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然回首》多米诺米多

10、无为有时有还无（下）

　　今天是穆旻昊的上学日，流月昨晚便把书笔文物包好，收拾的妥妥当当。等到沈文蔚和穆旻昊醒来，服侍他们梳洗，沈文蔚穿着一身银色的世子制式的衣服，带着小小的紫金冠，一身金尊玉贵。这两日，穆旻昊量了身材，新作了不少衣服，此时他穿着淡紫银纹衣，清雅尊贵，因为不曾自卑卑微，站在穆旻昊身旁不似伴读，倒像王府的另一位世子。流月细细叮嘱穆旻昊学堂事宜，穆旻昊想起小时上学时母亲在家也是如此絮絮温言，不由握住她的手，笑道：“流月姐姐，不必担心，我会照顾好世子和我自己的，你放心好了。”
　　流月也笑了，“今天是你第一天上学堂，不知怎么，就是很担心，你这么聪明乖巧，必然在学堂过得很好，是我多虑了。”一边又反反复复的叮嘱小厮多照看着点世子和穆少爷。
　　沈文蔚有点羡慕，流月是他的手下，忠于他，服侍他，为他打理院中事物，可以为他赴汤蹈火万死不辞，但却不会如母亲般照顾她。这就够了。
　　沈文蔚咳了一声，“好了，再磨磨蹭蹭就迟到了。”
　　流月呀了一声，催促他们快点出发，“第一日去学堂，可不要迟到啊，给夫子留个好印象。”
　　路上，穆旻昊察言观色道：“宁卿，其实流月也很关心你，只是今天是我第一次入学堂，我毕竟不是皇亲贵戚，只是你的伴读而已，她一时间有点担心，你别多想。”方才沈文蔚只是静静地坐在一旁喝茶，眼中却露出淡淡的寂寞，寂寞之下是羡慕与渴望，他是尊贵的，但也希望有人能对自己无微不至吧。
　　沈文蔚有些好笑，“我没多想啊，你可是永宁王世子的伴读，你要是犯了事，永宁王世子自然会罩着你，不用怕。”还是有人能看到他的情感，还是可以得到淡淡的安慰。这就很好。
　　“我看上去很容易犯错受惩？”穆旻昊有点紧张。
　　“你只要相信我就好，不会犯事的。”学堂中的是非对错，假作真时真亦假，关键还看是谁判。父王是当今圣上一母同胞的弟弟，也是最为信重的亲王。永宁王世子自然不必多说了。

　　两人到达学堂时，萧驰刚准备上课。
　　萧驰，枢密院枢密使，集英殿大学士，帝师，现在皇家学堂讲师，也可能是下一任帝王的老师，如果他站对方向。当今皇上沈思忧远远算不上雄才大略，深谋远虑，论执政，只能说中规中矩。
　　先皇在世时，萧驰是举世闻名的贤者，被先帝再三延请，方应允入朝为官，纵观众位皇子，只愿做三皇子沈思忧的老师，彼时沈思忧天资平平，一母同胞的弟弟七皇子沈思存聪明近乎妖却不为萧驰所喜，甚至九龙夺嫡之时，沈思忧无所作为，全靠萧驰殚精竭虑和沈思存的心狠手辣，拔除各位皇子的势力，无所不用其极，一部分皇子被贬为庶人，流放大漠，碌碌无为者安居王侯，小心度日。传闻，萧驰力谏皇上鸠杀七皇子，皇上不忍，言：“思存乃寡人同母胞弟，幼时以神童之名闻名京都，他若有心，必然为帝。朕宁死不愿伤他。”朝事步入正轨后，永宁王沈思存上书“海晏河清，永不上朝。”此后，永宁王曾在青楼中住了大半年，回府后，广纳姬妾，喜新厌旧，风流薄情，世间流传。

　　不过此时，萧驰看到永宁王世子带着一个稳重不似六岁孩童的小小少年进来时，只是寻常问候了一下世子，“世子身体安好，如若不适，可随时告退。”
　　沈文蔚微微一躬，说：“多谢老师关心，身体已然大好。这是我的伴读，穆旻昊，字容若。”穆旻昊也不知道如何行礼，只好向萧驰一鞠躬。萧驰安排两人坐在一起。
　　上课内容对于穆旻昊来讲是相当无聊，一班小孩子，学些字，教两句诗文，穆旻昊看看四周，有认真听讲的，有趴着睡觉的，有人互相传纸条的。旁边有个疑似多动症的小小少年，因为他坐在椅子上就不能安定，身子跟着弹簧似的摇来晃去，他发现穆旻昊关注自己，便写了个条子自我介绍：南安郡王，沈均益。
　　穆旻昊回了张字条：永宁王世子伴读，穆旻昊。
　　沈均益又回了张字条：“我也有伴读，他叫江远。”穆旻昊看过去时，沈均益指了指前面。江远正趴在桌上睡觉呢。
　　穆旻昊想起以前哥们上课给自己穿的纸条，改写了一下：有位富商家里养了一张千年乌龟，富商很爱惜乌龟，出门办事纷飞家仆好好照顾乌龟。但是乌龟生了治不好的病，病死了。家仆很害怕，便自己用木头刻了一只乌龟放在桌子上。富商回家后问家仆：乌龟呢？答曰：小王八正趴在桌上睡觉呢。
　　沈均益看过纸条，大笑不止，引得萧驰都过来了，抽过纸条看了看，微微一笑对穆旻昊说：“字写的很好。”然后给全体学生布置了课业是以穆旻昊的纸条为字帖，仿照他的字练五十遍。一般小孩子都很讨厌课业，但是这次大家很欢乐。
　　容若随想偶记：
　　上学第一日，前世练了十五年的书法震惊了整个学堂。我想古代是不是笑话太少了，一个很普通的笑话都能笑得喘不过气来。课间休息，大家纷纷对沈文蔚说：世子，你从哪找来的伴读，这么有趣。沈文蔚说：哪里哪里，他只是喜欢乌龟而已。我勒个去，沈文蔚，你才喜欢乌龟呢。

　　上午的课结束后，沈文蔚拜托沈均益：“我是不上下午的课的，容若来上课，还请你多多看护他点。”
　　沈均益很高兴，“你放心好了，我和江远会好好照顾他的。”
　　穆旻昊虽然疑惑沈文蔚不来上下午课，但还是对沈均益说：“那就请郡王大人多多关照了”

　　回家的路上，沈文蔚对穆旻昊解释：“父王自幼对外宣言我的身体柔弱，不能习武，下午的课一般是武艺课程，你去就好了。若是有人欺负你，沈均益挡不住的话，你就逃课，回来告诉我，我自然会给你撑腰，不要怕，一切有我。”
　　“其实不上课也没什么，我可以在家陪你。”永宁王大概对外营造世子气弱体虚的形象，是怕武艺课程中的意外伤害？
　　“父王为我请了师父在家教授我，不过只能我一人上下午的课。”沈文蔚有些抱歉。

　　午饭过后，穆旻昊小憩片刻，南安郡王沈均益派人接他来一起上课。而后，沈文蔚拿了抱枕，在床上做出一个熟睡的假象后，打开床底机关，从密道走至一个房间。虽在地下三十米深处，却辽阔空旷，没有丝毫的沉闷感。这个房间四面墙上嵌有书架，房间一侧是两张书桌并椅子，其余空间摆放有十八班兵器。
　　沈文蔚进入房间时，苏策正在看书。
　　苏策，布衣，文武全才，无官无职，永宁王沈思存是其唯一的传承弟子。昔日，苏策对沈思存说：“机关算尽太聪明，不过是为别人做嫁衣裳。怨不得萧驰那个老匹夫不愿收你为徒，比之沈思忧，你多了一份情。罢了，以后你不再是我认可的弟子了。”
　　但是当沈文蔚被抱回府中后，沈思存派人追查苏策的住处，而后在苏策门口跪了三天三夜，请求苏策教导沈文蔚。苏策答应的唯一条件是沈思存只能做一个名义上的父亲，不能像一个真正地父亲那般爱这个孩子。沈思存毫不犹豫的答应了。此后，他可以给沈文蔚最忠心最能干的隐卫，赋予他充裕的资金，为他创造着腾飞的平台，却再也不能给出半点关爱。
　　父母之爱子，必为之计深远。如果不爱，怎么会在他还是婴儿时便做出未来规划，一直暗中准备，一点点的将全部身家交付他手上。
　　如果爱他，那么从小到达儿子多次测试他的心时，为什么没有给予半点回应？童年时最纯真无暇的美好时刻，六岁的儿子用一场拙劣的失踪做最后一次测试，他累了，他不会在期待父亲是爱他的，因为这份爱他不要也罢。
　　当苏策放下书，走向沈文蔚时，永宁王沈思存醉倒在一个妓女的床上，他一点点的亲吻那个一弯玉臂千人枕的女人，突然想起此时儿子正在上课，然后想到自小到大儿子都不归自己教导，甚至说话走路都是苏策教的，平时只有儿子制造事端的时候两人见上一面，其实每次见面都要苏策允许，否则私下见面，苏策便不再教授儿子离开王府。就这样任时间流逝，先开始很想爱他，爱那个聪明的孩子，爱那个漂亮的孩子，想让他回忆起童年，能想起爱他的父亲，到现在已经可以视若无睹的漠视那个渴望一点点爱的孩子。我的儿子，我更希望你成为一个强者，那么只要你狠一点心，你爱的人就会是你的，他无法拒绝你。你的父亲成全了他所爱的人，结果他现在成了一个可怜虫。所以你一定要强大，一定要狠心，那么你会拥有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