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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 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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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馆是朝都最大的小倌馆,占地广得比对街的红楼还了大那么半亩——你可别小看这小小的半亩地,在寸土寸金的朝都,这半亩可不止代表着财力,更代表着南馆背后撑腰人的权力。
占地大了,里面的倌儿当然也多。高矮胖瘦老少丑美,只有你想不到,没有你找不出。人一多,自然是要分了等级的,而最顶上的,则是南馆风头正劲的两位头牌——尔雅与春软。
听这名字就知道,一雅致一俗媚,一个清倌人一个红倌儿,荤素搭配,好吃不腻,财源滚滚。
“尔雅也在?”紧闭的紫檀木门里传来一道绵软媚音,话尾轻轻上挑,好似最柔软的羽毛儿划过,搔得人心头发痒。
“是。”门外的小厮眼观鼻鼻观心,淡定回话:“王公子说今儿个来的谢公子矜贵得很。”
矜贵?门内软榻上的人儿微一挑眉,有了些兴致。那王公子可是当朝右相的心头肉,老来得子那是宠的没边,在朝都也算呼风唤雨行事无忌,连这种天王老子第二我第一的主都说矜贵,这回的客人可真要贵得不得了了——莫不是小皇帝亲临?
“红主子。”
“嗯?”
“再不走就迟了。”元宝继续木着一张脸,语调冷静,心里却是一千头黄牛水牛飞奔而过。嗯什么嗯,不知道他心里急得要死就怕这祖宗一个不高兴踩了那王公子的面子啊,这慢慢吞吞的也不知是去还是不去,丢他一个人在门外干等不说,还乱发情,他难道不知道方才那声“嗯”九曲八弯有多勾人,惹得那些个守卫眼都绿了啊。
“急什么?”雕得花纹繁复的木门缓缓打开,一抹火红悠悠跃进元宝眼底:“元宝儿,你还是不够沉稳啊。”
不够沉稳?这京都还有谁比我沉稳?伺候这风骚主子却能脸不红心不跳眼不飘,他元宝独此一家别无分号。摊着脸的小厮元宝肚中腹诽,腰却早已规规矩矩地弯下:“红主子这边走。”
“元宝儿你好生无趣。”美人儿微嘟红唇,连娇嗔都挑逗,教那带路的守卫直了眼,连步子都快迈不动了。
其实要真说起来,春软可算不得什么美人。虽说也是柳叶眉杏子眼,小脸盘尖下巴,琼鼻也算挺翘,可并非那种缺一分嫌少多一分则过的精致,也就是马马虎虎过得去的样子——说白了就是清秀。原本这面貌要有张樱桃小口,倒也能是朵引人疼的小丁香,但偏生春软这唇却是瓣厚实的,于是便瞬间跌了好几个档次,直往路人那地儿去了。馆子里的爹爹瞅了半天,说一白遮三丑,粉涂厚些倒也能看得过去,可春软偏偏最恨那脂粉,闻多了便喷嚏连连涕泪横流,越发不能看了。没法子,只好洗洗干净扔后头去,给那些只付钱发泄不在意面貌的客人用。
有的人啊,只得逼急了才会冒出光来。南馆的沐爹爹每每看到台子上的这只妖精,都要向身边的人感叹上这么一句。原因无他,当初这春软前个晚上得知要被扔后街去了,闷声不吭地回房里锁了一夜,连晚饭都没吃,然后第二天出来时,就仿佛变了个人儿似的,眸儿媚腰儿软声儿娇,那眼角眉梢啊俱是春色,惹得人不由得看一眼,再看一眼。而这回头多看了的几眼,便能让人瞧出味道来了。一睇眸,一娇嗔,一摆腰,这人呀好似生来就是要在风月场上混的,浑身上下说不出的勾人,而原本煞了风景的厚唇丰盈润泽,在这魅惑里竟别有了一番热辣辣的风情,引得人垂涎欲滴,恨不能咬在嘴里好生品尝。
要说一个人怎么能前后变化这么大,沐爹爹的话不假,的确是受刺激大了逼急了。但更主要的,是因为这皮囊里的芯子,换了。
正主儿一根带子上了吊,春软这缕孤魂便大大方方地占了此具身子。翻了翻前主人残留的记忆,春软便明白了形势,虽然对自己的处境感到有些郁闷,但对于前前世是个MB的春软来说,倌儿这个身份到也不是什么不能接受的——他郁闷的是前主人落魄的状态。就算是个千人骑万人枕,到了高处也是要叫人仰望的,被人追着捧着,风光无限。至于心里如何看低他,那有什么关系,只要面上做的好,他看不到听不到,管那些做什么。
于是,便有了只半年就成了南倌头牌的红倌春软。
春软一步三扭,袅袅婷婷地走到漱花阁,还没进门,就听到王家公子的大嗓门在里头嚷嚷:“春软呢?怎么还不来!脾气大发了,连爷的话都不听了?”
“王公子这话可真是叫人伤心。春软一听是公子过来,赶忙巴巴地精心好一顿妆扮,这才来得晚了些,您倒好,还怨春软对您不上心。”春软嘟着嘴儿撩开水晶帘,在门边停了停,环眼看到尔雅在轻纱帐后端坐抚琴,脸上立时就变了颜色:“好呀你个贪心的冤家,有奴家一个不够,还要招惹雅哥哥,你,你这是厌了春软了?”
这一声冤家叫得真真泫然欲泣楚楚可怜,听得王崇登时软了半边身子,又眼见着平日里热情如火的人儿忽然变成了带雨梨花,吃味得连面色都变得白了些,王公子心里头那更是得意万分,先前久等的不爽早飞到了九霄云外,赶忙几步走上前搂了春软纤腰,软声相哄。
小脾气偶尔闹闹可以,但要记得见好就收。春软落了几滴泪珠儿,便在王崇怀中破涕而笑,那眼圈微红却又笑得明艳的样子,直叫王崇的心软成了一摊水,腹下邪火蹿起,差点就要不管不顾地把怀里妖精按到身下。
好在他总算还记得身边有个人,一个他老爹千叮咛万嘱咐,说万万不能得罪的人。
不能得罪,还要讨好。所以这怀中的尤物,今天是享受不到了。
“春儿,爷今儿给你介绍个大贵人,”王崇恋恋不舍地捏了一把美人肥臀,抬了抬下巴示意春软往正主处看:“去,给谢公子敬酒。”
美人计失效,平日里急色的王崇竟然耐住了挑逗。春软唇角一僵,转瞬又是一副笑靥如花的模样,乖乖斟了酒偎上前去,笑语款款:“谢公子。”
佳人在侧,软玉温香。这谢公子垂眸瞧了瞧递到唇边的白瓷小盅,却是不饮,美眸一转勾向身畔倌儿:“都说南馆现下的红牌骚得很,如今看来也不过如此。”
美眸,不错,就是美眸。这位谢公子呀,长得可真不是一般二般的漂亮。目点漆,鬓浸墨,唇含丹,齿编贝,如此面貌本就已十二分的打眼,又配上连楼里倌儿都自叹不如的莹白肤色,端的是墨者愈墨朱者愈朱,若非那横翠修眉斜飞入鬓添了几许英气,又兼这人神态举止无丝毫脂粉气,还真要教人以为眼前之人非是男儿郎却是那美娇娥装扮的了。
之前在元宝处听闻贵客为谢姓,春软尚可自我安慰,而方才在门边一眼看到座上倚着的倾城绝色,就算想自欺也欺不过了。姓谢,又貌美如花的贵人,除了当朝炙手可热的太傅录尚书事中丞谢长卿谢大人,还能有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