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点头说不爱》深陆fq

26、面对

　　只要是工作上的事，自然和饭局是拉不开关系的。于是接下来的一连几天，李若斯的晚餐都是在市里的几家酒店解决的。酒店里的食物自然是精致美味，但吃多了她却有些反胃。比如现在，又是一场应酬。

　　面前是数十道精致可口的菜肴，她左手调羹右手竹筷，双眸定定的看着面前的白色瓷碗好一会，最终还是无奈放下手里的餐具。

　　她有胃病，很早之前就有了。追溯起来，大概是高中那会有的，那时候她每天被繁重的学业压得喘不过气，高考前几月更甚，有时候甚至没有时间去学校餐厅吃个早饭，再来那时候每天起早摸黑的，生物钟也是完全混乱。久而久之，这胃病就落下了。

　　即便工作后她极力调养自己的胃，虽然已经有了明显的好转，但却没有完全治愈。而这几日餐餐鱼肉，她自然是受不住了。

　　端起水杯喝了几口水，强压下腹部传来的不适，她抿抿唇，考虑着是否该提前退席。无意间的抬眸，却撞进对面的河东柏略带关心的眼神。

　　她下意识的想要躲，但转念一想，躲什么呢？他们既然已经说清楚了，彼此已经是朋友，她要是躲了，反倒是多此一举了。

　　思及此，她抬眼大大方方的看着他，轻轻摇头。但河东柏却在见到她这幅表情的时候，微微蹙了蹙眉。

　　他抿了口红酒，继续与邻座的凯华老总谈笑，但眸光却有意无意落在对面的某一处。

　　直到饭局临近尾声，一伙人都吃的七七八八了，桌边一角却突然响起瓷碗撞击的声音。一瞬间，桌上没醉的人都下意识的看向声音出处。

　　河东柏也同样抬眸，望着她已经有些泛白的脸，看着她嘴角不动声色的露出浅笑：“不好意思，手滑。”

　　凯华老总此刻还未醉，他看了看李若斯明显不适的脸色，粗声粗气的开口：“小李，你脸怎么那么白啊？是不是不舒服？”

　　胃病发作能舒服吗？李若斯暗暗咂嘴，面上却不动声色。只见她微微一下，然后轻轻颔首：“大概是最近有点感冒，不碍事。”

　　“啊，哦。”老总哈哈的干笑，然后转头继续喝酒。

　　李若斯垂下眸子，她只觉得腹部传来一阵一阵的抽痛，暗自懊恼怎么刚才没说出要提前回家的话。

　　而这时候，对面却传来了一个男子清润的声音：“既然李小姐不舒服，那还是早点回家休息好了，虽然是小感冒，但也不好不注意。”

　　李若斯指尖一僵，抬眸看向面无表情的河东柏，怔了怔，然后轻轻弯了弯嘴角。

　　——谢谢。

　　——不用。

　　他同样用微笑回她。

　　老总一听河东柏的话，眼神咕噜咕噜的在饭桌上来回转了几圈，带着商人特有的精明。然后对河东柏谄媚一笑，红光满面：“是啊是啊！河先生说得对啊，咱们要多关心女同志啊！”随后转头看着李若斯，说：“小李啊，你不舒服就回去吧啊。”

　　李若斯知道自己再待下去只会出洋相，于是当下便点点头，拿起皮包和外套告辞。走出门外，迎面吹来冰冷的夜风，直吹的她瑟瑟发抖，而腹部的疼痛也愈加厉害起来。掏出电话，她冰冷的指尖缓慢敲击着键盘按着通讯录。

　　迷糊的眼睛快速掠过一个个或陌生或熟悉的名字，最终停顿在一个名字前。

　　安以灏[137xxxxxxxx]

　　正想按下确定呼叫的时候，她却犹豫了。

　　“要不要打呢？或许他在忙吧……现在还只有八点……算了，还是不要了。”她轻轻的开口，嘴巴喃喃的说着。

　　然后，她继续翻电话，最后拨的是洛曼的的电话。

　　洛曼在电话里说十分钟后就到，李若斯收好手机，闲来无事便伸出手一遍一遍的数手指。这大概是她的习惯，只要等人或者无聊发呆的时候，她就会一遍又一遍的数自己的手指。

　　十根……十根……九根……

　　诶？怎么是九根？

　　张大十指，她愣愣的看着自己的手掌，正想再数一遍确定自己是不是少了一根手指的时候，身后却传来一道声音。

　　“拦不到车？”

　　李若斯回眸，毫不惊奇的看见自己身后高大的穿着卡其色大衣的河东柏，摇头：“没有，我在等朋友来接，她马上就到了。”

　　河东柏点点头，看着她苍白的脸颊，不禁开口：“很不舒服？”

　　啊？李若斯讷讷开口：“呃，没什么啦。只是胃有点难受。”

　　他蹙眉，声音随之压低：“胃病犯了？”

　　“嗯……这几天大概吃得太好了。”又一阵风来，李若斯缩了缩脖子，把手埋进外衣口袋。

　　河东柏看着她小小的身子，耳边是她软软的声音，皱眉想了一会，然后掏出车钥匙，一把拉起李若斯的手腕，拉着她往地下停车场走去。

　　猝不及防被他拉起手臂，李若斯显然有点慌张，她急急开口：“那个，我的朋友马上就到了，没关系的，真的。”

　　“你在生病。”他简言意骇，继续拖着她往停车场前进。

　　李若斯呆呆的看着他的清瘦的背影，心里莫名浮上一层暖意。

　　只是她不知道，这样……真的好吗？

　　两人拉拉扯扯的走到地下停车场门口，却被一个声音叫住了。

　　“不知道河先生要带我的妻子去哪里？”

　　很熟悉的声音。

　　李若斯一下回头，愣愣的看着身后的安以灏。他穿着黑色衬衫，没套外衣，夜色笼罩下，愈加显得他身姿欣长，清俊非常。
　　河东柏显然也一愣，拉着李若斯的手不禁一松。

　　李若斯把手重新放回衣袋，怔怔的看着远处的安以灏一步一步走近，她看不清他脸上的神情。直到安以灏走到她身边，亲昵的揽住李若斯的肩膀，她才看清楚，他脸上不带任何表情。

　　“……那个，我先生来接我了，谢谢你的好意……”李若斯咬唇。

　　河东柏儒雅一笑，对安以灏轻轻颔首：“嗯，既然如此……那么我就先告辞了。”说着，与两人擦肩而过。

　　安以灏唇边露出一丝微笑，但却未抵达眼底。他看了看河东柏离开的背影，然后低头看着怀里的李若斯，声音低沉悦耳：“回家吧。”

　　李若斯点点头，放在袋里的手轻抚着腹部想要减缓疼痛，跟着他回到车里，坐在副驾上，她轻轻开口：“你怎么来了？”

　　“洛曼打到家里来的，她临时有事，让我来接。”安以灏头也不回地回答。

　　“哦。”她轻哼一声，然后斜靠在椅背上，咬住下唇。

　　她觉得……她好像越来越痛了……

　　“最近你好像很忙，公司经常加班？”

　　“不要经常熬夜加班，如果受不了就辞职，熬夜很伤身体。”

　　“……你怎么不说话？”

　　身边人一直没有出声，自言自语的安以灏才回头看向她。却见李若斯小小的身子蜷缩在座位上，双眸轻轻磕着，好像很怕冷似的，两只手都捂在口袋里。

　　睡着了吗？

　　他看着她蜷缩起来的身躯，轻轻蹙眉。

　　很冷吗？但是车里已经开了暖气啊。

　　取过后座的外套，他伸手就要披在她身上，可拿着外套的手指却在触及她皮肤的那一瞬间猛地停住。

　　安以灏眸色渐深，把车子在马路边停下，侧过身子就把李若斯软软的身子扶了起来。

　　她在发抖，仔细看额头似乎也有细密的汗，平日里粉色的嘴唇此刻也已经苍白。

　　“该死！”安以灏低吼一声，把李若斯重新靠到椅背上，大掌一挥把大衣覆在她身上，然后发动车子向远处一片霓虹灯火驶去。

　　而此刻，河东柏却依旧站在停车场门前，看着刚才那辆车子消失的方向，眼里的嘲弄之色愈来愈深。

　　还在奢望什么啊……

　　他叹了口气，想起自己出来已经够久了，这才转身往回走。却意外的在酒店门前看见了一个娉婷的身影，正愣愣的站在门前的台阶上，神色迷惘。

　　她怎么了？

　　“怎么出来了？”河东柏走近她，开口询问。

　　洛萧暖摇头笑笑，迅速敛去一切情绪，嗓音柔和：“这不是凯华公司的总经理等急了，叫我出来瞧瞧。”

　　“那回去吧。”河东柏点点头，抬步往包厢走去。

　　洛萧暖安静的跟在他身后，终于忍不住开口：“刚才那位李小姐——”

　　话未说完，就被河东柏打断：“是，她是。”

　　她就是那个人。

　　洛萧暖长睫轻颤，转头又看了一眼门外浓重的夜色，眼中的神色若有所思。

　　刚才……她分明瞧见了那个人，那个她曾经熟悉无比的男子。

　　聪慧如洛萧暖，略一思索，心下便有了答案。她抬眼看着背对自己缓步前行的河东柏，嘴边泛出一丝笑。

　　那笑，苦涩无比。

　　***

　　医院，急诊。

　　安以灏揉着眉心坐在长廊的公共椅上，旁边放着那件黑色外套。他放下手，抬眼看了看时间，然后手指熟练的在手机键盘上敲打，拨出一个电话。

　　“林默？我在xx医院，你去公司把桌上的文件送来。”

　　林默讶异的声音从电话那端传来：“总裁，您病了？”

　　安以灏从椅子上站起来，来回在急诊室门口踱步。

　　“不是，是我妻子。”

　　“您的妻子？啊——”电话那端林默的话还未完，就一下消失了，然后响起一个大嗓门的女声：“若斯怎么了？！她怎么就进医院了呢啊！！”

　　洛曼清晰的声音夹杂着林默的劝说全数从电话那边传来，安以灏皱皱眉，却也好脾气的回答。

　　“在急诊室里……还不清楚……嗯……”

　　挂下电话，急诊室的门也随之开启，安以灏大步上前，眼睛直直的看着穿着白大褂的中年妇女。

　　“她怎么了？”

　　女医生似乎对安以灏很不满意，虎着脸没好气的看着一脸紧张的他，缓缓开口：“我说你怎么回事！自个老婆有那病也不好好看着照顾着，还净给她吃一些刺激性的食物！你这老公怎么当的？你们这些年轻人啊……”

　　安以灏平白无故的套了这么顿教训，自然是不舒服的。但此时他整颗心都吊在里面的李若斯身上，哪管得了这么多。于是一下打断中年女医生的话——

　　“她到底是怎么了！”

　　许是被安以灏过于低沉骇人的声音吓着了，女医生一下噤声。过了好一会才开口：“慢性胃炎，刚打了消炎针，这会正睡着呢。”

　　慢性胃炎？安以灏蹙紧了眉。

　　“能进去看看？”他的声音稍稍缓和一些，却依旧低沉。

　　“可以可以，请进！”女医生一连点了好几个头，看来是真吓着了。

　　安以灏微微颔首，然后侧身进入急诊室。

　　李若斯此时正躺在急诊室里的临时病床上睡得安稳，两只手紧紧攥着被子的一角，轻轻浅浅的呼吸声一下一下的敲打在安以灏的心上。

　　不重，但却刻骨。

　　他站在病床前，垂眸看着睡颜恬静的李若斯，修长白皙的手指轻抚着她光滑却还透着一丝苍白的侧脸。动作轻柔，好似她是易碎的玻璃一般。

　　“以后不能这样了……”

　　以后不能这样吓我。李若斯，你不能。
　　林默提着文件包匆匆赶到的时候，安以灏依旧站在李若斯床前。据医生说需要观察一个晚上，所以为她安排了一个临时病房。

　　安以灏看李若斯的睡脸看得出神，搞得林默这个下属进退两难，只能止步站在病房前等他的总裁移开目光注意到他。

　　可是——

　　三分钟……

　　六分钟……

　　九分钟……

　　直到第十三分钟，安以灏依旧站在那里一动也不动！林默不禁纠结了……总裁，您在看花吗？

　　同行而来的还有洛曼，她在住院部的外面买了一点宵夜来到病房门外的时候，就看见自家男朋友一脸苦逼样的看着里面，手里提着公文包一动不动。

　　她走近林默，用胳膊撞了撞他：“喂，林默？你站这做什么呢？”

　　没想到林默转头看了看她，然后说：“我这不是在等总裁发现我，我好把这些文件给他。”

　　“噗。”洛曼失笑，“我说林默！你脑子里想的都是些什么啊？你是天仙还是什么？安以灏干啥会注意你哟？你直接进去把文件给他不就得了嘛。”

　　“你说的轻巧，总裁这时候……我们不好冒昧打扰吧？”林默抿唇。

　　嗯？不好打扰？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奴性？

　　洛曼一脸惊奇的看着高自己整整大半个头的林默，然后挠挠头做冥思苦想状。啥？你说冥思苦想什么？当然是怎么把林默这丫的赶紧从奴隶的思想中解脱出来呗！

　　没过一会，洛曼心下便有了法子。

　　“咳，林默，你先回答我几个问题啊。”洛曼歪头看着林默，一脸我是好奇宝宝的样子。

　　林默抬手亲昵的摸摸她的头发，点头说好。

　　“首先，嗯……安以灏今晚上怎么就进来医院了呢？”

　　“李小姐病了，就是你那个死党。”

　　“然后，你这是来干啥的？”

　　“给总裁送文件的。”

　　“这么说来，嗯你三更半夜的不睡觉给安以灏那丫的送文件，是不是说明你对安以灏很忠心呢？”

　　“呃……算是吧。”

　　“Ok！既然这样的话，如果你现在到了门口也不进去就这样干等着，万一那厮就这样看一晚上咋办？你就这样站一宿？到时候文件没处理好，那公司会挺麻烦吧？然后……安以灏的老婆也病了，公司也出问题了……啧啧……林默啊，你还敢说自己忠心？”

　　洛曼摇头晃脑的看着他，璀璨的带笑的眸子里有狡黠的光一闪而过。

　　林默笑了，看着面前自己如活宝一般的女友，伸手轻轻的扯扯她柔嫩的脸蛋，柔声说：“你啊……”洛曼任他扯，笑嘻嘻不说话了。

　　直到一声轻咳响起。

　　林默的第一反应是马上立正站好然后一脸恭敬的看着斜倚着病房门的安以灏，微垂着头，声音谦恭：“总裁，这是您要的文件。”

　　“嗯。”安以灏挑挑眉，伸手接过公文包。

　　可洛曼这头却不爽了，一下挺直了腰板：“结果出来了没？若斯到底是怎么了？”

　　“慢性胃炎。”

　　“啥？！胃炎又犯了？奶奶的，我就说最近这么多天脸色都不好是怎么的呢！”洛曼便嚷嚷着就往病房里面走去。

　　林默有些不好意思的看着安以灏，尴尬的笑笑：“呃……洛曼就这样子……”

　　“嗯，我知道，一块进来吧。”安以灏点点头，然后抬步转身。

　　病房里，洛曼嘀嘀咕咕的和熟睡的李若斯唠叨着什么，直到林默来拉她：“这些话等她过段时间好了再说吧啊，现在她可需要休息。”

　　“知道了知道了。”洛曼连声回答。

　　离开病床前，洛曼又走到安以灏办公的沙发前坐下，然后说：“嘿嘿，安先生，你今儿个该感谢我吧～”

　　林默站在一边轻拉她的手臂，低声提醒：“瞎说什么呢。”

　　不想安以灏却抬头，笑笑：“嗯，多谢洛小姐。择日，必有大礼上门。”

　　在林默惊异无比的目光中，洛曼嘻嘻笑的好不欢乐。

　　等洛曼和林默从病房里出来的时候，已经将近凌晨。洛曼困乏无比，任林默半揽半抱着回到车里的时候已经昏昏欲睡。

　　可林默却丝毫不理解洛曼极度渴望睡眠的欲望，用尽十八般武艺的把她弄醒，然后问：“你和总裁刚才说的什么呢？”

　　洛曼不满的皱眉，“啊，那个啊。就是刚才……晚上的时候，若斯叫我去接她，我把这机会给你家总裁了。啊呼……”她捂着嘴巴打哈欠。

　　林默囧，这样的事也就只有洛曼做得出来了吧？

　　“然后呢？”

　　“唔……他说给我大礼……”

　　“什么大礼？”

　　“Burgess的签名专辑还有那些绝版海报！！”洛曼大吼。

　　林默又囧，这样的要求也就只有洛曼提得出来了吧？

　　笑着拍拍洛曼戴着帽子的脑袋，林默在她半眯着的眼上落下一吻：“睡吧。”

　　而此时病房内，安以灏依旧垂首在一堆白花花的文件中。一目十行，快速浏览过一大串文件内容，然后在底下签上潇洒的草体签名。

　　直到天色露白，他才解决了那几份繁杂且重要的文件。疲惫的揉揉眼睛，安以灏靠在沙发上准备小憩一会。却听对面响起李若斯轻软的声音：“安以灏……”

　　他一下睁开疲倦的双眸，定定的看着穿着蓝色病号服已经下床站在自己面前的李若斯，缓缓地，唇边露出一抹舒心的笑意。

　　“醒了？”

　　李若斯看着他，轻轻点头。然后慢慢走到他身边，坐下，伸出手轻轻抚上安以灏疲倦的侧脸。

　　“你一晚没睡？”

　　“嗯。”安以灏随她的手在自己眉间来回游移，温声问答。

　　“那个，谢谢……”李若斯讪讪。

　　安以灏却一把捉住她柔软的小手，眼眸直直的望进她的眼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