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第十章 谋逆之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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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靖眼睛霎了霎，清醒过来确定周围没有人后睁开了眼，便看见了头顶的布置，一瞬间就肯定这是军帐。
虽然说她在踏进山谷的时刻就察觉自己被人监视，又码不准对方身份，只能无奈继续往里走。
是以这一箭射来，她也存着既然不能随随便便就让对方摸清自己路数不如索性送他一个便宜的心思，到时候见到了人再考虑下一步怎么走。
反正小心一点避开要害就好。
可是这一箭到了胸前，她才惊觉久不动手，自己又长期被恶毒所缠，竟是有些托大，身体承受能力的下降显然超过了自己的预算。
不过就算如此，能够在三百步开外一箭直接把自己射得晕死过去的人，这个人绝非等闲。
并且，根据箭势以及速度和轨迹，这起码是七石的强弓，放到战场上亦是不容小觑的悍将一名。就算放眼整个大冕，目前在职的将军中可以与这等腕力比肩的也就只有可以拉开八石战弓的石显，只可惜石显不善弓箭，百步内外射草垛也才十中七的准头实在没法跟此人比。苏靖不由得小小的腹诽了一句，超过八百斤的拉力，用来射一个看上去不过是误入山林的女子，这人还真是看得起自己。
而故意用响箭射来，是为了示警还是试探？
这个人究竟会是谁？
按理说，这人要么是南疆这面留下来清场的，要么是平野那面派出来巡视的，南疆那面是没什么可能，凡有实力一点的良将精锐自从陆旷受伤之后都集中到了王城和聊城，若是随随便便留下的一支清扫部队都是这种实力，大冕早没戏了。
平野的话，如果只是一个普通巡逻兵，必应先传令回去，是不敢冒着暴露自己的危险来射杀一个不清楚底细的人的，所以自己是倒霉地遇到了首领级别的？
她撑着床刚想要起身，胸口一阵剧痛立刻提醒她这里刚刚被射出了一个洞。她抽了一口冷气，是了，要是自己就这么活蹦乱跳地起床了，那之前的前戏都白做了。
苏靖无可奈何地叹了一口气，又百无聊赖地躺了回去。
这下一耽搁，皇邪是追不到了。
正感慨着，军帐的门帘被撩开了，一个人走了进来。
苏靖深吸一口气，摆出气若游丝的状态偏过脸，就怔在了那里。
“殿……下？”
掀帘而入的男子清瘦秀美，却是白衣薄甲，正是皇邪未来的驸马，被苏靖推测为给陆旷下绊子想要坐山观虎斗的平野五公子阿兰铎。
“醒了？你晕了有小一天了，现下怎样，感觉如何？要不要我去找军医来看看？”阿兰铎一面走过来一面柔声问道。
苏靖想了想觉得还是不要答话的好，保持震惊地表情望着他。
“我记得你是郡主府的丫鬟，我还向郡主讨要过你，可惜郡主不肯。不知何以会在这深山里面？”阿兰铎笑得十分温和关切，坐到苏靖的床沿上，仿佛全然不知这个人差点被一箭射死。
“婢子……”苏靖捏着嗓子，尽可能让自己显得虚弱一点，“婢子……受郡主所托去找雍宁殿下……”
“哦？郡主府那么多小厮侍卫，倒让一个丫头去找雍宁殿下？”阿兰铎轻笑着伸手抚摸着苏靖的头发，还挽起一小股放到鼻尖下嗅了嗅，笑意盈盈的眼睛里却有了一星杀意，“你是不是知道了什么？”
“婢子……只是婢子跟雍宁殿下相熟，而且是婢子那天看到皇邪公主偷偷跑来郡主府的……婢子向郡主禀报了……郡主便急了……让婢子去把公主追回来。”
苏靖一口气说完已是痛得一脸是汗喘息不止。
阿兰铎见状放开了她，被她带开了话题，“公主偷偷回了郡主府？她要干嘛？”
“她带走了惊雷后，又回王城了。”
“皇邪这是什么用意？”阿兰铎眉间的阴霾一现而过。
“婢子……婢子不知……婢子这是……”
苏靖试探着想问自己是被谁射伤了，要是待会阿兰铎想要灭口自己在溜走前总要套点东西出来。
阿兰铎回过神来，轻笑着翻身上床，双手撑着床沿跪在苏靖上方盯着她。
“你知道这里是哪里吗？”
“军帐？”苏靖不明所以，配合他问道。
“知道这里是军帐就好，你就不能回去。尽管你可能还不知道这是在干什么，可是你回去多嘴一说，难保别人不多想。”阿兰铎笑道，表情正经了一些。
苏靖瞪眼，这就要杀人灭口了啊，那还不如趁自己昏迷的时候干掉自己。
“你就留下吧，等我的事情完了，再看情况考虑要不要放你走。你伤得这么重，估计一时半会儿也走不了，而那时你的伤怕也好了八成。”阿兰铎不调笑的时候，没有了轻浮的调调声音反而异样的清澈动听，就是稍许有些柔媚。
“嗯？”苏靖这次真的意外了。
“你安心养伤，我可能会软禁你，但是不会关押。”阿兰铎从床上下来，站在床前补充道。
“殿下……婢子不懂您的意思……”
“简而言之，你也看见了，这是军营。你若是还不明白，我便告诉你，这是我隐藏在南疆境内的部队，预备对秦王起事用的。”
阿兰铎毫不避讳地和盘托出。
他顿了顿，看到苏靖目瞪口呆的样子，不禁一笑，摸了摸她的头。
“你放心，我不会动你，最多让你陪我玩玩。刚才回来见你不仅进了林子，还一副有所发现的模样，才迫不得已对你开弓。”
言罢他便收回手留下苏靖转身而去。
苏靖见他出门，揉着脸收回了夸张的表情，但是心里不是没有讶然。
拉开七石强弓放响箭射伤她的人，赫然就是阿兰铎本尊。
那个轻佻放浪，纤细得像个女人一样的五公子？
苏靖默默地坐起来，支起耳朵听外面的情况。阿兰铎已经走了，可惜好像自己是被单独安排了一个偏离较远的军帐，所以除了风声鸟鸣和守在门口的两个侍卫的换班的脚步，倒是什么也没有。
她又叹了口气，先顺着他的意思吧，这伤也算不得轻，做什么都会打个折扣，能将养个几天不是坏事。
只是不知道阿兰铎所谓的软禁待遇到底什么样。
也不懂他为何留下了自己，还全不在意地把自己原本说不定猜不出的密谋信口告知，是笃定自己逃不掉？
这个念头也就这么稍稍一过，转瞬就被她抛到了脑后。
不过当晚她就发现阿兰铎所强调的“不是关押”四个字的意义。
晚饭是两个侍卫提着饭盒食物和捧着一碗药送进账来，然后给她摆好了小桌子在床边才退出。
两菜一汤，菜都是素炖的，做得很精致又很清淡，在大冷天还热气腾腾，一眼看去就知道做得不油腻完全就是为了照顾她有伤在身。
她舀了勺汤，居然还是用心熬煮过的鸡汤，味道堪比郡主府的厨子。
导致她吃完后总觉得这是不小心把阿兰铎的晚膳跟自己搞混了，而且就算是阿兰铎，这在外扎营期间也不该这么讲究。
可是第二日的三餐，依然是这种堪称离谱的风格。
第三日晚上侍卫来收拾的时候还带来了一个看似是随军的大夫，大夫还十分避讳地隔着帘子号脉，接着来了一个不知道从哪里找来的女子服侍她洗浴并换药包扎，肯定了她的伤由于偏离要害较远，没有什么大碍并开始好转。
于是第四日，她便发现午饭多了一个荤菜。她瞪了那只清蒸兔子好久，终于不客气的消灭了它，倒回床上坦坦荡荡接着睡。
两个侍卫进来收拾的时候，看到了那只只剩下骨头架子的兔子，依旧沉默无声。
出了帘子，才低低地传来了一声轻微地叹息。
“你说，殿下这是怎么了，本来两边跑就已经异常麻烦，干嘛还偷偷在自己帐中养着一个姑娘。”
“别乱说，听说这姑娘是被殿下射伤的。”
“就算如此……”
声音远去，渐不可闻。
苏靖躺在床上睁开眼，也跟着叹了一口气，照这个说法阿兰铎似乎是私自把自己留下的，撇开遣来照料加监管自己的侍卫，军中其他人尚不知晓。
自己睡的这个军帐，看样子还是阿兰铎的。
那阿兰铎这几日不在，是不是说明他回王城去应付陆旷去了？
他目的既然是秦王，那他和皇邪的婚事，又该怎么算。
苏靖暗觉这里有些不对劲，但是具体哪里不对劲又说不上来，正想着，就听到门口传来了脚步声，只有一人。
然后便是门口看守自己的侍卫行礼的声音。
她伸了个懒腰，坐起来往门口望去，果然是阿兰铎。
“殿下。”她轻轻低头。
阿兰铎的看见她，眼里就多了两份审视，“听说你这几日既没有哭闹，也没有逃走，也很配合我送来的人的要求，一点也不慌乱。”
“殿下是想婢子绝食还是上吊？那样殿下就会放婢子走？”苏靖抬头。
“我很明白地告诉过你，我是要反王，不应叱责我大逆不道？”阿兰铎拉过一把椅子坐在床前，饶有兴趣地问道。
“殿下并不是南疆的人，婢子也不是，婢子只是个被临时招入府中以前一直跟着班子跑南闯北的杂耍丫头。”苏靖眼眸一低，心想这次阿兰铎出去估计也是把自己打探了个一清二楚，但是他看自己的眼神，分明是不信任。要是如此，也没必要继续周旋。
阿兰铎笑了，反而站了起来，“来，我扶你出去走走。”
“殿下？”
“衣物你就将就一下我让人准备的那套，我去帐外，一刻后进来。”阿兰铎一笑，不给苏靖回答的机会就走了出去。
苏靖只得穿上早就摆在床头架子上的换洗衣物，磨蹭了一会也掀开帘子走了出去。
她这才发现这军帐竟然是在一块巨大无比的岩石背后，前面就是高崖，崖下是可一目了然那日她进入的山谷和山谷背后散却有序分布着的兵营。
帐后有一条可以下谷的小道，甚是隐蔽。
而帐前负责守卫的侍卫不知何时全都没有了踪影。
“你的伤不要紧了？”站在崖前迎风而立的阿兰铎回过头来皱眉。
“婢子不是什么好出身，以往常常从架子上摔下来还是被枪棒误伤都是有的，久了，也就习惯了。”苏靖笑道。
阿兰铎又盯了她两眼，没有再说什么。
“这里是平野境内？” 苏靖低咳了两声问道。
“嗯。山谷那面就是南疆。”
“殿下，这下面都是齐王的部队？”
“不是，是我的部队，父王的部队还在平野境内更靠近南疆王城的地方。”阿兰铎漫不经心的道，但是很仔细地给苏靖比划了一下平野王师的位置。
“那是什么？”苏靖听得那句父王的军队有些扎耳，目光一荡，就看见远处通往山外的路上行驶着一辆粮车，车上载着一麻袋一麻袋的大米。驾车之人脸上居然都是青面獠牙的面具。她下意识往怀里一掏，才想起自己不仅换了一身衣裳，还在进谷的时候就把水袋干粮连同那个捡来的面具一齐搭在了枣红马身上。
“那是父王的从南疆借道回平野的分队，表面上是粮车，实际上我也不清楚具体是做什么。”阿兰铎答道。
苏靖应了一声，忍不住又瞥了一眼那粮车，余光瞥见阿兰铎视线直直地定在自己脸上，不得不回过头来应付，“殿下怎么了？”
“没什么，就觉得你眼神真好。”阿兰铎笑笑，回过脸去。
苏靖一怔，才反省普通人的视力远不如自己，怎么可能看得到那么远的那么小在山野之间移动还特意刷成了灌木色的东西。这个人对自己知无不言，便让自己有些松懈了，可是既然从未对自己消除怀疑他为什么还会对自己知无不言。
她不由得笑了，“殿下何意。”
“没什么，你不仅仅是郡主府的侍女，就这样而已。”阿兰铎轻笑，“不是你出了什么差错，而是我的箭法从不曾失手，那一箭我分明就是瞄准你的心脏，却只中在了肩胛骨下方。我怎敢轻视你，所以我一开始在你昏迷的时候就给你伤口包扎的药里，下了军师之前就预备下却一直没派上用场的软筋散，不会影响你的行动，制约你的武力而已。”
苏靖提了提力，果然体内疲软，不由得笑了，“原来是我低估了殿下对自己的箭法的自信，不知殿下禁我于此用意是什么。为何，不直接要了我的性命。”
“我见了晕了过去才想起我见过你，倒是更想知道你这样的人进入郡主府的用意。”阿兰铎扬眉，“不过现在都无所谓了，你在这里呆着就好。”
“呆着？”苏靖失笑，“呆着看戏？”
“是，就是看戏。”阿兰铎一直清柔的嗓音里忽然就多了一抹决然，“我想有个人看着我摧毁这片政权。恰好，让我遇到了你。”
苏靖顺着他的视线望去，就看见远方的平原上尘土飞扬，竟是数千轻骑兵从各个方向往南疆汇聚而来，在先头部队进入山谷的刹那分流，化作小股隐入丛林再不见踪影。
“以我的目力，是看不到那么远的，我只是估计着这个时候应该是来了。但看样子，你能看见。”阿兰铎比划着下面的山谷。“从平野绕道进入南疆，便不会经过凤岭关，所谓的机关阵也就没有任何效力了。”
“这一大片都是靠近平野，我跟秦王提议过联合抗冕，他点了头，我便打着演军的名义把我名下的部队全部拉到了平野和南疆的交界。而父王的部队和我的先锋营直接混在了我在南疆的军队里面，插进了南疆深处。你可知道我要干什么？”
苏靖没有回答他，只是指着还在进行融汇与分散的骑兵部队，“那是孔家军。”
“尽管顶着平野王师的名号，打着平野的旗帜，可是行进方式首尾呼应，分合大胆，且每股彻底打散到不足十人，是别人模仿不来也不敢模仿的。”
“你还真是清楚。”阿兰铎叹了口气。
苏靖一笑，“带领孔家军的是孔良？”
“是。”阿兰铎颔首。
“你勾结孔良？”
“还有明扬，确切来说是我勾结冕军。”阿兰铎柔声补充道。
“平野倾巢出动联冕剿秦？”苏靖回过头来看着面前面目阴柔的男子，“五公子，你可知道代价是什么？”
“代价是南疆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元气会大伤，却绝对不至于被颠覆。”阿兰铎笑得颇有些苦恼，“而作为先锋和主力的我的部队自然损失最重。”
“再然后，若南疆溃败，则孔良和明扬容不得我。若南疆稍占上风，其矛头也必然由我率先承担。”
“若是我侥幸从战场归来，一直置身事后的父王侵吞了南疆势力之后，想来便会对已经打得疲软的南疆也好大冕也好将我交出去，权作交代，以表明与大冕或者南疆作对，并非他的本意，而是竖子所为。而那时，我的亲信大概都在南疆的战场上死光了吧。”
“我在南疆和平野都握有不弱的军权，父王不放心，但是又忌惮。”阿兰铎低头看自己的手，十指白皙而修长漂亮，更像是读书人的手，但是虎口和拇指指肚以及食指的第二截都有厚厚的好几层老茧，显得分外突兀，“所以我死了最好。”
作者有话说
第11章 第十章 谋逆之臣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