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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6、乾朝两番 ...

  •   惩亲番
      乾隆八年,御史弹劾“三等镇国将军荣敬与城门领完颜英智在盛京大兴土木时挖断皇陵地脉,奉天府尹完颜关杰隐瞒不报,企图包庇表弟堂侄。”
      此议传出阖朝震惊,满朝文武都把视线转到巡游归来的皇太主身上。
      书雪隐居多年不问朝政,初听讯息还没反应过来:“是御史风闻言事吧?”
      弘昊犹豫了一下才说:“已经查实了,我瞧着皇上挺为难——”
      书雪惊愕万分:“毁伤龙脉是当诛九族的大罪,荣敬英智竟敢无法至此!”
      “原是修建别院的,底下奴才无知,为图省事儿把土石挖到了北陵。”北陵是太宗皇帝与孝端文皇后的万年吉地,弘昊虽然并非出自太宗系,损坏的毕竟是自家的风水,对表兄表侄的无法无天自然动怒。
      “来人!”书雪猛的起身,忽然觉得一阵晕眩,弘昊赶忙上前扶住额娘,“您千万别生气,荣敬、英智是被奴才牵累——他们都是正经旗人,是不能议死罪的!”
      夏太监已经闻声进来:“奴才伺候皇太主!”
      “你去奉恩公府,把关佑、关峰都叫来!”书雪四肢发凉,“完颜氏想步王莽家的后尘不成?”
      夏太监刚应一声,书雪又问:“明儿是大起的日子?”
      弘昊回道:“是!”
      书雪挥挥手:“罢了,明天再说!”
      弘昊眉心一跳:“额娘,您要临朝?”
      书雪没有说话。
      弘昊急忙陈情:“荣敬是宗室,没有自己造自家反的道理,英智是附从之罪,关杰是包庇过失,他们还都是从犯,至多受个革职处分——”
      “够了!”书雪瞪着弘昊,“你这个宗人府令活回去了,今日他们敢断龙脉,明天就能刨了皇陵,我不处置他们,你还等着在我身后让人秋后算账!?”
      弘昊不敢言语。
      第二天,御门听政刚要开始,宫外忽然鸣鞭五响,有经验的大臣忙往后瞧:不会是自己听错了吧?
      清廷定制,皇帝行走前朝后宫鸣鞭三响,皇太后在内廷行走鸣鞭四响、皇后在内廷行走鸣鞭三响,能在前朝后宫鸣鞭五响开道的,大清朝只有皇太主一人而已。
      过不片刻,果然有小太监轻步飞奔过来传道:“皇太主驾到!”
      乾隆慌忙起身,率众文武跪迎銮驾。
      书雪毕竟是一任有名有实的女帝,时隔多年忽然临朝,文武百官难免惊讶。
      “有小十年没坐在这儿了吧?”书雪巡视一圈后微微笑道,“好多都是新面孔了!”
      百官山呼:“皇太主万岁、万岁、万万岁!”
      示意乾隆入座,书雪问道:“都察院何在?”
      左都御史甩袖出班:“臣在。”
      “刘统勋?”书雪微微一愣,苦笑道,“皇帝倒会用人!”
      乾隆不安地站起来。
      刘统勋虽值盛年,却是康熙朝的举人、雍正朝的进士,心里明白有一笔账:退一万步讲,纵使皇太主没有权柄,皇帝的孝心是实打实的,被点名的那刻不自觉的多了一分忐忑。
      有些新晋的文武惊奇的发现:敢犯言直谏、能弹劾文官之首张廷玉的左都御史竟然有战战兢兢的时候.
      书雪也不拐弯抹角:“盛京皇陵龙脉受损是怎么回事?你给孤据实回奏!”
      乾隆待要拦话:“皇额娘——”
      “你给我闭嘴!”书雪拍着扶椅,“讲!”
      刘统勋不敢多想,将自己知道的内情一体陈说,与弘昊所言大致相当。
      书雪这才看向弘历:“皇帝,你打算怎么处置他们?”
      乾隆踌躇着答道:“完颜关杰降两级留用,荣敬杖四十,黜为宗室;完颜英智杖三十,予以革职叙用。”
      书雪冷声道:“皇帝,孤问你,如果断了皇陵龙脉的人不是完颜家,不是我的内侄儿外甥,你该作何处分?”
      “这——”乾隆低下头。
      书雪又问:“刘统勋,你是大清的总宪,他们三个按律法该怎么处置?”
      刘统勋想了一想回奏:“觉罗荣敬革去黄带子,永远圈禁宗人府;完颜关杰革职查办;至于完颜英智——”
      书雪见刘统勋面有难色,遂接过话茬:“完颜英智是从犯,借旗人的身份能免一死,至少要杖刑服役吧?”
      “皇太主圣明!”刘统勋磕头回道,“按律该杖五十——流徙两千里——”
      张廷玉和鄂尔泰这俩冤家对头令大家掉下巴的齐心出班为完颜英智陈情,两班大臣不分满汉文武都跟了风。
      “呵!看不出,完颜家的二房长孙有这般大的面子!” 书雪斜靠在龙椅上往下看,“不提姻亲故旧,在这个院里姓完颜的应该有许多,难为你们能厚着脸皮跟着跪,想来是打着挖了大清祖陵不被问罪的主意!”
      关佑等人带着尴尬告罪站起来,关辉匍匐上前:“奴才教子无方、奴才万死!”
      荣效也跟着跪了出来。
      书雪抓着椅子站起来:“圣祖皇帝,臣媳不会做汉元皇后,我是大清朝的简亲王妃!”
      大清皇主简亲王福晋完颜书雪最后一次在前朝露面却是处置了一侄、一甥、一侄孙,顺带把所有完颜氏族人逐出朝堂而已。
      乾隆朝新贵初睹皇太主风采却被深深折服,对皇帝密诏“不许内外大臣污谤皇太主之亲,枉叫朕负不孝之名”的行径并无异议。
      择媳番
      乾隆九年,执掌宗人府的靖亲王弘昊接到了一件棘手的“案子”:靖亲王府大阿哥颙恒相中了兵部侍郎董鄂元敏的小女儿董鄂莞晴。
      董鄂元敏出身正白旗满洲,不但是正经的二品大员,还挂着二等子的一品世职,这样的门第按理也配得上未来靖亲王福晋的身份,可惜中间横着两道不太好逾越的鸿沟。
      元敏的祖父是康熙朝鼎鼎有名的征准大臣费扬古,费扬古按辈分是康熙的娘舅,这个“娘”可不是孝惠皇后或孝康皇后,而是端敬皇后董鄂氏。换句话说,董鄂莞晴与董鄂妃是产自一家的姑奶奶!凭着简王系与孝惠皇后的情分,他家的孩子怎么能娶端敬皇后家的格格?如果换成弘晏还罢了,孝惠皇后没的时候他都不懂事,弘昊不一样,他是老太太看着长大的。
      第二道鸿沟出在董鄂莞晴自己身上,先不提小姑娘本身的素养,她的出身并不光彩。董鄂元敏在江苏做知府时认识了秦淮名妓柳云烟,然后就是一段既俗且苏的爱情故事,元敏不顾前程为知己顶撞父母,几乎闹到停妻再娶的地步,彼时二圣分政,宠妾灭妻的隆科多刚被二圣拿下,书雪虽未干预董鄂氏家务,到底不敢摸老虎的鼻孔,为防失态扩大,索性退一步允许柳云烟进门,真爱圆满了没两年,柳云烟难产而死,至于元敏的父母和发妻在其中扮演了什么角色就没人知道了。靖王福晋甚至可以是侧室女,但要是庶出女就得另当别论,何况还有那样的生母,别说娶妻,做小妾都得防着她变成搅家精。
      父母这边没说通,颙恒可不敢学元敏做出忤逆的事儿来,如果做了,那位管着宗人府的老子能教他后悔在靖王府投胎!挨了一顿骂后表面毕恭毕敬服管,掉头就奔畅春园来了。
      书雪老神在在地问:“你阿玛和额娘是什么意思?”
      颙恒耷拉下脑袋:“阿玛不同意,额娘就听阿玛的!”
      书雪晃了晃肩膀:“那不结了?”
      颙恒赶紧狗腿的上前给祖母捶背捏肩:“不能结,您说句话就什么都成了。”
      书雪哭笑不得,颙恪、颙恒兄弟都不敢跟老子撒娇,倒愿意来她这儿歪缠,隔辈亲没法子,不是犯原则的事儿,她也狠不下心管教。
      “玛嬤,您说过‘万两黄金容易得、知己一人却难求’。孙儿保证,您一定会喜欢莞晴的。”堂堂七尺男子汉卖起萌来半点儿没觉尴尬,“阿玛疼姐姐弟弟,额娘眼里就一个阿玛,您再嫌弃孙儿,孙儿可就成了没人理的小白菜了。”
      “好好好!玛嬤疼小白菜!”书雪被烦的脑仁疼,“来人。”
      随侍的小太监上前听谕:“奴才在!”
      书雪吩咐:“你去侍郎董鄂元敏的府上,让他和夫人带着府里格格明天来园子见我,顺道去靖王府传个话,让老七媳妇把他家的小无赖领回去管教!”
      “玛嬤真好!”颙恒一蹦三丈高,“不用劳动额娘,我自己回府就成。”
      走出几步远又退回来:“您可千万别跟阿玛额娘讲啊!”
      央着书雪答应,颙恒这才放心的去了。
      忆画心道:我的小爷,跟在您身后的可都是靖王府的奴才。
      书雪望着颙恒的背影苦笑:年轻真好。
      忆画想的不差,弘昊刚下差就从妻子那儿听到了消息。
      那拉氏有些担心:“额娘已经派人到董鄂家传旨了,万一——”
      弘昊两眼一瞪:“颙恒呢?”
      那拉氏很无奈:“去六哥府里了,六哥派人传话留他住一晚。”
      见丈夫抓着帽子往外走,那拉氏忙劝:“六哥护着他,你这会儿过去也没用。”
      弘昊沉声道:“我进园子给额娘请安。”
      众格格正要陪书雪用膳,见到弘昊都站了起来。
      弘昊近前打千儿:“请额娘安。”
      “起来吧。”书雪不用想也知道弘昊的来意。
      姐妹几个行礼:“阿玛(七叔、七伯)吉祥!”
      “嗯。”弘昊挥了挥手。
      “陪我到外面走走。”书雪拦下众孙女,“你们用完膳就回去吧。”
      众格格齐声答应:“是。”
      扶着弘昊月下散步,书雪问道:“你是来说颙恒的事儿?”
      弘昊吐露顾忌:“额娘,董鄂氏家风不正,颙恒又是嫡长子——”
      书雪伸手抚了一下随风飘荡的柳条:“你知道我最欣赏你阿玛的地方是哪儿吗?”
      弘昊老实回答:“儿子不知。”
      “你阿玛桀骜不驯,一辈子没变过性情!”书雪略带不满地看着弘昊,“你小时候挺有灵性,怎么现在规矩的刻板,都快变成老道学了!我和你阿玛要像你如今的样子,你媳妇能进门吗?”
      弘昊躬身告罪:“额娘教训的是!”
      “颙恒的事情我搁在心里,明儿看看董鄂家的格格,若是百桩好处一桩不是,咱们从长计议,万一只是狐媚妖精,我也断断容不得这样的人进门。”书雪宽慰道,“儿女的事情不要顾虑太多,你虽然不能跟额娘一般率性,到底是堂堂宗人府令靖亲王,对着外人严肃些无妨,对自家人就不用端着了。”
      弘昊笑了笑:“额娘,儿子总不该到现在的年纪还跟颙恒似的对您撒娇!”
      话分两头,接到上谕的元敏夫妻实在是吓得不轻,前两日皇太主很突兀的派了人送果品已经让他摸不着头脑,果然就有后续,元敏赶忙给传旨太监塞红包:“可是奴才不察之下冲撞了陛下?求公公提点,奴才好向陛下请罪!”
      小太监捏捏荷包的分量,因笑道:“大人不必多虑,陛下偶尔听说府上的格格出挑,这才动兴想见见,说不得也是栽培大人的意思。”
      元敏稍稍放心:“多谢公公。”
      小太监喝完茶后告辞,将出门时又看向元敏之妻钮祜禄氏:“夫人!”
      钮祜禄氏忙应着:“公公吩咐。”
      小太监笑道:“皇太主特意提了府上的莞晴格格,明儿个千万把她带上。”
      “嗻。”元敏夫妇心如乱鼓:难道反感宠妾灭妻的皇太主要翻旧账?那可坏了!
      不管皇太主作何打算,董鄂氏并没有置喙余地,第二天硬着头皮带家里的三个格格拜谒畅春园请安。
      书雪冷眼瞧着,颙恒看上的莞晴格格果然是毓秀灵动、不娇不俗的人物。
      给莞晴的两个姐姐赏了见面礼,书雪吩咐:“带两位格格去大格格那儿吧。”
      清完场,书雪少不得要说几句场面话:“费扬古公爷与家父曾同朝为官、协军作战,两家算是世交了!”
      元敏心下一松:“不敢,完颜氏代代能臣,不似奴才不肖,徒损祖宗英明。”
      书雪淡淡地笑了笑:“这是府上的三格格?过来我瞧瞧。”
      莞晴原就觉得不安,在书雪跟前更添畏惧,偌大的凳子只坐一角,唯恐失了礼数。
      书雪垂着眼问:“现在怎么拘谨起来了,你不是敢扮了男装去教堂玩儿吗?”
      轻飘飘的话无异于惊雷一般,吓得莞晴跪在地上一声不敢言语。
      “这——”元敏能做到二品侍郎绝对不是白给的,且顾不上向女儿问罪,慌忙与妻子跪地磕头,“奴才治家无方,奴才该死!”
      书雪摆摆手:“行了,满家的格格没这许多讲究,我要为这个问罪自己就填进去三十年了!”
      “谢皇太主恩典。”元敏夫妇颤颤巍巍站起来。
      书雪朝里间说道:“金恒少爷,出来吧!”
      莞晴看到颙恒时的表情可比方才精彩多了,缓缓站起身:“你怎么在这儿!”
      与此同时,钮祜禄氏也震惊了:“哎,你不是奉太主谕去府里送果品的那个——”
      颙恒只好给书雪磕头:“孙儿冒着玛嬤的旨意私进侍郎府,求玛嬤责罚。”
      “这又是哪一出?”书雪看向钮祜禄氏。
      钮祜禄氏只得解释:“前两日奴才因着三丫头私自出府罚她跪经,这位——这位阿哥穿着内监服饰过府,只说陛下赏赐了祭祀果品,奴才愚钝,并不曾察觉。”
      颙恒倒是敢作敢当,身子一转面向元敏夫妻:“大人、夫人,都是——在下无礼,格格并不知情。”
      吓得元敏夫妻又跪了下来。
      “你可真是你阿玛的儿子!”书雪端起茶盏,“出去领二十板子!”
      “啊?”颙恒呆住了。
      “怎么?”书雪挑挑眉,“你还要喊冤!”
      “孙儿认罚。”皇太主跟前的人都清楚,如果扬着声骂人尚且有回旋余地,似这等看着平淡的语气才难办,便是皇帝太后说情也不顶用。
      见颙恒乖觉,书雪这才笑道:“这是我们家老七的大小子,平素教我惯的时常作怪,让你们笑话了。”
      “不敢——”元敏看出眉目,脑门上都是冷汗。
      书雪对莞晴的第一印象不错,却不能贸贸然定下长孙媳,因与元敏商议:“我瞧着你们三格格不错,想留她在园子里住几天,不会为难了大人与诰命吧?”
      元敏哪敢说个“不”字:“能在陛下跟前伺候实在是小女百世福缘!”
      莞晴留宿畅春园,颙恒却被用春凳抬回了靖王府,夏太监亲自给那拉氏带话:“阿哥假传皇太主口谕,这才受了杖刑。”
      颙恒是婆婆第一个嫡亲孙子,那拉氏半点儿不担心儿子会被打出好歹,听说缘由后气的要补两巴掌上去:“你是不知道天高地厚了?你玛嬤出口为旨,谁给你的胆量假传敕诏?”
      “儿子知错。”好歹和莞晴的事儿有了眉目,挨打也认了。
      晚些时候听说消息的几家府邸都来探视,弘昍大乐:“你和你十叔有缘,都为媳妇的事儿挨了板子!”
      弘晏凑趣:“我可没他能耐,微服到教堂都能撞出一段情缘来,还化名‘金恒’?真是不已世俗为转移,是你阿玛的儿子!”
      永叙争功:“说起来董鄂家的格格如果当真能入额娘的眼,七弟就得谢你六嫂的大媒,颙恒七八岁时跟着她去张家赴宴偶尔见到董鄂格格,那会子挺玩儿的来,不意隔了小十年还能得着重逢的机缘!”
      永焕斥道:“什么得脸的事儿值当玩笑,家常相处你们仗着宠爱狐假虎威无妨,敢打着额娘的幌子把威风逞到外臣家去,板子打的轻了!”
      说完这话还横了颙恪几个一眼,兄弟几个老老实实听教。
      弘昁补了句:“这样犯忌讳的事儿以后不能办!”
      几个兄弟你一言我一语,表面训斥侄儿,实际则绕的弘昊忘了正事,等散伙后才反应过来董鄂家的格格已经入住畅春园,真是恨不得把儿子拎起来再揍一顿。
      董鄂莞晴在畅春园住了大半年,书雪终归没挑出什么不是来,索性趁着大挑将其指给颙恒做正室,乾隆凑趣,在大婚前册封颙恒为靖亲王世子,董鄂莞晴的际遇不知教多少旗人闺秀撕了帕子。
      颙恒与董鄂莞晴琴瑟相合,婚后不但差事尽心,更能怡情于琴棋书画、诗词歌赋等诸般雅事,倒是实现了祖母欲求不能的夙愿。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306章 乾朝两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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