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珠记（女尊短篇集）》杀歌

9、帝王恨1

　　“皇上，殿外的花开了。”年近半百的内侍踏进殿内，轻轻提醒着那躺在床上的那人。那人露在外面的头发已经花白，布满风霜的脸上，眼睛紧紧地闭着，被子下的身体削瘦，几乎看不出那起伏的身形。

　　“李安，扶朕起来。”床上的人听到话，忽的睁开了眼睛，一双眼里精光四射，仿佛并不是一个久病之人。

　　“是。”内侍将床上的人扶起，一层层地穿戴好衣物。

　　“快点，扶朕去看看。”女人似乎十分着急，不停地催促着身边服侍的人，“昨天晚上看的时候还没有开呢，怎么今个儿一早就开了”

　　内侍将最后一件外袍穿戴好，扣上玉制金腰带，便扶着还没有束好发的女人急急地出了殿门。

　　“是真的开了啊”女人站在门外，眼睛微眯，苍白的薄唇轻轻翘起，依稀能够看出当年年少时的风流。

　　“是啊，皇上，奴才一早起来，便看见这院子里的木槿开了一院子，好不灿烂，这不赶紧将皇上唤醒”

　　身边人说话的声音入不了女人的耳，只有这满院子的白、红、紫色的花，像云雾一般，璀璨了女人一眼。隐约像是，当年在御花园见到的那人，站在一片云雾中，轻轻对自己笑，“你就是五皇女啊？”

　　那年，自己刚刚十四，被母皇放出宫去立了自己的王府，也是自己第一次，正式参加宫廷里的聚会。

　　那样的聚会，每年都少不了一两次，就是给朝廷中的年轻男女一个见面的机会，顺便给宫中的各位皇女皇子物色妃子、驸马。

　　对于当年刚刚被外放出去的李齐胤来说，她并没有多大兴趣，这些所谓的美貌公子，大抵是还没有自己被母皇、父后“踢”出宫去，更来得让自己郁闷。

　　刚刚和父后说了两句话，远远便看见自己的太女姐姐走了过来，穿着的是一身金黄的袍子，满脸的如沐春风。父后将自己当小孩子一般，随手塞给了自己两块糕点，就将自己打发走了。

　　“你就是五皇女啊？”那时候，李齐胤正坐在一颗开满了白花的树下，满嘴都塞满了糕点，就看见一群美貌公子朝自己走了过来。那些人里，为首的是一位穿着白色裙子的公子，看上去比自己稍稍大一点，小小尖尖的小巴，小小的嘴。

　　“嗯。”那时候自己真傻，傻乎乎地点了点头，也不知道自己的嘴边沾满了糕点屑，在那人眼中不过就是一个偷吃被发现的孩子，虽然，他不过比自己大上两岁，却已是及笄了的公子了。

　　“呐，柳槿，我说得没错吧，你妻妹是不是憨傻得可爱？”“啊，陈菊你别乱说，太女都没有说喜欢哪家公子呢，你怎么”美貌公子们渐渐走远了，丢下了身后那个尚未退去婴儿肥的女子。

　　可是，李齐胤分明看得清楚，那个小小尖尖的人的脸颊，分明灿烂得像身旁那棵树，开满了璀璨的红霞。

　　那场宴会，李齐胤躲得远远的，自是因为“憨傻”，所以，她没瞧上哪位公子，也没有哪位公子瞧上她。

　　如果，那位小小尖尖的公子，在往后的日子里再也不曾让她遇见，也许就会像他所希望的一样，做个贤惠的夫君，然后父仪天下。可是，偏偏，他要再次出现在她面前，还要俏生生地站在自己姐姐身边。

　　她虽然憨傻，不喜读书，但是武艺却是不错的，年纪轻轻，却长得比自己及冠的太女姐姐还高上几分，骑马，拉弓更是不在话下。于是，这每年的秋闱，自她十二岁的时候起，必定是少不了的。

　　那天，她骑着身下的黑驴儿进围场的时候，便看到了那个小小尖尖的公子。那张小小的嘴，或许是抹了胭脂，粉粉嫩嫩的，被秋日金灿灿的阳光一照，竟让她的心里生出几分旖旎来。

　　然而，终究只是在心里想了想，她看见了，自己的太女姐姐经过他的身旁时，在他的头上插上了一根珍珠的簪子。李齐胤撇了撇嘴，夹了夹身下的马，小跑着进了围场。

　　狩猎的时候，她是比平常更费了些力气的，拉弓拉得满头大汗。最后，毫无悬念地，她拿到了头筹。

　　入耳的，满是帐篷里的大臣的恭维声。李齐胤仔细注意了太女姐姐的收获，不过就是简简单单的几只野鸡和一只小小的野鹿，她可是猎了好几只狐狸呢。

　　“胤儿想要什么赏？”女皇已经年近五十，对于这个憨傻的小女儿，倒是有几分真心的宠爱。

　　李齐胤想了想，不知怎的脑海里，突然想起了那根珍珠的簪子，于是，脱口而出便答道：“我要簪子，嗯，要天下最漂亮的簪子。”

　　此话一出，帐篷里便是一阵大笑。

　　座上的女人大笑了几声，走下椅子拍了拍自己小女儿的头，语重心长地说道：“这天下最漂亮的簪子如今在你父后头上戴着呢，小小年纪，不要些赏玩的物件，怎么要根男儿家戴的簪子，莫不是看上了哪家的小公子，尽管和母皇说，母皇为你赐婚”

　　那天，到最后，李齐胤也没能得到那根簪子，毕竟是从未及冠的孩子口中说出的话，谁也没有当真。况且，她冲口而出后，也后悔了，只是一味的低头不语。众人嘻嘻笑笑地便过去了，上位的人也没有提，倒是回宫之后，母皇差人送来了一件白色的狐裘。

　　看着那粉粉白白的颜色，李齐胤不知道怎么想起了那个小小尖尖的公子，那天，似乎听见有人叫他柳槿，朝中姓柳的，莫不是柳丞相的公子？想不到刘丞相那病歪歪的样子，生出来的儿子倒是粉粉嫩嫩的，健康活泼得很。

　　她拿着手中的狐裘往自己身上比了比，似乎是小了点，只盖到了自己的膝盖，给那些小公子还差不多，可是想了半天，李齐胤也终是没有想出什么个理由，给人家送去。所以，李齐胤只能唤来伺候自己的内侍李安，将那件狐裘收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