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光》丁冬

2、第二章 不平等条约

　　许昕蹲在路边等着，手里的塑料袋里装的是他刚从药店里买的药，那三个混混虽然看起来也不像是好人，其中的一个不久前还刚打劫了他两百块钱，但是人家刚救了他，为他解围，却也是不争的事实。当时他撒腿就跑并不是他主观上的意见，而是他实在是被吓怕了，这帮人动起手来跟不要命似的，那拳头砸到身上都能听到砰的声响，那可是实打实的。
　　老实说，好孩子许昕长这么大都没见过这么真实的群架场景，他确实被吓懵了，吓的腿都软了，所以两腿先于意识飞奔起来，然后当他当他看到赵岐瘸着一条腿蹦着走，腿上的血顺着裤管不住的往下流的时候，好孩子许昕呆住了。
　　等到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已经被按着被那三个流氓揍得有一会儿了，一边打有个结巴还疑惑的说：“老大，不、不会打傻傻了吧。”
　　“小鸡子似的，除了学习，还会个屁。”赵岐语气里尽是鄙夷。
　　好脾气的许昕也不是没有尊严的，他一下子发力跳起来，那三个残兵衰将还真被他一下子掀翻了。
　　“你！”赵岐扬起拳头作势要打，许昕又一阵风似的跑远了。独留下这三个残兵饮恨瞪着他的背影恨得牙痒痒。
　　“别让我再看到你！”赵岐仰天大吼。

　　其实许昕并没有走，别人欠他的人情他可以不在意，就当是做了好事；但是若是自己欠了别人人情，就无论如何也一定要还。
　　他飞速的去药店买了药出来，然后又一路尾随来到了一个废弃的化工厂，里面看着挺空旷荒凉的，他没敢进去，就在门口呆着。
　　暮色降临，天色已经很暗了，远处的市区的霓虹灯远远的闪烁着，许昕着急的如热锅上的蚂蚁，要是再不回家，家里的保姆肯定是要报警的了。
　　正要咬牙冲进去扔了药就走，一个人吊儿郎当的晃着身子从里面出来，光头瓦亮，在路灯下闪着微光。一看到许昕，猪头一样的脸皱成一团。
　　“你神经病？找揍还是看星星？”
　　“我……”
　　光头赶紧打断他：“得了，快走吧，让我老大看到少不了得打你。瞧你这细皮嫩肉的……”
　　他耐住脾气的摆摆手。
　　“可是……”
　　光头不耐烦了：“我说你们好学生是不是都学习学傻了，听不懂人话啊？”
　　许昕又气又急，觉得自己一心好意又被当了驴肝肺，板着脸直接把塑料袋扔过去。
　　“这是……什么？”
　　“药，消炎的，止血的，纱布，酒精。”
　　光头惊讶的看他一眼，许昕侧过脸，“好了，那我走了。”显然是憋了一肚子火，却因为涵养好而隐忍不发。
　　“站住！”
　　光头也觉得自己语气太横了，不自然的咳了两下，扒了拔没有头发的脑袋：“进去坐会儿吧。”
　　“不用，再见。”
　　然后就兀自走掉了。
　　光头摸不着头脑的回头继续走进屋里，赵岐受伤的腿包着绷带，上面透着一大片殷红，正躺在沙发上看电视呢。
　　“怎么又回来了？这是什么？”
　　“药。”
　　赵岐瞪大眼，“你买的？”光头他爸妈严格控制他的经济开销，除了一日三餐的饭钱，零花钱买支笔都得上报开销。
　　“不是。那小子——叫什么来着？徐穆海，你们学校那高材生，叫什么来着？”
　　徐穆海是结巴的真名。
　　“许、许昕。”
　　“哦哦。”光头点头。“就是他。我看他脸上也还青着呢，那帮人不是东西啊，对这种乖乖牌也动手。”他啧啧出声：“他还算有良心啦，还特意跑来送药……哎哟！”
　　结果脑袋上就被重重拍了一下。
　　“干啥啊，老大？”光头不无委屈。
　　“傻啊你！怎么不把那家伙忽悠进来？”赵岐电视也不看了，激动的遥控器都差点摔了。
　　“我说了啊……可是，他转身就走！”
　　“打晕了也该弄进来！”
　　结巴、光头同时瞪大眼。
　　“为、为什么？”
　　“说你们傻还真没冤枉你们！看看我这腿！可是为了救他光荣负伤！这他怎么着也该表示表示吧？这点药能花几个钱？能弥补我身体加心灵上的伤痛吗？”
　　两人眼直了。
　　“老、老大英明！”
　　“那是！明天我不管你们用什么办法，校门口堵他，给我把他带过来。”赵岐摸摸肚皮，饿了，可惜家里就只剩下干面包火腿肠之类。早就吃吐了。
　　“可是明天是周日……”
　　“那就后天！”

　　“你们要干嘛？校门外围堵学生，小心我报警。”方云琛挺身站在许昕前面，俊俏的面容发冷。
　　“哎，我说你这人怎怎怎……”
　　光头一边把结巴推开，带上笑：“这位学长，你不要误会啊，我们也是这学校的学生，我们跟许大学长是认识的，听说他学习好，想向他请教下学习方法。”
　　方云琛眸色一深，带着疑问看向许昕。
　　许昕迟疑的看了一眼对面明显两个蓄意不良的家伙，又看了一眼方云琛，抿紧了唇。
　　“许昕怎么可能认识你们这种人？”好看的眉毛一皱，他发出嗤的一声，分明是不屑。
　　光头受不了这刺激，却被结巴一把拉住，结巴掏出学生证打开给方云琛看：“学长，你看，我真是这个学校的……学生。高一4班，徐穆海。”
　　方云琛看了一眼，眉尖微耸正要再说什么，许昕拉他袖子一把：“云琛，你先回家吧。这俩人我是认识的。”
　　方云琛露出不信的神色：“真认识？”
　　许昕笑着点头：“真的。刚刚我才想起来，上次我参加市里举办的那个奥数比赛的时候认识的。”
　　许昕的面容是那种温和清秀型的，白白嫩嫩的皮肤仿佛能掐出水，笑起来的时候大眼睛晶晶亮亮的，带着说不出的善意和真诚，让人打从心眼里的觉得这真的是个从不说谎的孩子。
　　尽管方云琛跟许昕青梅竹马长大，他在这方面也没什么跟别人不一样的见解。
　　“嗯，那好吧。八点前一定要回到家。到时候我到你家去找你。”临走前，他还是不放心的嘱咐着。
　　“知道，知道。”许昕耐心的笑着点头。
　　方云琛边走还时不时回头的架势让光头啧啧出声：“你确定这是你同学而不是你妈？”
　　结巴噗的一下把嘴里的可乐喷出来。
　　许昕抿紧唇，默默的看着他们：“你们到底要干什么？”
　　光头站着抖腿，干什么，去了不就知道了么。

　　“你叫许昕？”
　　许昕点头。手里拎着书包，有些局促的站着。
　　“我叫赵岐。”
　　“哦。”继续点头。
　　对面把腿横在沙发上坐的四仰八叉的家伙，就是那个敲诈他的人。到了现在他才有机会仔细的观察下这个人的长相。
　　黑皮肤小眼睛单眼皮，身子瘦的跟麻杆一样，脸也很瘦，两腮都没什么肉，看着跟营养不良似的，真不知道他打架的力气是从哪儿来的。
　　“知道你今儿为什么会在这儿么？”
　　许昕摇头。
　　赵岐皮笑肉不笑指了指自己的腿：“重伤，医生说，最少得静养两个月。你说怎么办吧。”
　　许昕的身子莫名的一抖。
　　“我又没让你救我，是你自己……”许昕想辩解。
　　赵岐拍案而起，结果带动了腿上的伤口让他面容更加扭曲起来：“好啊，敢情我救了你还是多管闲事？那好啊，现在我后悔了，觉得自己这条腿伤的太他妈不值了，所以为了公平起见，你把腿留下一条吧。”
　　许昕吓得冷汗都要出来了：“你怎么能这么不讲道理？”
　　“哈哈，我就是这么的不讲道理，你能怎么办？来吧，左腿还是右腿。”他桌子上摸出了把水果刀，倏地拔出来，露出闪亮的刀刃。
　　许昕牙齿打颤，勉强自己镇定下来：“你这是犯法，我要报警。”
　　赵岐挑着眉似笑非笑，眯着眼看他：“打吧。你今天能全个人走出这间屋子，我告诉你，不可能。”
　　“你到底要怎么样！”许昕有些崩溃。
　　“不怎么样，看你还是个学生的份上，给你打个八折，腿上随便砍一刀吧。”他瘸着腿颠过来，手里随意的翻转着刀锋。
　　“你……你敢……”许昕的汗刷的一下就都下来了。
　　“这里吧。”赵岐伸手摸上了他的大腿内侧。“放心，白刀子进红刀子出，很快的，两秒钟完事。你要害怕就闭上眼。”
　　说完一刀子挥下去——
　　许昕这样的优质高材生完全就是家长老师蜜罐里泡大的，哪儿见过这阵仗，眼一闭直接就晕过去了。
　　不知过了多久，等他睁开眼的第一件事就是去看自己的腿，没有想象中的那么血淋淋，刚松口气，一扭头看到近旁的刀锋，哇的一声叫出来：“你说怎么办就怎么办吧，我都听你的……有话好好说……”
　　被吓得简直已经破不成声了。
　　“什么都行？”赵岐挑眉。
　　“随便，只要你把这刀拿开……”许昕觉得自己的心脏已经快要负荷不了了。
　　“那好，所有的医药费你负责。养伤期间的伙食你要全包。什么补品啊，补血养元的，鸡汤参汤……唔，还有精神损失费！”
　　赵岐稳坐钓鱼台，开始漫天要价。
　　好孩子许昕兵败如山倒，由此签订了一系列不平等卖国条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