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珍贵的恩惠》蘧薏蒝

12、第十二章

　　周邵庭没日没夜工作的那几天，很少有困的感觉，即使是连着一个星期晚上只睡上四个小时第二天依然精神饱满。但是一旦工作告个段落，周邵庭需要整整睡上一天一夜来补眠，任何人任何方式都叫不醒他。
　　因此周邵庭觉得母亲闻女士很会掐点，她不会在自己忙的不想接电话时突兀的来个电话，也不会在自己补眠时突然跑到自己家里来。她总是能逢着周邵庭闲赋在家时找上门。
　　所以周邵庭补了眠醒来看到自己的母亲坐在客厅里是再自然不过的一件事。
　　周邵庭打了声招呼，去厨房找水喝。被母亲称为“猪圈”的厨房此刻已经收拾的光可鉴人。
　　周邵庭若有所思地喝了半杯水就听见母亲在叫自己。
　　闻暖见自己的儿子出来，指了指旁边的位置让他坐下，尔后又仔细打量起了他。
　　喝水的周邵庭被看的不自在，“妈，你这是看什么？”
　　闻暖伸手想去摸摸周邵庭，举了一半的手终究还是放下去了，叹息道：“你都已经长这么大了。”
　　闻言，周邵庭笑了出来，“闻女士，你的口气听起来你已经十几年没见到我了。”
　　闻暖也笑了起来，但是笑容明显有点勉强，接着又叹了口气。
　　“妈，你今天是怎么了？你的属下又给你气受？”周邵庭把手里的水杯放在前面的茶几上，正襟危坐，露出一幅洗耳恭听的模样。
　　若在平时，闻暖肯定是伸出手指指着周邵庭，忍着笑说：“不要在这里装模作样。”今天，她却一反常态，没看周邵庭，而是视线直视前方，陷入了沉思。
　　周邵庭感受到了今日母亲的不同，脸色也严肃了起来，问：“妈，你怎么了？”
　　闻暖还是直视着前方，过了会儿，缓缓道：“邵庭，我前天见到了应景。”
　　周邵庭不做声，只听闻暖又说：“他好像比以前要高了点。”
　　“我也见过他。”周邵庭觉得落青市真是小。
　　闻暖没有接他的话，像是自言自语地说：“当年是我对不起他。”
　　“妈。”周邵庭每次碰到这个话题总有种无力感，心里有种道不明的情绪。
　　闻暖转过头，神色温柔地看着周邵庭，说：“我知道，我不会想太多。”

　　午饭是闻暖亲自煮的，这么多年来，闻暖自己经营起了一个公司，但闻暖始终坚持在家自己煮饭，煮的菜不会多，两菜一汤。母子俩吃了晚饭后，又聊了一会儿，闻暖就回公司了。
　　周邵庭得了空，精神也恢复了，开着电视剧从这个台换到那个台换了两个小时，突然又不想待在家里，只得骚扰起了这个时间有空的人。
　　周邵庭打车去了落青市大学，走到极目可见办公楼的地方，看着手表等了一会儿，才掏出手机打电话，但是连打了两个电话都被掐段，正犹豫是否要打第三个电话，对方打了回来。
　　“怎么了？”陈曦跟周邵庭打电话从来不用礼貌用语，因为他觉得即使用了周邵庭也不会领情。
　　“我在你办公室楼下。”周邵庭说了这么一句，就搁了电话，站着一边接受过路女生的注目礼，一边继续等。
　　陈曦远远看见周邵庭像只骄傲的孔雀那样站着，有女生结伴走过他身边悄悄看了他一眼，就赶忙笑着和同伴窃窃私语。
　　陈曦心里咕哝一句：真是祸水。走路的脚步也随之慢了下来。
　　周邵庭皱眉看着走到面前的陈曦，肯定地说：“你故意走这么慢。”
　　陈曦当然不会承认，“你去连着上六节科看看，我从早上到现在没停过。”
　　周邵庭决定不跟人民教师讨论上课的辛苦程度。
　　陈曦却还没结束自己的诉苦：“现在的学生真是太厉害，一个个问题问的只叫你哑口无言，尤其是女生，我一下课还围上来问我问题，我连下课休息的时间都没有。”
　　周邵庭耸耸肩，表示无能为力。
　　陈曦觉得不数落下这样的周邵庭真的说不过去，也抱臂冷眼看周邵庭，尽量带有优越感地说：“今天是你来找我，不是我找你，不要这么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
　　周邵庭点头表示赞同，转身要走，刚走了两步又退回到陈曦身边，云淡风轻地对陈曦说：“哦，差点忘了告诉你，我今天本来是过来请你去中山路上的翡翠餐厅吃饭。”
　　陈曦听见翡翠餐厅，态度来了个大转弯，一把拉住欲要离开的周邵庭，“等我五分钟，我放下东西马上走。”说完，三步并作两步地跑向了自己的办公室。
　　中山路上的翡翠餐厅是在落青市出名的餐厅，一是那里的菜让人赞不绝口，二是那里的菜价让人咋舌。
　　待陈曦跑了回来，周邵庭看了看自己的手表，抬脚向图书馆方向走。
　　“喂，你走错方向了吧。”
　　“我看时间还早，先去图书馆看会儿书再去吃饭。”
　　陈曦真想掉头就回去，但是一想到翡翠餐厅，还是决定忍辱负重地先和周邵庭去图书馆。

　　鉴于自己等了那么长的时间，陈曦在点菜时毫不手软。
　　周邵庭用不可思议的眼神看着他，他也不在意，点完菜后理所当然地说：“人民教师辛苦一天了，应该好好吃一顿。”
　　周邵庭对他那套人民教师的理论习以为常，低头输自己的短信。
　　陈曦向来不喜欢玩手机，事实上他很不喜欢这种可以随时找到人的移动工具。见周邵庭的短信终于发出去了，接着寻找话题：“你最近在追求哪个姑娘吗？”
　　“什么？”
　　“《伟大的盖茨比》，这是你看的书吗？”陈曦以一种明知故问的口气说。
　　周邵庭反驳：“我怎么就不能看？”
　　陈曦哼了一声，以此表示对周邵庭不愿承认的鄙视，又搬出自己的论据：“我教的有个班的男生把简奥斯汀的书都看了一变，知道为什么一个大男生看简奥斯汀吗？因为他追求的女生喜欢简奥斯汀，他这是为了寻找共同话题。”
　　周邵庭“恩”了生，又去低头看自己的手机，还是没有短信回来。
　　陈曦看他的样子觉得自己的猜测实在太准确，正想再长篇大论下，菜上来了。面对美食，陈曦觉得任何事都可以稍后再谈。
　　陈曦大快朵颐地时间里，周邵庭打了许多个无人接的电话，中间他弄脏了手去趟洗手间洗手，他的手机响了。
　　周邵庭洗手回来看到未接来电直接拨了回去，接电话的却是不认得的声音，一问才知道刚是夏雪给自己打的电话，略感不安的心总算放了下来。
　　陈曦边吃边观察他的神色，问：“夏雪是你追求的那个姑娘？”
　　周邵庭顿了下才吐出两个字：“朋友。”
　　陈曦以一种“你就继续不承认”的表情看他。
　　周邵庭避开他的目光，只管自己吃菜，吃了两口，又说：“下次介绍你们俩认识。”
　　“啊？”
　　“因为你们都是老师。”说完周邵庭笑了起来。
　　陈曦却被他的笑弄的莫名其妙。

　　翡翠餐厅的一餐让陈曦心满意足，若没有门口遇到周邵庭熟人的这件事，他觉得今天堪称完美。但事实是，他现在站在操场边默数着周邵庭跑了几圈。
　　他们刚一走出翡翠餐厅就看见迎面走来的两个人，其中有个犹豫了片刻后叫了周邵庭的名字。
　　周邵庭转身就向另一个方向走，像是没听见一样。即使陈曦提醒他，他也置若罔闻。
　　陈曦正疑惑的当口，那个人追了上来。
　　周邵庭终于停下了脚步，看着来人一字一顿地说：“应景，我们没什么好说的。”说完绕开应景继续走。
　　应景还想追上去，被赵子晨挡住了，“应景，算了。”
　　陈曦对他们抱歉一笑，转身去追周邵庭。
　　周邵庭对追上来的陈曦提议：“我们回学校吧。”
　　陈曦万万没想到他是回来跑步的。
　　当周邵庭再次跑到陈曦面前时，陈曦拉住了他，“邵庭，可以了，不要再跑了。”
　　周邵庭手撑着膝盖，大口大口喘气。电话却突然响了起来。
　　周邵庭挂了夏雪的电话后久久没有说话。
　　陈曦走过去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邵庭，过去的都过去了，你再想也没用。你要向前看。”
　　周邵庭不做声。
　　“你的那个梦，那个十字架，都要试着放下。还有夏雪，你如果真的喜欢她，你就去追求她。事情都会好起来的。”
　　事情都会好起来的。
　　但是事情又为何偏偏那么巧呢？
　　周邵庭想这两年来，两个人都在落青市但从未相逢。可一旦见到了，就变的处处可见，怎么躲也躲不开。
　　落青市实在是太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