”孙奋小心地为她擦拭着眼泪，“都是我不好，自从太子之位失去后，我就心烦意乱，那晚是我喝多了，才会……你原谅我好不好？”
　　听过他解释后，袁嬗哭得更加凶了，要相信他的话么？前些日子的事情对他的打击是很大，可是那就是他这么做的原因么？
　　“好嬗儿，原谅我这一次好不好？”孙奋看着不说话的她，手足无措，一个劲地道歉，“我以后不会了，今后我只会对你一个人好。”
　　袁嬗不想再听到他的话，哭着离开了。
　　她哭泣地一直跑着，想要发泄心中的怨恨。老天好像知道她悲伤的心情，同情地陪着她一起哭了起来。分不清是雨水还是泪水模糊了她的双眼，仰头对着天空，闭上眼睛，让这场大雨把自己淋个痛痛快快吧。
　　“哭出来吧，会好一些。”孙亮撑着雨伞站在她的旁边，想为她挡住雨水，可奈何自己的伞只能刚刚够到袁嬗的头，索性把伞一扔，陪着她一起淋雨。
　　“你怎么在这里，这样会把自己淋病了的！”袁嬗看着这个发疯的小家伙，把他丢在地上的雨伞捡起来，放到他的手上。
　　孙亮把雨伞又一扔，教训她，“你也知道这样会把自己淋病了！”
　　袁嬗无语，看着这个比自己小七岁的孩子，他还那么小，可是却给她一种很窝心的安全感觉。挫败地蹲在原地，什么形象、地位也全然顾不上了，此刻只有号啕大哭。哭声那么撕心裂肺、惊天动地。让过往的人不禁停下脚步看看到她怎么回事，但孙亮凛冽的眼神仿佛像一支支利箭飞射向他们，让他们负伤离开。
　　过了很久，袁嬗终于停止了哭泣，“你怎么能和我比你，你会感染风寒的。”再次捡起地上的雨伞，将两个人一起罩住，“这样可以了吧。”
　　“你难过的时候，我会陪在你身边的。”孙亮严肃认真地说着。
　　“你真好，亮儿。”袁嬗抚摸着孙亮的头。
　　“你可不可以不把我当做小孩子。”孙亮看着袁嬗看自己的眼神，分明是在看一个孩子。
　　“可是你就是个孩子啊。”袁嬗勉强笑着说。
　　“我会长大的。”孙亮口气依然很严肃。
　　“我知道。”
　　“长大了我就可以照顾你了，好不好？”
　　“好，我等着你长大。”

　　这场突来大雨把袁嬗从里到外浇了个透心凉，此刻温暖的热水正好可以缓解她冰冷的内心。
　　“下这么大的雨小姐还跑出去。”愉悦侍候她沐浴。
　　袁嬗没有说话，脑海中还在想着今天发生的一系列事情。
　　“小姐的婚期快要近了，要是淋病了可怎么好？”愉悦见袁嬗不说话，继续自己唠叨。
　　是啊，他们的婚期就要到了，可是她真的准备好了么？自己能接受这些事情么？索性把自己泡在里面想清楚吧。微微一蹲，将身体全部沉浸在水中。
　　“小姐，小姐！”愉悦看见这个奇怪的举动，不安地问着。
　　袁嬗双手抱住肩膀，坐在水下。真想就这么一直扎在水中，永远不要出来，永远不要考虑这些事情，等到它们不在了的时候再出来，可是这却是不可能的事。她到底该怎么办？
　　“啊……”终于还是从水中钻了出来。
　　“小姐，你还好吧！”愉悦惊慌地问。
　　“还、还好。”袁嬗大口地喘着气。
　　“小姐怎么还是和小时候一样顽皮啊。”愉悦拿起毛巾擦拭着袁嬗脸颊、头发。
　　袁嬗拿过毛巾，自己擦拭，“愉悦，你说做女人是不是要忍受男人的三妻四妾？”
　　“嗯？小姐怎么问我这么奇怪的问题？”愉悦一脸茫然，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这个世界上有没有真爱？”
　　“小姐怎么问我这些，我是个下人，哪有什么资格谈爱不爱的。”愉悦小声地念叨。
　　袁嬗嘴角轻轻微扬了一下，“要是能让你做主呢？”
　　“小姐说笑了。”愉悦依然没有回答。
　　“我是说如果……”袁嬗转过身子，握住愉悦的手，“你希望是什么样的生活呢？”
　　愉悦被袁嬗激烈的举动，吓了一跳，“当然是希望嫁个好人家过个简单的小日子了。”
　　袁嬗松开她的手，转过身去。是啊，连愉悦都是希望这样的生活，虽然自己身为小姐，到最后却也不见得比她幸福吧。
　　“愉悦，有希望就不会绝望，早晚有一天你会达成你的心愿的。”袁嬗下定决心，将来要帮愉悦找一个如意郎君，让她过上自己期望的那种生活，在自己身上达不到的愿望，一定要在愉悦身上实现……
　　“哦？愉悦想达成什么样的心愿？”袁夫人听说袁嬗淋了雨，赶忙过来看看。
　　“夫人。”愉悦羞涩地退到一旁。
　　“姑姑。”袁嬗听到袁夫人的声音，想起来，却被袁夫人按下，“坐好，我来帮你搓背。”说着，支开愉悦，只留下她们两个。
　　“还是我自己来吧。”
　　袁夫人将她推转过去，轻轻地把水潦到她的身上，“嬗儿，你的婚事就要近了，姑姑我真替你高兴。虽然我并不是你的真正姑姑，但是这么多年来，我也是把你当成自己的亲生侄女来看待。”
　　“我也是把姑姑当成亲姑姑来看。”
　　“我知道。所以你要出嫁，姑姑我打心眼里高兴。你知道，陛下喜欢你，所以对你也异于常人，给你指的亲事，自然也是好的。你要知道珍惜，这世间的男儿多情的并不多，我看的出来，孙奋是真的喜欢你，可是他的身上有些说不出来的压力，也许在他的心里很孤单、寂寞，需要一个人来陪，而我想那个人也许正是你。”袁夫人说了很多，好像这些年从来没有真正地尽到一个做姑姑的责任，“来……”拿起衣襟，将袁嬗裹了起来。
　　袁嬗小心地穿上鞋子，走出浴盆。
　　袁夫人拉着袁嬗的手，坐到床边。
　　“嬗儿，你是幸运的，要惜福。”袁夫人拉着袁嬗的手握在手心里。
　　“可是……”袁嬗想着自己真的是幸福的么？要不要把心中的痛苦告诉袁夫人呢，“姑姑，你说什么是幸福？”
　　“幸福……”袁夫人迟疑了一下，自己这么多年来真的幸福么？是的，自己是幸福的。“有一个自己爱的人在身边，即便他并不爱自己，可是能陪在他的身边，也是一件幸福的事情。”
　　看着她嘴角的笑容，袁嬗知道她是幸福的，而她口中的那个人也许就是陛下吧，可是皇帝的心里又有多少是她呢？自己真的能像她那样无怨无悔地付出不求回报么？
　　“姑姑，这样会不会很累，难道就没有一心一意么？”袁嬗憧憬地问着。
　　袁夫人摸着袁嬗的头发，笑着说：“傻孩子，能陪在他们身边就已经是我们做女人的荣幸了，还怎么能奢求一心一意。”
　　袁嬗还是有些不明白，睁大眼睛看着袁夫人。
　　“你以后就会明白了。”袁夫人摇摇头，“来，我帮你把头发擦干，也许以后都没有机会了，我的小嬗儿长大了。”
　　袁嬗趴在袁夫人的腿上，思考着她的那些话。有些事情是不是真的可以省去，不去考虑，只想着那些曾经的美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