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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五章 ...

  •   不知是不是四人八字不合,就在上楼就寝时,又发生了内部争执。

      小二顶着楚闫和步霜尘阴森的眼神,颤巍巍地解释道:“小店真的就剩下两间客房了,客官看着能不能将就一宿,那一张床上都能睡两人的...”

      商池笛奏笑眯眯地看着他,小二哥立即噤声。她满意地笑了笑,打了个哈欠:“男女有别,不是我为难诸位,实在是条件有限,就委屈三位了。”说罢,就要走进那间看起来比较大的客房。

      步霜尘和楚闫一人一只手将她扯住,对视一眼,又双双放下。只听楚闫凉凉地说道:“北楼不是向来不在乎这个?玩刀子的就不要学良家妇女,看着碍眼。”说罢就要踏足商池笛奏舒适的窝。

      商池闪身挡住他的去路,抱臂笑道:“可兄台你不是我北楼的。”

      楚闫面无表情的脸看起来有点不自然,刚想开口,一直沉默的迟雪却抢了先:“我同千斩前辈一间。”

      语气不是征求,只是要强调即将发生的事实。话音刚落就大步踏入房中,商池笛奏冲着剩下的两人善意一笑,可他二人却不懂得投桃报李,看也没看她一眼,头也不回地向屋里走去,商池只好悻悻进了屋。

      夜已二更,商池笛奏躺在床上半梦半醒,身旁的人呼吸清浅,明显还没有睡着。夜晚的风在呜呜哀泣,白日的人太喧闹,风喜欢选择在寂静的夜晚倾诉。

      “黑夜在哭。”迟雪的声音在空气中回荡,有些突兀,认真的语调像是一个孩童在倾诉他眼中的世界。

      商池轻笑一声,竟然耐心和他交流开来,好像认识多年的老朋友一般:“为什么哭?”

      “到处都是黑色,许是太单调了吧。”

      商池沉默,黑夜掩埋掉了所有颜色,美艳的不再光鲜,丑陋的不再狰狞,一切喜怒都归于圆寂,从此,无喜亦无忧。是这样么?那么这样的夜,是可爱还是可恨?

      “那你呢?”如雪的白色,单调的白色,一无所有的白色,如果夜会哭的话,你就不会寂寞到哭泣么?

      “我不会。”他答道,语调里有一种莫名的笃定。

      她相信他说的话,迟雪给人的感觉很空洞,空洞到和他对视时,你会自动将他的脸,他整个人模糊成一片白雪,而看到的,也只有那一双漆黑的墨瞳。

      他总是活在自己的世界里。

      将被子分给了他一些,商池笛奏很耐心地将他严丝合缝地包裹在被中,温和笑道:“当你能感受到寂寞了,也便离告别寂寞不远了。”

      说罢,从床上跳下来,点了根蜡烛站到窗台旁边。窗外的风还在呼号,淹没了窸窣的脚步声。

      望着黑漆漆的窗外,商池轻笑出声:“夜深了,诸位朋友不早早歇息,来找在下喝烧酒么?”

      辅一进房门,步霜尘顾自坐到桌旁,双目轻阖,打坐练功,这是他单调的杀手生活中的一大主题。楚闫则径直走向那张将将能容纳两人的小床,连灯也不点便阖衣就寝,昂藏的体格自然伸展开来,解除了一日奔波的疲惫,让他满足地轻吟了一声。

      可这一声听在步霜尘耳中却怎么听怎么不是滋味,因为,除非他胆子大到敢拿楚闫当垫子使,如若不然,那张过分“质朴”的木床断然是容不下两个大男人的。

      那男人刚刚说过的话犹在耳边,表面是在贬损他“师父”商池笛奏,实际上字字针对自己。看不出来如此薄凉的男人竟是个唠唠叨叨的卫道士,原本对“南坊第一杀手”针砭大的期待瞬间消失殆尽。

      倒是商池笛奏那女人,只要有酒喝,对谁都是一脸的笑吟吟,即便是面对楚闫的尖酸刻薄也表现得不甚在意,一笑了之。任谁也想不到这个看起来普普通通的小女人就是那个少年成名,排在杀手排行榜首位的千斩,自己做梦都想打败的对手!

      “那女人可真是颠覆想象力……”步霜尘兀自嘟囔,忽然觉得自己这些年的努力付出得有些莫名其妙,只恨没有早生几年,亲眼看看那千斩右护法到底是怎么扬名立万的!

      “比起做杀手,商池笛奏倒是更喜欢做自己。”

      低沉的声音划破里沉寂,像离弦之箭一般冲断步霜尘紧绷的思弦。疑惑地转过头去,眼前是深夜的漆黑,但他仍能辨别出床的方向。

      步霜尘耐心地等着他下面的话,可那边却又一次沉默了,足足有一盏茶的时间没有回话,好像刚才他听到的话都是幻觉。

      不会是睡着了吧?

      “为何不继续?”他试探着压低声音问道。

      “说完了。”楚闫语调平淡,却格外让人火大。步霜尘眯起眼睛,声音不再刻意压低:“前辈,吊胃口是最可耻的事情!”

      “我觉得最可耻的事不是吊人胃口,是扰人清梦,更令人难以容忍的是,你正在打扰你所惹不起的人。不识时务!你是笨蛋么?”

      “到底是谁先招惹谁的!?”步霜尘咬牙切齿。真想一脚把他从床上踢下来!

      楚闫冷哼一声,即使看不见表情,步霜尘脑子里也能立马浮现出楚闫勾着薄唇冷笑的模样。

      “你以为你在这里不眠不休地练功就能有什么不同么?结果都是一样的,逞一时之气罢了,除了碍眼我想不出有什么词汇可以来形容你的行为。”

      奇耻大辱!他们这种靠天资就能登上顶峰的人,是永远无法理解自己在北楼所付出的一切的!海棠秋才不稀罕杀手的命,它所讨要的是杀手的灵魂!没有人会逃脱血液从身体里一点点流走的过程,手脚逐渐冰冷,身体逐渐冰冷,接着,心也便逃不掉了。

      “碍别人的眼于我何干?你且看着,总有一天我会向西桥一样高坐灵峰之巅!”步霜尘的眸色出奇的亮,哪里蒸腾着的是属于少年热血又莽撞的风发意气。

      黑暗的另一侧再一次归于寂静,隐隐约约能听到楚闫均匀的呼吸声。大概无言以对了吧,步霜尘
      继续调息练功。

      “三言两语就泄漏掉自己最大的弱点,还真不是什么可造之才。”

      一句话险些没将刚刚入定的步霜尘气到走火入魔,他几乎是咬着牙说道:“前辈何出此言?”

      “你太偏执,可一个杀手最不需要的就是欲望和执念。”每一个字都是字面上的意思,平铺直叙,一如楚闫说话时的语气,淡漠平静。

      这次轮到了步霜尘陷入沉默。一大堆想说的话噎到嘴边,可偏偏一个字也吐不出来,这种感觉真的糟透了。

      正在他懊恼的间隙,忽闻对面传来打斗的响声。楚闫猛然翻身下床,风一般飘出了房间,步霜尘一愕,立刻起身追了出去。

      楚闫和步霜尘踢门而入,就看到这样一幅及其不和谐的画面:一侧,商池笛奏和几个魁伟大汉打成一团,刀光剑影,杀气腾腾;而另一侧的迟雪则安静得近乎诡异,幼蚕一样被被子严丝合缝地包裹着躺在床上,一动不动地睡着大觉。

      不会是中毒或受伤了吧?步霜尘走到床边,伸手探向迟雪的内腕,即将碰触的一刻,迟雪的手忽然一翻,两指钳住了步霜尘的宽掌,整个过程迟雪连眼睛都没睁开,完全是在半梦半醒间完成的。没料到他如此生龙活虎,步霜尘登时卸了力道,来了火气:“你没事在这里装什么挺尸!?”

      迟雪缓缓睁开眼睛,再次将凌乱的被子掖回原状,继续挺尸:“商池前辈让我只管睡觉。”

      “那你就真的只管睡觉?”七八年了,他怎么努力都没能找到方法来理解迟雪的思维,或许需要劈开脑子,看看里面装了些什么。

      目光转向杵在一旁打哈欠的楚闫,步霜尘还是决定换一个人问,于是难得求教了一次缠斗中的商池笛奏:“怎么了?可是任务泄露了?”

      商池笑着摇头,继续忙于战斗。楚闫扫了她一眼,拽着他后退几步,冷声道:“麻烦总是和女人如影随形,她自己招惹的麻烦让她自己摆平。”

      步霜尘将目光转向正在和商池笛奏僵持的对手。那是一个身形高大的健壮男人,四肢粗壮有力,肌肉异常发达,全身上下布满罡气,大概是练过金钟罩之类的气功,浑身上下竟找不到一处死穴!
      “千斩,我佟十八向来不欺负女人,且让你三分,可千万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

      他话音未落,商池便率先窜了出去,同时袖间弹出一柄七星短刃。脚下一弹,便向他的右腿的位置袭去。大汉身形魁梧,可反映毫不迟钝,一个旋身跃起,避过了商池的偷袭。

      机会来了!商池刀锋一竖,寒光幽冷,直直从他脚下插入。

      佟十八表情颇为惊惧,似乎是在惊异刀法刁钻诡异,可那份恐惧还未达到眼底,便被得意所取代。商池笛奏一惊,偏头望去,便看到十几根根银针直直射向她的面门。距离太近,想要避开为时已晚,空手更是无法接住所有银针,索性左臂一横,生生拦住了所有银针,顺着力道向后退了几步。

      嘶!可真够疼的,整个左袖被血液浸透,海棠暗纹被鲜血浸染得更加妖艳。

      疼痛令人更加冷静。商池快速在记忆中搜寻着佟十八这个人。是他!商王手下的一员猛将,自小师从妖僧九重,练得一副金刚不坏只身。

      脚底涌泉穴往往是这类人破功的死穴,可看他刚才的样子,分明是在故意引诱自己攻他脚底。这人虎头虎脑,行事莽撞,明显是个粗枝大叶有勇无谋的汉子,心思竟然能如此缜密?呵,只怕他主子在背后没少提点。

      “你家主人也太过小气,不过是借他东西用一用,又不是没还,至于喊打喊杀追到这里么?商王还没有穷到和我一届江湖草莽较真的地步吧?”商池笛奏似笑非笑。

      “多说无益!千斩,这针上可是浸了绝世奇毒‘碧落黄泉’,不肖半柱香的时间毒药便会侵入心脉,到时可就是药石无医了!识趣的话就速速跟我走,免得毒发时受那万箭穿心之苦!”

      啰嗦!这毒性她比谁都清楚,甚至比起那制毒人自己更了解毒发时的“快感”。商池饱含深意地望了楚闫一眼,后者动了动唇,欲言又止,最后别开头去。

      转过头,商池对着佟十八笑道:“不必,半柱香的时间已经足够了。”

      “什么?啊......”佟十八还未来得及反映她说的话,便瞪大眼睛,身体痉挛地抽搐着,直直倒下。

      商池从他口中慢慢拔出自己的短刃,以免稍后被喷出的东西溅到。随手从他身上撕下一块布条,开始认真地擦掉上面的血液和从脑中带出的脏污,眉头难得皱成一团,她现在的心情可是差到谷底了。

      周遭一片寂静。

      商池一边擦一边对着空气说道:“把他的尸首带回去,跟你们主子说,他现在欠我一千两,这是我的底价。”

      几人纷纷张大嘴望着她,完全没听懂她是什么意思。商池叹了口气,商王府的人怎生如此迟钝?干脆扒了死去男子的上衣,想要在他身上刻下几个大字。刀尖刚刚抵到后背,商池笛奏像是想到了什么,忽地改变了方向,蘸向地上血液,改在衣服上写下给商王“书信”。

      死者为大。活着受罪,死得不美,何必再糟践遗体呢?世人皆道杀手最是轻贱生命,可却不知道他们才是最敬畏生命的人。

      商池在衣服上草草写好几个大字,才将尸体抛给商王的手下。众人聚首一看,脸顿时齐刷刷地黑了,打又打不过,只好愤愤地扛起尸首回去交差。

      “回去休息吧,夜深了。”商池对着围观已久的三个男人疲惫地摆摆手,没为他们准备热茶好酒辅以消遣是她的疏忽,真难为他们看戏看到大半夜了。

      一阵乱马嘶鸣后,夜,再一次归于平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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