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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14) ...


  •   550年有多久?

      200750天。

      足以让一人度过七世:出生、成长、相爱、结婚、生子、老去、死亡。

      棱角分明的情感终被时间磨治,漫漫长夜中,可寻到一丝平静。

      唯有等待,是不变的磨人。

      550年的等待有多久?

      不知道,太久……太久了。

      ***

      二月廿七日。

      早,武王在牧野作牧誓,冲杀当即得胜,击毙十八万人,生俘三十三万人。

      翌日。

      周占有商都,殷王纣封神。

      ***

      今日的月光格外柔和,不知是否是因为天色还呈现靛蓝薄光之故,月亮的边界并没有很分明,彷佛是要消融在天上一般,天空中,太公望骑著四不像的身影早已远去,在仙界坠落地点徘徊不去的仙道,三三五五交头接耳,讨论的不外乎是去或不去?这打倒道标女娲的最後一战。

      从未上过前线的赤云和碧云有自知之明,她们不可能参加这种层级的战斗,她们关心的,便是公主要不要去,如果公主要去,她们说什麽都要跟到底!

      稍早太公望刚结束发言,公主便飘往元始天尊停留的金鳌岛球型残骸,双云两姊妹远远看著龙吉公主、轮椅上的天尊以及推著轮椅的白鹤,那两位大仙人的谈话,她们是插不上嘴的,但隐约清楚那谈话关系著公主之後的决定,然而公主方才未带上她们两个,尽管她们急切想知道後续,亦仅能在原地待命。姊妹俩各怀心思,谁也没说半句,赤云想著有关女娲与公主可能面临的激战,而碧云脑中却是被周军出师前日,水之仙女同教主间气氛「融洽」的谈话给占满了。

      最後一抹薄光缓缓隐没在西边,点点的星光开始醒目起来,与元始天尊并排,那位孅弱的女子总算开口道:「元始天尊……您还是决定不去吗?」

      当她主动问起时,元始天尊在心底发出一丝讥笑。是哪,不管她在想什麽,她多麽不认同他,她还不是要求他,央求要帮忙完成他的封神计画。

      「和闻仲一战使我负伤太重,已经无法出面了。」还是要给这女孩台阶下,不然後面不好办。

      白眉下的老眼斜斜注视著迟迟未接话的仙女,他很想看看那脱俗容貌,现在是摆出何种俗世的表情——

      结果,令他失望了。

      「我希望能够代替你使用盘古幡,去帮助太公望。」她一副不冷也不热的样子,那直直望向繁星的双眼,因病而带著些许疲倦,可却非眉低眼慢,反倒炯炯有光。

      有种自讨没趣的感觉。

      「麻烦你了。」元始天尊像似背稿般地回答道,随即自内袋中翻出盘古幡,当他一放手,黑色球状本体上长出的若干枝节消失,脱离的小型附属球体也胀成如本体般大,一粒粒球状体往公主身旁凝成水球的雾露乾坤网飘去,相相动应後两者开始结合,在这过程中,一股重力往受宝者瘦弱的身体上压去,盘古幡不似禁鞭那般心高气傲,对谁都一副你算老几的样子,是超级法宝中性子最温和的一个,可是若没有足够的能力,盘古幡也不会被轻易驯服。

      论能力,龙吉公主毫无疑问是够的,但是先前西岐的战斗与人间的空气,却把她的健康给磨得差不多了,盘古幡几乎是在询问:你,还坚持得住吗?你的身体,快要死去了吧?你拖著那样的残破躯体,想用我来完成什麽呢?

      「恩……」龙吉垂著眼,忍受著降临的考验,她知道她想做什麽、想要什麽,所以下一秒,当她完全睁开眼睛时,身上的重力已然退去,盘古幡已为她所用。

      「盘古幡认定你是它的主人了,纯血的仙女。」果然是优良血统,短短一刻便把超级法宝收归己用。

      「太公望就麻烦你照顾了。」元始天尊想一下後还是说了,面对最终战,心理暗示的手段可不能少。龙吉公主怎麽可能感觉不出教主有意施加的想法?特别是在这件事上,她处於下风的一方。

      那麽,她该如何应对呢?

      低望著满地的残骸,她的微笑与日前的暮中瞳光一般暧昧。

      即使事态已经明朗八成,元始天尊也未秀出底牌,而公主也不再需要他的诚实。

      事後想来,若这两人不要公事公办到底,便能有更多交流,或许,很多事,也就不会发生了。

      ***

      昆仑山2正顺畅地往第三座岛前进,户外平台上,移动带来的风呼呼吹著,昆仑山2体积庞大其真实移动速度并不会很快,甚至比一般灵兽都要来得慢些,所以吹在身上的风不刺反倒感觉舒服,这点从太公望头巾上的兔子耳朵摇摆的情况大概可知一二,而他身旁的龙吉公主,因为总是有一层水膜笼罩,基本上风大风小自她身上观测不来。

      至於现在为何他们会凑在一起呢?太公望其实也搞不懂,在昆仑山2上閒逛便这麽碰著了,他的双手扣在背後,有些拘谨地站著,上次这种正式的站姿是何时出现的?好像是和周文王姬昌议事时的那段日子了。

      对於龙吉公主,不可否认,太公望或多或少难以面对她,因为他是个善良的人,这样的他如何不对公主有一丝愧疚呢?在西岐期间,他曾以躲避公事追杀为藉口摸进净室,东拉西扯了些安顿仙道时发生的趣事,连带将招待的桃子一个不剩地吞下,吊儿郎当的态度实在不像一国军师该有,後来只要他得空,便会绕来閒聊,直到他出发寻找太上老君才停止。那段时期,想必太公望忙得不可开交,可是他还是挪出时间确认,确认他的决定所带来的果。

      「阿……公主这次怎麽没带赤云和碧云来呢?」就这样两人呆站著反而奇怪,太公望忙开了个话题,他很好奇常伴公主左右的两位女徒,这次为何没跟上。

      「哎呀,太公望不是说了吗?『对自己能力有自信的人,请在明天天亮前登上昆仑山2。』,她们认为自己有待磨练,便没跟来。」

      「咦?真的?」

      「当然是骗你的。」

      「嗄?骗我的?」太公望露出了囧脸,不敢自信会从公主口中听到这句话。

      「其实是因为,凤凰山还有很多小徒弟需要照顾,所以才没让她们跟来。」她自顾自说道,无视太公望的可笑表情,「那两个孩子自从有了师妹们後,也越来越能独当一面,现在留她们当家作主,也算刚好……」龙吉公主顿了一下後续道:「我是这麽想的。」

      语中可见双云姊妹对这点与公主有不同见解,里面的文章太公望就不便再过问了,他点头仅道:「原来如……」此字尚未到嘴,硬生生被一连串爆破惨叫与修理的敲打声打断,整座岛水平开始倾斜,昆仑山2上的仙道们可真是静不下来啊。

      「还真是搞得乱七八糟呀!」太公望无奈笑道。

      「是呀。」公主轻轻微笑,是那种长辈看著小孙子打闹会露出的笑容。

      「不过这也是大家的优点,虽然已经面临决战,每个人都还是很有精神。」太公望乐於见到这种情况,胡闹点总是可以抒发不少压力,「话说回来,您会带著盘古幡来,还真是让我十分意外!公主,您的身体还好吗?」太公望本来是把公主划分在静养区,跟元始天尊一样是伤兵,他一方面是慰问公主,一方面又想知道这位「伤兵」的实际状况,好让他为将来的各种状况预先做好打算,而当他问出口时,公主敛起原本的清淡笑容,她的眉目间有种隐约的愁绪,而她也不隐瞒这点,反正只要她不讲明,太公望是永远也不会懂的。

      龙吉公主闭目思量一阵,该如何说出最大限度的实话,方才娓娓而谈:「过去我只能生活在昆仑的清静空气之中。所以,我的命运在昆仑坠落时,就已经决定了。已经,无法支撑多久了……」

      「公主……」太公望的心往下沈了几分。

      「不过,也只有这次,我希望能使用盘古幡参战,与『历史的道标』这样可怕强悍的敌人作战。无论如何,这都不是什麽简单的战斗。」

      「所以,你也来陪著大家吗?」公主的话语令太公望宽心不少,「——不胜惶恐。」高洁的精神、高度的智慧与强大的法力,此乃升仙必备的三大条件,所谓的仙人,不就是这般令人景仰的存在吗?

      「喔喔!」突然,地板大角度的倾斜,太公望站都站不稳。

      「太公望,不好了。」龙吉公主注意到自己的法宝正自动调整她与天花板的相对高度。

      「啥啊?」太公望倒来倒去。

      「昆仑山2的高度,正不断下降。」

      「你说什麽?」太公望失声大喊。

      太公望和龙吉公主火速赶到中枢控制室,「太乙!到底是怎麽回事?」

      「主人!不得了了!太乙真人他……」四不像见太公望冲来马上报告道,当太公望和公主才凑进中枢控制具,立即陷入震惊中,「力量被吸尽,变成木乃伊了!」没错,原本颇为上相的俊秀仙人,现在却是乾瘪似死人的木乃伊,跑来的两位不吓一跳才怪。

      「咦呀呀呀呀!救命啊啊啊!」昆仑山2在一片惨叫声中掉进下方大水里。

      「黑鹤吗?请通知元始,还有三个力场产生装置出问题,我可能无法照表定时间到第三个岛,看看能不能请元始想点办法拖住昆仑山2的速度。」忙著做最後准备的燃灯道人,见远远飞来的黑鹤童子说道。

      「这点你不用担心,你一定会比太公望一行人早到。」黑鹤降落後,收起翅膀懒懒说道。

      燃灯道人将头自大型装置法宝的内部探出来,一脸惊慌道:「你说什麽?难不成姊姊她们出事了吗?」

      「貌似在路上胡闹过头,把太乙那小子的力量吸光导致昆仑山2坠落,不过是掉在水里,倒也没损坏得太严重。太乙可能要花一星期时间复原,修理昆仑山2的时间则预估要一个月,所以你尽管放心慢慢修,反正一定可在他们重新上路前完成。」

      「这真是……在搞什麽啊?这样姊姊……」

      「喂喂!别冲动!还没打倒女娲,自己人就先打起来还成何体统?」见燃灯火大起来,黑鹤忙劝道。

      「我没在想那种事。」燃灯撇过头,不让黑鹤看见他的表情。

      是呀,他当然不是在想那种事,现在当务之急是打倒女娲,他被迫牺牲了那麽多,付出了无法计量的代价,如此痛苦地对抗命运,其最终目的只有一个:消灭女娲

      但是,就算把女娲消灭,他过去拥有的、现在失去的,能够要回来吗?

      ***

      在宇宙船蓬莱岛,太乙真人流出感动的泪水。

      那是科学家见识到高度技术具体呈现时的感动,正因为他们是专家,知道要达到那种水平有多困难,就算穷极一生也未必能有这种成果,没想到能为他所见、为他所触,啊啊,真的是格外令人兴奋啊!

      当太乙被地底冒出的电梯打个正著,他也直嚷著心甘情愿死在这种高科技之下,一旁的太公望表示:这小子没救了。

      稍後妲己现身,说各自派代表战斗,昆仑一众胜的话,她便替太公望一行引见女娲,太公望选拔代表时,自信无比的道士们马上毛遂自荐,太乙真人无趣地在一旁乱晃,果然是後勤人员,一副来观战看戏的模样。

      「太公望、哪吒还有云霄三姊妹,目前看来真正能打的只有这五人。」一个熟悉又陌生的凛然声音,清晰地打入在场每个人心中。

      「什麽意思?」满脸不爽的邓蝉玉转身,冲著远方那披著斗蓬的男子质问道。

      「是谁说出这种莫名其妙的话?」一向杀敌不落人後的雷震子同样不满这句话。

      「阿,说真的,他是谁呀?」雷震子望著不露出脸的男子,茫然问道。

      「不知道!」还在气头上的蝉玉简短回答。

      这问题一冒出来,周围的人开始彼此询问来人身份,原本无所事事太乙真人亦被这阵骚动吸引,他看著那蒙面人,也是不知道这家伙是谁,但是说不知道也很奇怪,他觉得那人给他的压力似乎在哪里见过……在哪儿呢?很久以前的感觉?还是问问同样是仙人的云中子、道行或是公主吧,知道的机会比较大。

      正巧龙吉公主站离自己比较近,他堆著满脸笑容询问道:「公主对他有印象吗?」没料到龙吉公主回也不回,似乎根本没听到,迳自深深凝望著远方那人,下一刻太乙觉得心跳漏了一拍,因为公主欲阻止准备发功的雷震子,雷震子用的法宝范围较大,况且他还是个道士控制力很差,这样随便靠近实在是太过危险!

      「雷震子!」

      「给我去死吧!」莽撞的雷震子已经朝对方射出龙卷风。

      「疾!」那神秘人一掌便将法宝发出的攻击化为乌有,随即轻松制服雷震子。

      这帅度、这酷劲还有这压倒性的力量,还能有谁!太乙真人马上了解了。

      「从这里之後的战斗,不需要半吊子的战力,因为女娲不是容易对付的敌人,」他将披在身上的斗蓬掀去,旧识们个个露出恍然大悟表情,「你们如果不服的话,就冲著我来吧!」

      「不过道士们,你们别忘了,我是背负著诸位的正义之心而战,我的名字是燃灯道人!过去的昆仑十二仙之首!」那斗蓬下的真面目,威严端肃,像貌轩昂,其身如钢所铸,其剑如火所造,气如飘风,声如雷霆,似有举世无双无人可敌之态。

      太乙稍微自那威震八方的气势中回神後,偷偷瞥了不远处的龙吉公主一眼,那在仙女碧色双眼中闪闪发出的宝石光辉,耀眼,珍贵,那长期因病而苍白的脸颊,此刻泛著粉色红晕使她看来绚丽动人,其貌之美,开天辟地以来之所绝无仅有。

      ***

      550年有多久?

      200750天。

      550年的等待有多久?

      因重逢而迸发的激情,足以让极北之冰化成暖暖柔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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