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夫妻道（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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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蘅不再上门，老夫人也不再闹腾，傅庭突然觉得这样的日子很无聊。作为韩家主母，下人规规矩矩，账本清清楚楚，凡是有条不紊，她每天只要循例清点一番或者给前来找她办事的管事发放牌子即可。
图图满嘴塞着厨房刘婶偷偷给的中原小吃，一脸惬意的道：“这样不好么？小姐你就知足吧，别没事找事了，要真有什么事，你哭都来不及。”
素来谨守主仆之别的写写也难得点头赞同，不敬的说道：“小姐，你只要吃好喝好玩好，别添乱子，就为府里解决了最大的麻烦。”
换言之，即她傅庭是影响韩府和谐稳定的最大危害因素。
傅庭不高兴了。
晚饭时，傅庭扫了眼满桌精致可口的菜色，只吃了几口便满脸郁色的放下牙箸，长吁短叹，幽幽说道：“我饱了，大家慢用。”
韩衍也跟着停下来，“吃这么点就饱了？”
傅庭忧郁道：“今天被打击了，食欲不佳，不想吃。”
韩衍微笑点头，道：“那好吧，你先回去休息。厨房里还在煎烤的烤全羊太过油腻，我想你也不会喜欢的，待会我让她们就自己分了。”
傅庭弯着腰屁股刚离开凳子停滞在半空，她倍受打击地看着韩衍无懈可击的笑容，捧心蹙眉，“你们怎么可以这么残忍？杀了人家不止，竟然还煎尸！”
“……”
“……”
女干^尸一词太过邪恶恶心，传到大家耳里后，众人互相看看，终究谁都不肯做第一个下刀的人。
半夜时，厨房处，此时正是月黑风高杀人夜，一道行迹鬼祟的人影大材小用偷溜进厨房，好一会儿后方扛着个袋子出来。第二天，天色尚早，厨房里的人双眼朦胧的上工，待看见只剩下骨头的羊骨架时，惊讶的张大了嘴。
傅庭还趴在暖和的被窝里不肯起床，厨房管事刘婶上报给韩衍，韩衍好笑的摆手表示知道了，刘婶退下后，韩衍回到卧寝一把揭开被子，傅庭顿时被冷醒，怒目而视。
韩衍压抑着满腹笑意，拧眉深沉道：“昨夜烤全羊身上的肉不见了，只剩下副骨架，对此，你有什么想说的吗？？”
傅庭抢回被子抱着打了个滚，欢快道：“本神棍掐指一算，那人刀功定是极好。我决定我要去拜师学艺！”
韩衍差点破功笑出来，清了清嗓子，“傅神棍，你能再掐指算算，羊肉哪儿去了吗”
傅庭庄重道：“它不堪受辱，自己把把自己给凌迟了，然后将身上的肉都献给佛祖，求转世有个好胎。”她一声长叹，遗憾道，“可惜一代用刀大师，就此香消玉殒。”
韩衍屈指抵在傅庭额上弹了一下，嗤笑道：“得了，你肚子里几根肠子我还不知道，我让人去图图房里搜一搜就知道‘佛祖’是谁。”傅庭双手捂着脑袋无辜的眨眼，韩衍瞧着傅庭苍白的脸色，叹道，“好了好了，我以后不勉强你了，你喜欢吃什么就吃吧。”
傅庭顿时雀跃欢呼，一个鲤鱼翻身站起来，八爪鱼似的爬在韩衍身上，搂住他的脖子笑眯眯说道：“相公，我就知道你还是爱我的，我又相信你的人性了。”
韩衍哭笑不得。
出门的时辰已经耽误了，韩衍也不急，索性陪着傅庭用完早膳再走。
韩衍站在门口沉默伫立，良久后，对送他出门的傅庭语重心长道：“阿庭，你总要习惯吃中原的食物、穿中原的衣裳的。你一定要喜欢上中原的一切，这样你以后才不会难过。”
傅庭敛起喜色，呆呆望着韩衍，韩衍继续认真的对她说着，“阿庭你应该早就知道的，我不是图合城的人，总有一天我还会回中原去。到时，你也要随我走的。”
傅庭她娘经过自己血淋淋的教训，从小教导傅庭严守闺训谨记女戒，熟读“在家从父”四字，虽然娘没教，傅庭也知道下句是“出嫁从夫”。嫁入韩家，韩衍人之所在，傅庭心之所向。
可是就这么跟着到另一个陌生的地方，周围都是陌生的人，没有可恶的傅蘅可以斗嘴，没有神经的爹爹可以撑腰，没有风情的姨娘可以养眼，没有大街小巷熟悉的店铺小摊可以赊账，没有图合城美貌大胆的年轻姑娘可以调戏，傅庭觉得自己仰望天空，明媚的忧伤了。
傅庭掐了自己一把，咧嘴笑道：“你怎么突然说起这个了，你，哦不，我们……我们要走了么？”她问得小心翼翼，神情惶然无措。
韩衍摇头，摸摸傅庭的脑袋，“不知道。”然后莫名的笑了下，“我希望这天越晚越好。”
傅庭突然有些感动，这一刻她觉得韩衍很好很温柔很贴心，“或早或晚都无所谓，反正你去哪我跟着去哪。”傅庭有仇必报，有恩必报，有情更是必还。
“别老是待在府里，闷得慌，我知道你静不下来。”韩衍道，“想回娘家就回吧，玩够了记得回家吃饭睡觉就行。”
傅庭的心瞬间蠢蠢欲动了。
她咽了咽口水，乖巧的点头，目送韩衍走远了后，兴奋的嗷嗷两声，挥爪吆喝着图图写写出府溜达去。傅庭当然没那么老实，真乖乖的一次都没偷溜出去过，不过怎么着也没手握圣谕明目张胆的从正门走方便，还可以嚣张的在老夫人面前转一圈，欣赏欣赏她铁青的脸色。
傅庭是个十分记仇的人，每每回想起她嫁进韩家后的第十一天，她就深觉耻辱。
那天是难得的一个晴朗天，具体来说，从傅庭韩衍成亲那日起，图合城就一直阳光明媚。那是她回门后的第二天，韩衍因成亲休息了十天，将她送到韩府大门口后便马不停蹄的走了，她一个人到正堂屋里去给老夫人请安。
屋子里静静的，老夫人半搭拢着眼皮，转动着手里的佛珠，半晌不出声；她跪在下首，膝下是老夫人身边的得力大丫鬟翠婉提前给她准备的蒲团——她不知是该怨念翠婉还是该感谢她，如果翠婉没有给她这个东西，她是肯定不会下跪请安的。跪得有些久了，傅庭腿有些发麻，忍不住左右蠕动。老夫人轻撩了下眼皮，声音冷漠好比图合城寒冬腊月里和刀子一般锋利的风，刺得傅庭的心拨凉拨凉。
她说道：“你的身世我都打听清楚了，你母亲私奔在前，未婚先孕在后，虽然傅城主顶着重重抗议还是将你娘明媒正娶，入了傅家宗祠，但你娘毕竟品行不端，你切以为忌。聘者为妻奔者为妾，在中原，你娘这样最后是绝不可能进门做正室的。”
“图合城荒蛮之地，不通教化，城主府内也无主母规导点训，从前你如何我都知道，也不说了，只以后，进了韩家的门便要守韩家的规矩，克己守礼，端庄文雅，要有韩家主母的样子。你不会也无须担心，我自会好好教导你。”
她上下嘴皮子不停的翻动着，傅庭除了最初认真的听了一句，后面的像蚊子嗡嗡作响在她耳边闹哄，傅庭不受控制的渐渐握紧了拳头，盯着她薄薄的嘴唇，突然冷笑出声。
老夫人停了下来，疑惑的看向傅庭。
傅庭膝盖已经有些僵硬了，三两把敷衍地揉了揉腿，缓缓站起来，笑得温柔明媚，谦逊恭敬，她歪头盯着老夫人看了片刻，用词难得文雅且生疏的说道：“老夫人，我观你颧骨突出，眼小唇薄，面部扁平，气质孤傲，实乃相生刻薄命带孤煞；听说你相公早亡，亲戚断交，可怜你为人尖酸眼界狭小见识浅薄；你仅有一独子，本在中原过得好好的，却因其母与权贵生龌蹉，只得奔赴域外迁居图合，另辟蹊径以谋商机，这是不是又是因你的拖累？”
老夫人怒极，气得全身颤抖：“闭嘴！”
傅庭嫣然一笑，继续道：“我娘虽常年居于江南，与我爹分隔两地，可我娘依然是我爹心上最在意的人，我虽嫁入韩家，但我还是图合城的大小姐，你如此辱我娘欺压我，我爹若是知道了，别说你儿子还想建什么商队了，就是你们全家，都得立马滚出图合城。而我，依然是图合城的大小姐，图合西域之内，照样可以觅得良人。”
翠婉扶着几近昏阙的老夫人梨花带雨的求道：“少夫人，求您不要再说了。”
傅庭不为所动，冷冷瞥了翠婉一眼，“主子说话时奴才可以插嘴，这就是老夫人为之得意的规矩？”
傅庭皱了皱鼻子，方才一番话把她脑袋里的词儿差不多都用光了，她使劲又想了想，实在憋不出来了，于是本性毕露的嚣张道，“姑奶奶横行图合十几年，霸遍全城无敌手，没找你的茬已经算是给你面子了，你还想骑到姑奶□□上来！真是老驴不知死活！你要再敢唧唧歪歪，想教本小姐规矩，本小姐就先教教你本小姐的规矩。”
“啊！——老夫人晕倒了！”
韩衍回来后，老夫人自觉无理丢脸，将晕倒归结为高兴过甚，韩衍不疑有他，买了老参道是给老夫人补身子。傅庭知道后，撒娇卖萌耍赖死不要脸的从老夫人手里活生生地抢走了一半，说是“先替娘保管着”，免得“娘人老体弱记忆不佳，叫手黑的下人偷拿了”。
傅庭与老夫人的第一场战役，完胜。
作者有话说
第6章 夫妻道（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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