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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四、坠金钗 ...

  • 作者有话要说:  改了改了^_^
    呵呵,想到水天姐姐说的耍花枪……
  •   郑府大堂,郑瑞坐在主位上,一边关切地看着身边一直咳嗽不止的夫人,心中无比懊恼,但碍于陈意儒的颜面,却还是不好发作。
      陈意儒却仿若无事一般,坐在左首的上位,闲闲地品茶。
      “禀两位大人,清州府于仵作到。”
      “请于仵作先仔细为那位失足落水的女子验尸。”陈意儒方才放下茶盏,又对着郑瑞道,“郑大人,对于这几日来贵府所发生的案子,下官倒想有个了结。”
      “了结?”郑瑞不置可否。
      “正是。”陈意儒站起身,“这两件案子看似没有牵连,但却密不可分。破其一,自然也就破其二。”
      “愿闻其详。”
      “下官想先问夫人。”
      “陈大人请问。”郑夫人看了眼郑瑞,低声道。
      “夫人闺名。”
      郑夫人轻轻吸了口气,道:“薛兰。”
      “那夫人可认识这支发钗?”陈意儒将发钗上刻着“兰”字的一面对着郑夫人,仔细看着郑夫人的神色变化。
      “不错,这发钗似乎是我年少之物,只是……早已遗失多时。”
      “夫人凭何认定?”
      “凡我的饰物,倒都有刻着这个‘兰’字。”夫人的声音很低,但郑瑞的脸色却微微一变。
      “夫人最后一次看到这只钗是在什么时候?”
      “这……”
      “夫人的钗饰早已遗失多时,那么夫人也不知道这为什么会在书房前的池塘中拾到了?”
      “正是。”
      “这只钗是在书房前水塘中拾到的,而就在这个水塘中厨娘钱氏却蹊跷地淹死。可是看这只钗,保养得确实也不尽人意,不像是从妆匣中取出。可是若说在水中浸泡过许久,在刻字的地方,本最容易留下印记,可是这支钗却也没有青苔附着的痕迹,只有黑色的污迹。本官对这只钗饰曾经呆过的地方相当好奇。”
      “这只是一支钗而已,我夫人早先遗失,若是哪个丫鬟起了贪意,随手藏了起来,也未不可知。”郑瑞替夫人解围。
      “郑大人所言甚是。若是哪个丫鬟拣到,忽然起了贪意,藏起来,却也合情合理。但是尊夫人所有的钗饰却都有自己独特的印记,若是一个不慎被他人发现,举报出来,根据大宋律例,偷盗主人财物者,最高可判充军之罪。试想哪个丫鬟只为了一支钗饰却愿意以身试法?最好的办法无非是先将上面的字磨了,再找家金店悄悄地融了,或是另做新钗,或是卖了换银子;只有将原物留在身边,既不能戴,又不能露出来是最说不通的。”
      “陈大人到底是什么意思?”郑瑞努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绪。
      “除非这只钗有特殊的涵义,才会让那个人会一直冒着风险保管到现在。”陈意儒缓缓地说出了他的看法。
      “谁?”
      “厨娘钱氏。”
      “钱氏只是一个刚来没多久的厨房女佣,这支钗她又从何而来?”郑瑞猛地一拍桌子,“荒唐。”
      “是,这只钗就是钱氏拼死也保护的秘密。她本想凭这个秘密得到得到她想要的东西,可惜,这不但不是她的砝码,反而是她的催命符。”
      郑瑞没有说话,只是恨恨地看着陈意儒,陈意儒却也不以为意。
      “郑大人,下官一直好奇为什么一位府上的厨娘会在半夜造访大人的书房呢?”
      郑瑞依然没有答话。
      “而大人所说的昨夜子时才从书房回房,却可有人可以证明么?”
      陈意儒慢慢地走到郑瑞面前,郑瑞半天才压低着声音说道:“陈大人,你在怀疑本官。”
      “正是。其实一直有最大的嫌疑的人不是花娘宋氏,而是大人您。我一直在想,当时是大人坚持要将原来园子的芍药花全部换成锦葵花,若不是这个契机,深埋在土里的尸体却也没有这么容易被翻出来。猛一想,没有人会自己埋了尸体又让别人挖出来,把所有矛头指向自己;但是若真有人这么做,却恰恰能将自己从一堆烦绪中轻巧地脱身。”陈意儒看着郑瑞,后者的脸色越来越难看。
      “翻出尸体也是一个契机,因为有人就会忍不住现身。而这个人就是那个掌握着秘密的人。而再之后,确定了谁才是要找的人,那么除去她却也方便了很多。比如,一个浅浅的水塘。”陈意儒看着郑瑞,“不知下官的推断,郑大人可满意?”
      “哼,胡言乱语。”郑瑞不屑一顾。
      “那郑大人认为呢?”
      郑瑞沉默了许久,才道,“昨夜厨娘钱氏确实来过本官书房。”
      “然后呢?”陈意儒等着后续。
      “她说她拾到了一根钗饰,问本官可是夫人的物品。”
      “可是这支发钗?”陈意儒将手中金钗递上。
      “不错。本官当时也看到了钗上的‘兰’字,那是内子特有的记号。但是钱氏却说这支钗饰是她从一名丫鬟那儿找到的,又说府中有许多丫鬟手脚不干净,常常偷夫人的钗饰拿到街市上卖。”
      “那钱氏可有说是谁?”
      “本官也问了,还问她可否有证据,只是她也支支吾吾,似不肯说的样子。本官生平最恨在人后非议他人是非的小人,见她不肯说,也不肯勉强。本想把她打发走,却见她死赖活赖欲语还休的样子,也不愿多费时间理她,便自顾回房了。至于后来钱氏为什么会淹死在书房门前的池塘,大概是夜深,她也不熟悉这附近的路途所致。”
      “郑大人记清楚了?”
      “不错。但这确实与案子也没任何关系。”
      正在此时,衙役来报仵作验尸已毕,有事将呈上。
      “禀两位大人,卑职验尸已毕。”
      “于仵作可有何发现?”陈意儒道。
      “禀大人,死者是因溺水而死,但在她溺水之前,头部却也遭过重创。”
      “遭过重创?”
      “回大人的话。死者头上有两处伤口,在后脑的一处较浅,在鬓角边的一处较深。而在死者落水的假山上留有血迹,死者鬓角的伤口上也残余假山的灰质。死者的膝部也有擦伤,只是不大明显罢了。”
      “这么说死者曾在假山边摔倒,却不慎碰到了山石,昏厥后落水淹死。”
      “正是。但死者后脑的伤口却似钝器击打所为。”
      “那么就是说死者生前曾遭人追杀,头部被重击后仍拼命想逃,却不慎在池塘的石板边摔倒,鬓角碰到突起的山石,昏厥后落入池塘溺死。”
      “正是。”
      陈意儒若有所思地看着郑瑞的脸色刹那变得苍白。“不知郑大人可有什么看法?”
      郑瑞一直沉默着没有说话。陈意儒也不以为意,又对着仵作道:“将江离姑娘的验尸结果也跟郑大人复述一遍。”
      “是。禀郑大人,江离姑娘是因胸口多次插入某样长五寸左右的锐器失血过多,又因胸口被重压,窒息而死。在江离姑娘左胸发现了若干锐器遗留下的孔洞,残存的肺部中也有一些土灰。推断江离姑娘是因为被锐器多次扎中后,凶手估计她已死亡而将其埋葬,最后活埋窒息而死。”
      一边的郑夫人薛氏发出一声惊呼,脸色瞬间也变得苍白,她的嘴唇动了动,但没有说出什么。郑瑞还是沉默,不知道在想着什么,双眼无神地看着地面,似乎对一切无动于衷。
      陈意儒倒是饶有兴致地看着这一对夫妇,他等着,因为总会有人没有办法坚持,所以不需要更多的暗示。
      沉默了良久,郑瑞终于缓缓说道:“不错,她们都是我杀的。”
      “不……”郑夫人薛氏已泪流满面,却呜咽着说不出一句话。
      “郑大人可想清楚了?”陈意儒看着郑瑞,郑瑞却在逃避他的目光。
      “钱氏确实是我推入了池塘,只因她想用那只钗来要挟我。而当年,我正是用这支钗,杀死了江离。”
      “用一支钗杀死一个人,似乎是我等妇人所为。老爷,七尺男儿,需要这么做么?”轻轻地,花娘宋莳的话语在一边响起,温柔间却带着一丝寒意。
      “莳夫人所言甚是。”陈意儒接到,“不知郑夫人以为?”
      宋莳与陈意儒不约而同地看向薛氏,薛氏欲言,不想再次被郑瑞打断:“当时因为我与江离发生了一些争执,一时兴起,便用这支钗杀了她。至于其他,也没什么多想。”郑瑞似乎见到已成定局,却也坦然了许多。
      “那么,钱氏却又是怎么知道是郑大人杀了人,所以要用杀人凶器来要挟郑大人?”陈意儒步步紧逼。
      郑瑞深深吸了口气,没有回答。
      “只怕,厨娘钱氏,便是江离姑娘那个所谓回了娘家的嫂子。”宋莳柔柔的声音又响起。
      “莳夫人凭何认定?”陈意儒饶有兴致地看着宋莳问道。
      “民女也只是推断。江离失踪后,她哥哥也因为躲赌债而避祸蜀中,嫂子不知所踪。举凡天下好赌的男子,待在外边输红了眼,没有不回家拿妻儿出气的。想来江离姑娘的哥哥也不会例外。只怕她嫂嫂钱氏不堪受虐也曾想过离家出走。只是一个妇道人家又有什么地方好去?娘家是不敢回的,那么,也只有小姑子屋里可以避避风头。恐怕当日,江离的哥哥又是要到外边赌博,钱氏也怕他若是输了回来后一腔怒气会撒到自己身上,于是又像往常一般到小姑子屋里避祸,却不想见到了凶手正在埋小姑子的尸体。只是她担心她一个妇道人家,若是被凶手发现,只能被灭口,只有躲着大气不敢出一口。待到凶手埋尸后离开,才拾起那支凶器。她本想去报官,却正在此时油然而生了一个主意。”宋莳看着郑瑞,“凶手肯定没有想到他埋尸的时候已被人看见,更万万没想到最关键的凶器也遗落在了现场。而钱氏想的却是,若能用这支发钗要挟凶手,那么若凶手要保住自己的前程,自然要想办法满足她的要求,而她若能有一笔属于自己的钱,便能逃离那个赌鬼丈夫。她的脑海里只想到如何能逃开丈夫的魔掌,却没有想到要挟一个凶手是一件很危险的事——毕竟杀过一个人的人,往往不在乎再杀第二个。”
      “于是她拿着发钗来要挟我,却也被我杀了。”郑瑞惨淡淡的说道。
      “郑大人,江离姑娘真的是你用发钗杀的么?”宋莳轻轻地问,“恐怕当年杀死江离姑娘的人,却是郑夫人吧。”
      郑夫人此时已经说不出一句话,勉强靠着椅背支撑着自己。听到宋莳的话,长长的睫毛也只是微微挑了挑。
      “先不论夫人的体质有没有杀人埋尸的力气,且说若真的是夫人杀的人,那么为什么钱氏拿着钗来找的人是我而不是夫人?”郑瑞的语气很平静,就像在说一件与自己无关的事。
      “因为钱氏看到的埋尸人,却不是杀人凶手。”宋莳的语气也依然淡淡的。
      郑瑞正想拿起一杯茶,听到这句话不由得一个停顿,而此时郑夫人薛氏却好像下了很大的决心,勉力站起道:“陈大人,薛氏身体不适,可否先回房歇息?若有事再行传唤。”她的眼睛低垂着,带着久病的气息。
      “郑夫人请便。”陈意儒微微颔首。
      “阿兰……”郑瑞想上前,却被薛氏的眼神所阻止。
      “夫君还是先回陈大人的话要紧,阿兰不会有事的。夫君珍重。”一抬眼,是无尽的哀怨与婉转。
      “薛氏先行告退。”又是盈盈一拜,仿佛用尽了浑身的力气,郑夫人才在两位丫鬟的搀扶下退出了厅堂。

      “民女还有一点疑问。不知郑大人可否回答?”眼见郑夫人拐过了屋角,宋莳看着郑瑞问道。
      “莳夫人请讲。”
      “不知道江离姑娘当时与大人说了什么,引得大人起了杀机?”
      “无非就是,她才是我的正妻之类的话。”郑瑞苦笑道,“当年我们两家曾指腹为婚,又是一起长大,甚至,我也说过,待高中状元之后一定会用八台大轿将她娶进门。可那都是年少时随便许下的诺言,没想到她却一直记得。直到……直到我和阿兰回乡祭祖的时候。”郑瑞的眼神看着远方,似乎在回忆很久很久以前的故事,“那天晚上,她单独来找我。我才知道她一直在等我,等我回去娶她。可是却不想看到的是我携着新妇衣锦还乡。她说,她才是我的正妻,一直吵着要我认她,甚至还要去找阿兰说个明白。阿兰身子本来就娇弱,又经过一路车马颠簸,身子根本承受不起。江离一直跟阿兰拉拉扯扯,我本想将两人隔开,却不成。情急之下捡起阿兰被抓落的发钗,就这样……”郑瑞的手握着一挥,停在半空,微微颤抖。
      “郑大人,大宋律例,有官职者,知法犯法,罪加一等。大人也应该明白,杀人,是死罪。”陈意儒在一旁慢悠悠地说道。
      “既然是郑某做下的,郑某也无意否认。”郑瑞很坦然的一笑,“只是郑某有一个请求,便是待郑某离去之后,能请陈大人亲自送拙荆返回湘江星城娘家,其余的事情,也没有什么可以担心的了。拙荆自小身子不好,若是孤身在外,郑某终究放心不下。”
      陈意儒没有说话,只有宋莳在沉默了良久之后才缓缓道:“恐怕,已经太迟了。”
      “莳夫人的意思……”郑瑞猛然想起了什么,还未问出口,却见平常跟在夫人身边的丫鬟小燕跌跌撞撞地跑来,“老爷,不好了,夫人,夫人她,悬梁……悬梁自尽了……”
      手中的茶盏摔落在地上,郑瑞茫然地看着这一切,许久,发出一声长叹:“天意、天意呢。阿兰终究还是放不下啊。”
      “杀死一个人,哪能那么容易忘记?”宋莳轻声接道,“只怕当时江离姑娘在跟郑夫人拉拉扯扯的时候,却是郑夫人一时情急,从发髻中抽出发钗,将江离姑娘杀死的。”
      “终究还是逃不出莳夫人法眼。”郑瑞点点头,有些凄惨地一笑。那笑容中隐约藏着什么,是不甘、不信、或者是一种完全放开后的解脱?没人能说得清楚,除了他自己。
      “禀大人,人犯已带来,并已确认过尸首。正在前院等候召见。”一名衙役上来报到。
      “怎么说?”陈意儒问。
      “江长德已认定死者便是他离家多日的妻子钱氏。”
      “知道了,下去吧。”陈意儒转头对郑瑞道,“日前在泸州边一处赌坊打探到了江离哥哥江长德的踪迹。他因为在赌桌上想赖帐而被报官,正好被泸州大牢收押。毕竟他也是延平人士,便被押解回泉州,正巧途径清州,便让他过来认人。”
      “天意难违。”郑瑞只剩下苦笑,良久,他转头向宋莳道,“郑某还有一件与案情无关的小事一直想请教莳夫人。”
      “郑大人请问。”宋莳颔首。
      “早年曾闻越地莳花世家大当家宋桓种植芍药的本事天下无双,而日前所见莳夫人却有过之而无不及,不知……”
      “老爷谬赏,家父名讳桓。”
      “哦……”郑瑞一愣,顿了顿道,“难怪。难怪。”又回首看了一眼陈意儒,想说些什么,终究没有再说出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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