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珍贵的恩惠》蘧薏蒝

14、第十四章

　　一个星期后，夏雪基本适应了自己的新工作。期间，夏雪也见到过几次应景，只觉得他来去匆匆，十分忙碌。
　　回家的路上，夏雪也能不时闻到秋风送来的阵阵花香，偏却不见周围有植桂花树。到了家，桂花树倒是多，夏雪每次都放慢脚步，像是怕脚步声太大，惊扰了这淡雅的花香。夏雪喜欢桂花，桂花不张扬，可香气四溢。想到上次在电话里和周邵庭约好两个星期后去市立公园看秋色，夏雪竟是有了种迫不及待的心情。
　　换了工作的第二天，爸爸妈妈相继打电话过来，妈妈说的话和平时也没什么不同，爸爸叹气说很久没见夏雪了，若是夏雪能去英国就好了。
　　奶奶听到了，冷笑一声，说：“想看就自己回来看，他忙，别人就不忙？”
　　奶奶的声音带着怒气，声音比平时还要高上几分，电话彼端的爸爸想来也听的很清楚，沉默了数秒后，他鼓励了夏雪几句，就挂了电话。
　　奶奶犹不解气，却被爷爷挡下了话头。自从夏雪和爷爷奶奶一起生活，爷爷就显少提及夏雪的爸爸。爷爷摘下老花眼镜，对夏雪说：“小雪，我看书看的眼睛累，你来帮我读一读。”
　　夏雪于是挨着爷爷给他读书。夏雪读书的样子很认真，她微微侧着头，抬手把挡住自己视线的发丝拢到耳后。
　　奶奶叹息一声，收拾起了桌上的碗筷。
　　夏雪觉得这样的时刻很安宁，她能感到有人在关怀自己。

　　这天下午，夏雪见姚姐急匆匆地离开又急匆匆地回来。
　　姚姐神色焦急，面带疲倦，抱歉一笑，把一份文件递给了夏雪，“我马上要开会走不开，但这份文件急需要应景的签名，你现在送到市立医院让他签了名再带回来。”
　　夏雪不敢怠慢，拿了文件就往市立医院赶。
　　上了车，夏雪后知后觉地想到原来今天应景没来是因为他生病了。
　　市立医院几乎就在夏雪家隔壁，她儿时经常来这里等爷爷奶奶下班，或是坐在爷爷的座位上写作业。科室的人见她的次数多了，也熟稔起来。夏雪一直记得，其中有位张伯伯一直给自己准备糖果。
　　姚姐说应景感冒发烧，在医院打点滴。夏雪熟门熟路地在打点滴的地方找到了应景。
　　应景靠着椅背，头微低，闭着眼，像是睡着了，但是眉头皱着。夏雪想这个人怎么总是皱着眉呢。
　　像是感受到了夏雪的目光，应景暮然睁眼，两个人的视线猛地撞在一起。
　　夏雪有被人撞破的窘迫，连忙移开了视线，可又不知投向哪儿合适。正尴尬之际，应景倒是坦然自若地提醒：“夏雪，你是来找我签文件的吧？”
　　“恩。”夏雪觉得还是无法正视应景，只是把文件和笔递给了他。
　　应景只接过笔，说：“你翻到要签字的那一页，帮我拿下文件。”
　　夏雪照着应景的话做，把文件拿在手里让他签。
　　应景身体前倾，即使隔着衣服，夏雪能感受到他的呼吸吹拂着自己的手臂。应景签字，夏雪的手心能感受到应景的一笔一划。
　　应景签完字，把笔递给夏雪，若有所思地看着她，然后说：“夏雪，你放松一点，不用那么紧张。”
　　夏雪听了，能感到自己脸上的温度，她想自己的脸肯定是红透了。收起文件，夏雪往后退一步，想来想去，只说了句：“那我先把文件送回去。”
　　应景笑了笑，点了点头。
　　夏雪心里有些许懊恼，转身往输液室的门走去。可走到了门外，又忍不住想回头看一眼。夏雪不想再被抓个正着，趁着有人进去，目光追随着进去的人，眼角的余光看到应景正看着输液瓶。周围有人说话，有人睡觉，夏雪突然间想到高中语文课本里的一句话：但热闹是他们的，我什么也没有。

　　下了班，夏雪告诉自己要直接回家，但走着走着又走到了市立医院输液室的门口。夏雪想进去说什么呢，说我来看看你吗，可是他们好像也没有这么熟。可是走都走到这里了，难道就什么都不说折回去？
　　夏雪正拿不定主义，却听见有人在后面叫自己。
　　一转头，是应景。他手里拎着瓶水，一脸疑惑：“夏雪，你怎么在这里？”
　　“哦，我正好路过。”夏雪说，“我家就在医院的旁边。”
　　应景神色不明地看着她。
　　夏雪想现在后悔也没有，遂稳了稳心中的慌乱，故作镇定地问：“你晚上还要输液吗？”
　　“恩。”应景应了声，但也没再说别的话。
　　夏雪觉得气氛又尴尬起来，但还是问了句：“你吃晚饭了吗？”
　　应景看着夏雪，想了想说：“我没什么胃口，就只是想喝水。”
　　夏雪见应景的眉还是微微皱着，心里一动，说：“你先去里面休息下，我去给你买份东西。”说完，夏雪就快步朝外面走去，以为只要自己走的快，应景即使是要拒绝，也追不上自己。
　　夏雪在医院旁边的一个粥铺里买了碗粥。夏雪记得以前每逢感冒生病，奶奶总会到这里来买一份粥。这家粥铺的生意特别的好，夏雪等了一会儿才买到粥。
　　夏雪拿了粥回到输液室的时候，应景又挂上了点滴，他还是像下午一样，微微低着头，闭着眼，像是睡着了。
　　夏雪没叫醒在，在他旁边的位置上坐下，拿出一本书自顾自看了起来。

　　应景一醒来就看见坐在一旁看书的夏雪，他感到一阵恍惚。
　　输液室的灯光有些冷清，笼罩在灯光下的夏雪稍稍歪着头，发丝全被拢到了耳后，轻抿着嘴，神情专注地看着自己手上的书。
　　应景略一偏头，看到书的名字，《叶芝诗选》，应景想自己最后读诗应该是在高中的时候。
　　夏雪翻了一页，微微转了转脖子，才发现应景已经醒了。
　　应景一笑，说：“我看你看书看的很专注。”
　　夏雪略带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把书签放到刚看的那页，合上了书，说：“我刚回来的时候看见你睡着了，所以没叫你。”
　　应景点了点头，又问：“你买了什么？”
　　夏雪把放在左手边的粥拿了过来，粥还留有余温，但是现在的应景挂着点滴，不方便喝粥。
　　应景看了眼点滴瓶，说：“马上就好了，等挂完了点滴我再喝。”
　　夏雪于是又把粥放到了原处，双手无意识地搅着。
　　应景注视着夏雪的侧脸，觉得灯光给她的侧脸撒上了一层光芒，虽然坐在自己的旁边，却像是和自己隔了很远，有种不真实感。可是看到她搅手指的小动作，又觉得她离自己很近。应景想到自己之前的念头，心里萌生出羞愧。
　　两人沉默的间隙，应景的点滴挂完了。
　　夏雪见粥已经凉了，便说：“我出去买过一份吧，这份都已经凉了。”
　　应景不同意，说话的语气很坚决，“不用，这一份就可以。”
　　夏雪没再劝说，只是拿过他的水瓶，说：“那我去给你倒点热的水，喝了热水再喝这份粥。”
　　“好。”应景这次从善如流。
　　望着夏雪走去倒水的背影，应景不由自主地微笑了起来。

　　夏雪觉得应景吃东西的样子很斯文，这点跟周邵庭很像。
　　应景吃的并不快，夏雪想看着他吃饭只是让自己再陷入不知所措中，于是又看起了书。但是这次，夏雪始终停在一页纸上，那一行行的诗像是跳起了舞，让人怎么也看不清。
　　应景喝完了粥，也没有立即要走的样子，他像是思索了下，才问夏雪：“夏雪，还记得我上次说的一起去市立公园的事吗？”
　　“恩。”夏雪还能记起那天晚上的月色。
　　应景又说：“我前段时间一直忙，都没有时间。这次这个项目的事情谈好了，我们一起去吧？”
　　一股淡淡的喜悦溢满夏雪的心头，她想点头，却发现自己的头似有千斤重，怎么也动不了。
　　应景以为她是在犹豫，正色道：“这次我保证不会再爽约。”
　　夏雪还是动不了自己的身体，但听到自己说好，这一声好像是从梦境里传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