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倾雅（GL）》褚凤

12、【外篇】冷·暖（下）

　　幽暗空旷的大殿，闪烁晃动的烛火。眼前的一切是那么的陌生，却又带着一丝熟悉。独自立身在这里，子车千阙不由得抬头张望。

　　她很清楚的知道，这里是阙华殿，十分相似的场景却又不同于往常，莫名的让她感到一阵冰冷。

　　低头思索片刻，她蓦地明白过来。
　　是了，这种久违了的感觉，是在几年前深深地刻在了她的骨子里的，深入骨髓的冷。

　　只是，她为什么会回到这里？
　　垂头看着自己明显变得小了许多的手脚，她忽然就有些慌张，忍不住抬脚往外跑。心里不断有个声音在说着，想逃离这里，逃离这透彻心扉的冰冷。

　　明明看着就近在咫尺的大门，却显得那么遥不可及，怎么跑也触摸不到。

　　突然整个大殿变得明亮起来，子车千阙忍不住抬手挡了挡骤然射来的强烈光线，眯了眯眼。
　　再次放下手的时候，却见不远处一个挺拔的身影背对着她，那是她一辈子也不会忘记的背影。

　　“母皇……”

　　脱口而出的称呼霎时坠地，子车千阙猛地捂住了自己的嘴，再发不出半点声响。那人却突然转过身来，那双锐利的眼睛就这么如尖锐的利刺，一把扎进她的心里。

　　一片死寂的大殿里，只听那人说道：“千阙，你要记住。大雁朝每一代只有一位皇帝，也只有一个皇族。终有一天，你会明白的。”

　　不！她不明白！更不想明白！
　　猛地转身跑开，她不想留在这里，她要离开！去哪里？去哪里才能逃开这冷得让她窒息感觉？

　　雅儿……对，去雅莹殿！雅儿在那里！
　　顾不上越来越快的呼吸，她只能用力向雅莹殿的方向奔跑，好似用尽了全身的力气一般。

　　快了，就快到了！

　　当她猛然推开雅莹殿的大门，却见空空荡荡的大殿中间跪着一人，她不禁慢下了脚步，直到走到那人面前站定。

　　那人抬头看着她，素雅的脸上除了淡然再没有其它，唯有那双似是看透了一切的眼睛里，不时透露着点点的眷恋与不舍。
　　“吾皇万岁。”说着，那人双手垫额拜倒在地，“按照大雁密律，我愿随先皇领死，但求皇上……放雅儿一条生路。”

　　她一惊，猛地退后几步。

　　“这……怎么会……”

　　不对，不该是这样的……那些明明都已经过去了，明明都已经过去了！为什么还会出现在眼前？！

　　忽然眼前一阵晕眩，视线再次恢复清晰的时候，却是换了场景。

　　小小的人猛地扑向她，不同与往常的粘人撒娇，却是撒泼似的对她拳打脚踢。
　　“雅儿，雅儿……”她努力地想要擦干她脸上的泪水，试图让她安静下来，却感到力不从心。
　　“你这个恶魔！你还我爹爹！还我爹爹！”
　　“雅儿……雅儿！”

　　猛地坐起身来，子车千阙愣了愣：“是……梦吗？”

　　抬手揉了揉隐隐作痛的额角，她转头看了看放在角落里的漏更，然后披了件衣服起身下床，扬声唤人进来服侍梳洗。

　　床边一大一小两个梳妆台并排而放，子车千阙端坐在稍大的那个梳妆台前，任由身后的侍者牵动灵巧的手指，在自己的长发中来回穿梭。
　　她一直微微侧眼看着身边小了一号的梳妆台，不知不觉间，思绪又开始飘远。

　　多久没有想起以前的事了？那么久远的记忆，竟能再次来侵扰她的梦境，无端扰乱了平静无波的心绪。

　　后悔吗？她不禁在心底这样问着自己。
　　不，只要是她做的事，便从来不后悔，也没有后悔的余地。

　　“皇上，上朝的时辰到了。”
　　“嗯，走吧。”说完起身，她又回头看了一眼并排的两张梳妆桌。
　　也许，该给她换一张大一点的了。她想。

　　夜风徐徐，宫灯幽幽，紫衣的端庄女子正坐在软椅上闲闲地饮着茶。锦宁刚进门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么一幕。
　　“我说你啊，这么悠闲好吗？”看到这个让人头疼的女皇陛下，纵使总是有满心使不完的坏点子的锦宁也不禁摇头叹气。

　　抬头瞥了眼故作无奈的人，子车千阙放下手中的茶盏：“都处理好了？”
　　“嗯，人就在地牢，就看你要如何处置了。”
　　看着桌上的茶盏思索片刻，她抬头道：“把人带上来吧。”

　　灯火通明的大殿里，是不同往日的明亮，就连月光也为之退避，只能映照着屋外一地冷清。
　　被按着跪伏在地的人，少了昔日的风光傲慢，此时竟是一身狼藉。倔强的脸染上了些许血渍，那双死死盯着紫衣女子的眼睛却是明亮得有些吓人，里面写满了不甘。

　　子车千阙起身往前走了两步，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如何？”

　　就是看不惯这高高在上的样子，那人狠狠地啐了一口，竟是笑了：“成王败寇，我无话可说！”说到这里顿了顿，眼里却是浮上了淡淡的疑问，终是忍不住问道，“我不明白，既然从没打算放过我们，当初又为何违抗密律留下她？！”难道是存心刷着她玩儿不成？！

　　子车千阙闻言缓缓弯下身子靠近她，然后伸手抬起她的脸，一向平静无波的脸上竟显现出一丝带着血腥味儿的笑容。
　　“你以为，我不杀她就会放任你们吗？临死前孤要你记住一件事，雅儿她——跟你们一点关系都没有。”。
　　一字一顿的说完，她起身挥了挥手。她知道不用自己吩咐，锦宁自然知道该怎么做。

　　“哈……哈哈哈哈哈——”状若癫狂的笑声忽然响起，趴伏在地上的人忽然笑得双肩止不住地颤抖，抬眼见子车千阙脚步微顿侧过头来，嘴角勾起带着一丝莫名快意的笑，“她和我们没有关系……你以为她和你就有关系了吗！”

　　子车千阙闻言瞳孔猛地一缩，冷声道：“你说什么？”
　　似是不满意自己的话没收到预期的效果，那人变本加厉地接着道：“什么子车千雅，什么大雁朝的公主！你把她当成亲妹妹，可她却只是个那小贱人不知跟哪个野女人生的小杂种！哈哈哈——可笑！可笑！”

　　一瞬间，时间仿佛静止了一般，满耳只听得到那人不断脱口而出的狂笑咒骂。
　　锦宁被自己突然接收到的信息吓了一跳，待她反应过来，立即砖头去看子车千阙的表情，却见那人双眼只是静静地看着地上狼狈不堪的人，平静得有些不正常。

　　“那又如何？”半晌，子车千阙道，“这些事情，也不需要一个死人来担心了。”
　　说罢，子车千阙便转身，头也不回地走了。

　　见子车千阙就这么走了，锦宁愣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走到那人身边蹲下，“嘎吧”一声轻响，伸手把还在喋喋不休的人的下巴卸了。

　　隐去最初的震惊，她状似无奈地叹了口气，继而双手抱胸看着她一脸孺子不可教的表情，施施然道：“早就提醒过你，千万别把主意打到小雅儿的身上，怎么就是不听劝呢？”
　　“而且，”文雅的面容扯出一丝嗜血的笑意，锦宁伸出右手在那人脸上轻轻拍了拍，“你这张嘴可真不可爱，这条命……也没有留的必要的。”
　　说完示意身后的侍卫动手，自己便摇摇头走了。

　　解决了这个麻烦，还有个天大的麻烦坐在屋里，真是让人头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