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倾雅（GL）》褚凤

10、 峰回路转

　　“如果我说，青玄有证据能证明当时救了逆贼的便是公主殿下，女皇陛下又当如何呢？”
　　话音一落，原本就静得可怕的大殿霎时更是陷入一片死寂，仿佛此时若落下一支细针，都能听得到。
　　子车千雅只安静地站在原地，睁着双圆溜溜的大眼睛看着殿中的青衣男子，心思却在瞬间不知转了多少圈儿了。

　　难怪昨夜听着那个带头的声音这么耳熟，原来竟是这个北明使者在抓人。
　　这么说来……
　　子车千雅不禁悄悄向仍然端坐在那里的子车千阙看去，看来昨夜半途退席的人，还不止她一个，还是说——这场宴会根本就是个幌子？

　　还有那所谓的“证据”。
　　听到这两个字的时候，她着实在心里惊了惊。
　　昨夜在她离开之前她和“土匪”并没有被发现，那么这个所谓的证据就有两种可能。
　　第一，“土匪”被他们抓到了。然而既然北明使者一大早这么不辞辛劳的在这里对她“兴师问罪”，就说明他们并没有达到想要的目的。所以，这个可能性可以排除。
　　那么就只剩下第二种可能，那便是后来他们又前往搜查的时候，找到了什么能证明她身份的东西。

　　时间一点一滴缓缓行进，大殿上任然弥漫着死一般的沉寂。子车千雅不说话，只垂头看着自己的脚尖。
　　她不知道那个人到底抓到了自己什么把柄，现在只能以静制动，看看他到底如何证明自己就是他口中的“逆贼”帮凶。

　　一双凤眸紧紧盯着殿下虽为男身却不失傲气的人，这便是那个能助北明现任幼王夺权安内的人，虽为男子，却一点也不逊于女儿。
　　子车千阙缓缓握紧了手，百转的心思是由衷的钦佩，也是对威胁的警惕。留着这个人，以后将会是个十分棘手的麻烦。

　　不知过了多久，子车千雅忽的看见子车千阙起身看了自己一眼，然后径自顺阶而下，不由呆了一呆，然后急走两步小跑跟上。
　　待两人在离那北明使者五步远的时候站定，子车千阙微微侧身，将半挡在身后的的子车千雅让出来，道：“既然北使言有明确的证据，可证明孤之皇妹便是昨日助北明逆贼潜逃的人，那就请吧。”
　　子车千雅闻言抬头看了看自家皇姐，什么也没说便大大方方地往前迈了一步，歪着头看向青玄。

　　眼见眼前两人态度骤然变化，青玄疑问爬上心头，微微蹙眉。明明胸有成竹，却越发觉得不对劲儿。
　　思不得解，决定暂时放下心中疑虑，青玄挥手招来身后侍从其中一人。只见那人手中捧着一只很大的暗色锦盒缓缓上前，青玄躬身一礼：“此盒中存有我国特有的一种蝴蝶，名为延香。此蝶最为奇特之处便是能分辨出千万种香料，并且只要接触到一种香料，如若在二十四个时辰之内再遇此香，便会翩然而往。”说着，青玄看向站在自己面前的小女孩儿，“如若女皇允准，便让青玄试上一试，如何？”

　　啊……
　　子车千雅闻言心中一惊，原来是这个！
　　当初她为了掩盖住“逆贼”身上浓重的血腥味儿而撒了很多自己做的香粉，难怪这人这么有把握，这下可怎么办？！

　　子车千雅心里正七上八下的，却听那边子车千阙轻嗤一声，道：“有何不可？”

　　一声坠地，所有人的目光霎时都聚向那侍者手中的锦盒。子车千雅只睁着大大的眼睛装作好奇的样子也一同看着，心里却是在不停地敲鼓。
　　要说心里不怕那是骗人的，但她现在能做的，只能是尽量让自己保持镇定，以免让有心人看出端倪。

　　青玄向身边的侍者挥手示意，暗色锦盒应声而开，数只淡蓝色的蝴蝶翩然而起，纷纷扰扰地飞散开来。
　　大殿富丽，蓝蝶翩跹，如此令人惊叹的美景，此时却无人有心欣赏。
　　眼神不住地在蓝蝶与自家公主的身上来回移动，大殿之内除了不动声色的子车千阙与状似被眼前美景惊呆了的子车千雅两姐妹，几乎所有的人都在心里捏了一把汗。

　　只见翩翩蓝蝶缓缓散开，各自在大殿之内翩跹起舞，不过片刻时间便溢满了整个厅堂，却是没有如青玄预期的那般向子车千雅的方向聚拢。
　　“如何？”视线从仍然在大殿里漫无目的地飞舞的蓝蝶上转到青玄身上，子车千阙问道，“北使还有何疑问？”

　　青玄的脸色变了又变，最终看着仍然一脸泰然的的子车千阙眯了眼。
　　“既然延香并无反应，那么青玄无话可说。”躬身一礼，青玄沉声应道，“今日之事是青玄冒犯了，还请女皇恕罪。”

　　“恕罪？”一声反问，子车千阙拢袖回身而坐，“今日北使如此气势凌人，本皇委实不敢谈‘怪罪’二字。”
　　一句之差，瞬间将威逼与受挟的双方调换了位置。心知此时境况与己方实为不利，贸然回应更容易使自己陷入死地，青玄唯有保持躬身行礼之姿，静待其变。

　　事情转变得太快，子车千雅刚在心里小小的松了口气，心却又被眼前又开始凝重的气氛揪了起来。她抬头看了看眼前躬身而立的青衣男子，然后回身小跑几步站回子车千阙的右手边，轻轻扯了扯自家皇姐的袖子。
　　“皇姐，听他讲那个蝴蝶好有趣，我们这里也有吗？”努力装出一副好奇欢喜的样子，子车千雅细声问着。

　　她不懂国与国之间的交际如何，也不知道自家皇姐心里到底在打什么盘算。她只知道，现在的情况一个弄不好，就可能引发不可收拾的局面。
　　战争永远也不是她这样一个生活在二十一世纪和平年代的小老百姓能够想象的，而这样的可能性让她感到害怕。打破这样的沉默，心里的声音隐隐地告诉她，而她也确实这样做了。

　　“哦？小公主喜欢？”闻言青玄微微抬头看向子车千雅，“这延香之蝶确实是我北明特有之物，今日有幸博得公主一笑，不如便送给公主，如何？”
　　顺杆而上，好个圆滑之辈！
　　也罢，也不急于一时。子车千阙暗自冷笑一声，转头看向子车千雅缓了神色：“你喜欢？”
　　“嗯。”子车千雅毫不犹豫地点了头。
　　微微顿了顿，子车千阙再次看向立于殿下的青衣男子：“如此，便请北使割爱了。”

　　“这是青玄的荣幸。”示意侍者将以收回延香的锦盒呈上，青玄应声告退，“青玄此次之行任务已然完成，也不便久留多做打扰，这便向女皇辞行了。”
　　“哦？北使如此来去匆匆，何不多留几日一览我大雁风光？”子车千阙挑眉回道。
　　“女皇盛情青玄心领，实在是北明尚有诸多事务待办，青玄临行之前吾皇一再嘱咐早归。皇命在前，青玄不敢违抗。”面对子车千阙不温不火的邀请，青玄婉言相拒。
　　他们谁都知道，这只不过是场面话，就算他有留下来的胆子，怕也是没有那个命。

　　“既然北使去意甚坚，本皇也不便强留。”
　　“多谢女皇不罪之恩，青玄告退。”抬眼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捧着暗色锦盒的女孩儿，青衣男子领着身后一众侍从行礼而退。
　　好个伶俐的小娃，无论是有意还是无心，这次救命之恩他便领了。

　　是夜，凤鸣宫。
　　橘黄色的宫灯映照出一片温暖，却照不暖坐在床边出神的人。
　　自从早上上朝回来之后，子车千雅便总是忍不住回想这两天发生的事情，心底止不住丝丝地冒着寒气。
　　她虽然心思单纯，但并不傻。很多事情她只是懒得去想，快乐无忧地过每一天，一直都是她的生活态度。但这段时间的事情却让她不得不开始考虑，自己可能陷入了某个漩涡而不自知。

　　“雅儿。”一进入内室就看到某个小娃娃坐在床边皱着细细的眉毛发呆，安安静静的样子与以往闹腾的性子大相径庭，子车千阙不禁暗暗叹了口气，无奈出声帮她把魂儿唤回来。
　　“皇姐。”一惊应声，子车千雅站起了身却不上前，只在原地抬头看着子车千阙缓步走近，皱起的眉头不见松缓，反而蹙得更紧了。

　　子车千阙看着眼前小人儿一脸的纠结样子，竟觉得有些好笑，走近了把人抱起来坐到床边：“这是怎么了？一脸不高兴的样子，嗯？”
　　任来人把自己抱到怀里，子车千雅微微垂头：“皇姐，我是不是给你惹麻烦了？”
　　闻言却不马上答话，子车千阙静默半晌方才抬手顺了顺子车千雅的披散在背后长发，问道：“雅儿，你不是想学武吗？我派人送你去拜师，好不好？”

　　拜师……
　　果然还是惹麻烦了吧？
　　“那我什么时候可以回来？”子车千雅头垂得更低了，闷闷问道。她明白，这样把她送走是保护她最简单，也是最好的方法。
　　闻言轻笑，子车千阙抬起她鼓成了个包子的小脸儿：“你是我的妹妹，自然想回来的时候就可以回来。不过练武是辛苦之事，可不能三天两头就哭着鼻子往回跑啊。”

　　哭着鼻子往回跑……
　　想象着一个扎着双马尾的小女孩哇哇大哭地往家跑的情形，子车千雅立马将心中的忧虑抛到了九霄云外，暗暗鄙视了自己一下顺便也把自家皇姐鄙视了一下。
　　虽然她现在是装小孩装得越来越顺手，但智商还没退化好么？

　　皱着鼻子斜眼看了眼子车千阙，子车千雅很有气势地拍拍她的肩膀：“皇姐你小看我，我才不会那样！”
　　“好呀，”笑着捏了捏小人儿的鼻子，子车千阙道，“那我就等着看我的小公主将来威风八面的样子喽。好了，夜深了，小孩子应该早睡。”
　　自家皇姐发话，子车千雅麻溜地应声上床躺好，待子车千阙洗漱完毕上床以后舒舒服服地窝进了她的怀里。

　　灯熄，帘落。
　　朦胧的月光透窗倾洒，映照出床上一双人影，一大一小，说不尽的温馨。
　　蜷着身子又往子车千阙的怀里钻了钻，子车千雅闷闷地问道：“皇姐，你会来看我的吧？”
　　等了半晌，身边的人却不应声。沉沉的睡意席卷而来，子车千雅抵不住渐渐迷糊的思绪，却是慢慢睡了。

　　待身边的人呼吸渐渐变得平稳，子车千阙缓缓睁眼，细细地看着窝在自己怀里的子车千雅，轻抚着她的后背。
　　“放心，不会很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