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鸾》汐可若

22、坦白

　　“大叔，醒醒！告诉我月全食那天到底会发生什么事？”花泽忧心忡忡地摇了摇打着呼噜睡得正酣的颜正宝，可是根本无济于事。

　　凄清的朗月下，花泽再次背起颜正宝，迈着沉重的步伐朝自己的家走去。他凝视着脚下的繁枝疏影，无尽的怅惘随风乍起，如同一场急雪般肆乱翻飞。

　　回到家后，花泽将颜正宝安顿在了自己唯一的大床上，而自己则躺在客厅的沙发上，辗转之间，彻夜无眠。

　　他静静地聆听着时间流淌的声音，直到黎明的光辉悄悄点亮了寒霜天的晓角。他甚至能感受到一丝丝柔和的阳光绽放在这个都市的心脏上，唤醒了崭新的生机，而自己却始终无法找到昼与夜的区别，依然停留在昨日的愁绪里。

　　颜正宝惬意地在温暖的被窝里翻了个身，舒舒服服地伸展了一番。伴随着意识的渐渐清醒，还没睁开眼，他便将身上的被子和床垫都摸了个遍，然后惊慌地睁大眼睛，坐了起来。

　　“这是哪里？”颜正宝诧异地环顾了一下四周，昨晚酒醉之后的记忆全都伴着酒精挥发掉了，什么也想不起来。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脏兮兮的装束，竟然会有人愿意让他躺在如此干净、高档的床上，心中不禁泛起一股热盈盈的感动。

　　他困惑不已地离开了卧室，沿着走廊来到了宽敞的客厅，一头俊秀飘逸的栗发顿时映入眼帘。他看着那个靠在沙发上修挺、素雅的背影，脑海中慢慢浮现出昨晚自杀未遂的画面。

　　“你醒了？”花泽从容地转过身望着他。

　　“嗯，昨晚谢谢你了，还有……给你添麻烦了，我这……我这身上那么脏……”颜正宝满心愧疚地说着。

　　“没关系，不过有个忙我必须要你帮。”

　　“说吧，你救了我一命，还这么待好我，有什么事就尽管说。”

　　“告诉我关于刘威还有白羽的事情。”

　　颜正宝听着从花泽口中吐露出来的那一个个字，仿佛遭受了晴天霹雳般，顿时楞得脸色青僵，他万万没有想到，自己好不容易辛辛苦苦隐瞒了十年的秘密，竟然在这个相识甚短的恩人面前露出了端倪。

　　“这个……我……”他支支吾吾着，说不出一句话来。

　　“月全食之夜，刘威想要杀了白羽是吗？”花泽不确定地追问道。

　　“那个……其实……”颜正宝一下子慌乱了阵脚。

　　“你不用害怕，我只是想救白羽，我不会让任何人发现是你告诉我的。”

　　“你是斗不过刘威的，他现在一半是人一半是鬼。”颜正宝终于摒足了勇气，沉重地开了口。

　　“如果我也不是普通人，那又会怎样？”花泽沿着四面的高墙，展示了一番自己移形走壁的特殊本领。

　　“你也是那儿的？”颜正宝吃惊得脱口而出。

　　“或许吧，我也不知道我到底来自哪里？那里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地方？”花泽如炬的目光紧紧地注视着颜正宝，燃烧着期待的烈焰。

　　“大约二十年前，我爱人所在的国家科考队在去极地考察的途中遭遇了海上强劲的飓风，整艘船都完全支离破碎掉了，人也在那场飓风之后消失得无影无踪。这些都是当年搜救队给我的答复，告诉我人就这么一去不复返了。我当时真是痛心疾首，我们的女儿才出生不久，还没好好喝够母亲的奶，也没好好躺在她怀里睡过觉……”颜正宝说着说着便哽咽了，他抹干了眼角的泪水，然后投入地继续讲述着，“事故后第三年，那是一个电掣雷鸣的雨夜，我突然听到了一阵急促的敲门声……

　　‘刘威，你没死？倩倩呢？她也没事对不对？’

　　‘大哥，有人追杀我！’

　　‘什么？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快告诉我呢？’

　　‘那年遭遇飓风，船上所有人都陷入了绝境，认为必死无疑了，包括我跟倩倩，但是没想到我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正安然无恙地躺在一个金碧辉煌的宫殿里，起初我还以为自己是进了天堂，但很快就发现倩倩也躺在附近，她没死，只是身体比较虚弱。后来一帮莫名其妙的侍卫将我和倩倩分开关了起来，我就再也没能见到她。’

　　‘那你是怎么逃出来的？为什么没救倩倩？’

　　‘一个长得跟巫婆一样的人突然来到我狱前，她说可以帮助我离开，但是必须封上那边的印，这样才能出入那个黑城。我本来也想去救倩倩的，但是那边守卫太森严了，我自身都难保，所以想回来找你一起商量。’

　　‘那你说有人追杀你，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因为……因为我一时贪心，临走时偷偷藏了一些金子在身上。后来因为求生存，我就找了一个叫做哈桑的生意人跟他交换了大笔的现金。但是没想到他们突然说我唬弄了他们，那些根本不是金子，只是石头而已，我真是万口莫辩，差点被他们打死。现在每天追着我还钱，我真的快没有出路了，这日子真过不下去了。’

　　‘我们报警，你告诉警察去那个黑城的路线，我们去救倩倩，钱我会帮你尽快凑齐的。’

　　‘不能报警，千万不能，那边的人不是普通人，个个都有特异本领，并不是我们凡人能够对付的，说不定只会打草惊蛇害了倩倩。’

　　‘那怎么办？一天不救倩倩，我这心里就一天也没得安稳呀！’

　　‘先冷静一下，这样吧，你先帮我找个藏身的地方，让我先避避风头。’

　　‘你到底欠了人家多少钱啊？’

　　‘其实……两个亿。’

　　‘什么？你疯啦？你怎么会欠人家两个亿呢？你跟我几辈子都还不清啊！诶……’

　　‘大哥，你都没看到那些黄金，简直就是……’

　　‘你真是昏胀了头脑啊，我女儿还小，不能让她跟着你我一起过担惊受怕的日子，我给你一些钱，你还是自己想办法躲起来吧。’

　　‘大哥，救救我，念在我们从小一起长大的份上，你不能看着我被人家活活打死呀！’

　　‘站起来，跪着还算什么男人，不是我不想帮你，只是两个亿啊，你让我怎么帮你？’

　　‘大嫂不是留下了一大笔保险金给你嘛，你让我暂时缓缓急，先让我还掉点。’

　　‘你！你大嫂还没死，怎么能动用那笔保险金呢？这是违法的知不知道啊你？’

　　‘大哥，你不能就这么丢下我不管的……’

　　‘什么声音？’

　　‘肯定是他们找到这里来了，大哥救我。’

　　‘我被你害惨了！哎呀……’

　　从此以后，我带着我的女儿跟刘威每天过着惶恐不安的生活，就这样过了一年。一年后，刘威突然变得很不对劲，他总是半夜三更在漆黑的房间里自言自语，性格也变得十分的阴暗。直到有一天他莫名其妙地消失了。

　　半年后，我参加白老大的寿宴，第一次看到才五岁的白羽，也无意间发现了刘威竟然成了叶家的总管。可是我还没来得及找机会询问他消失的缘由，白家就发生了悲剧性的劫难，上千名无辜的人因为喝了某种酒，活活地在突如其来的烈火中被烧死。我当时在情急之下，将在火中嚎啕大哭的白羽给救了出来，并将他送至孤儿院。”

　　“我想知道刘威为什么要害白羽，跟月全食之夜又有什么关系？”花泽已经迫不及待地想知道答案了。

　　“我本来也一直以为白羽是白老大的孙子，但是后来从刘威口中我才得知他是白老大秘密收留的。刘威估计已经中了那个巫婆的蛊，在拼命地为她办事，想名正言顺地成为黑城的一员，据说不但可以长生不老，还能永享富贵荣华。他曾经一再怂恿我跟他一起为黑城效力，说这样就能和倩倩在那团聚了，他告诉我我俩之间的兄弟情谊还在，所以对我坦白了。可是我已经很清楚，他已经不再是我认识的那个兄弟了，残忍、暴力、不择手段。我拒绝了他，当我知道在白家投毒和纵火的都是他时，我去警察局报了案。没想到他竟然以我女儿和老婆的性命威胁我，让我装疯卖傻，让警察们都把我当神经病病人看待。我现在只记得他跟我说过，说在月全食之夜在祭坛上处决白羽，作为献给黑城新城主的最丰厚的礼物，黑城之门就会为他正式开启，其他的我也就不知道了。”颜正宝详尽地叙述着，将藏在心底最深处的记忆翻耕了出来。

　　“谢谢你跟我坦白一切，月全食之前你就暂住在我这里吧，肯定安全，至于外面的事情，我一定会努力处理好的。”花泽为颜正宝倒了一杯沁香的热茶，搁在了他的面前，然后便披上外套准备出门。

　　“你要去哪？”颜正宝激动地问道。

　　“叶家。”花泽果断地回答道。

　　“不能让刘威知道你已经发现了他的秘密，不然我女儿，我老婆就有危险了。”颜正宝用乞求的口气拜托着。

　　“我知道，我不会让你家人受到牵连的。”

　　“你能帮我一个忙吗？”颜正宝站起身来请求道。

　　“说吧！”

　　“保护好我的女儿！”

　　“她叫什么名字？”

　　“颜诗馨！”

　　听到这三个字的时候，花泽的心脏猛地抽搐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