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东阳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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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年不利，频繁倒霉，实在忍无可忍的我只好辞职回老家休息。蜀地的同学好友约了多次，于是决定回家之前去一趟，看望他们。旅途平安喜乐，除了大家携手游古镇的时候看到了两尊极度诡异的佛像之外，并无波澜。
回到家，本当好好休息，却没想到，古镇上看到的那两尊诡异佛像竟然出现在我家后屋的案桌上，就摆在爷爷的遗像旁边。它们面前还供着两碗带血的生米，和一个散发着奇怪味道的香炉。之前见到的佛像只有手掌大小，眼睛闭着，面容平和。现在这两个却有我整只手的长度那么高，通身也不是黯淡的黑金，而是亮闪闪的黄金色，眼睛几乎全睁，眼珠泛红，透出阵阵寒光，面容扭曲，看着就让人鸡皮疙瘩掉一地。
奶奶说，那两尊佛像是她上月赶集遇见的一位高僧赠给她的，是一对双生佛，会认主，认了我们家有缘人，带回家，每日以鸡血生米，和他给的香烛供奉，供满七七四十九天，可保在外工作的家人永久平安，甚至是荣华富贵，到今天已经供奉了四十二天，马上就要功德圆满了。
我一听这番解说，气不打一处来，也不知是哪家的缺德和尚，整这出幺蛾子来骗我们家的老人。我虽然不通阴阳，可这么个搞法，明显不对头啊。我爹妈都在干什么呀，他们发现这个都不会阻拦奶奶的吗？街坊四邻都不会发现异常的吗？都供了这么多天了，真的不会出问题吗？
我也不管那许多，一手抓一个，一路跑到村东，将它们扔在公墓入口的水沟里了。结果当晚就做了噩梦，梦见自己陷在水沟里，淤泥糊面，几乎窒息。
隔天早晨，起来，发现那两个佛像又回来了，身上丝毫不脏，只有脖子缝里一点干土。我被吓了个半死，立马又抓起它们扔到了村西，云山殡仪馆附近的山沟里。当晚又是噩梦连连。
第三天早晨还是扔，晚上又是噩梦。如此往复。
这几天除了夜晚噩梦，白天还时常出现幻觉。一会儿看见老妈的脸烂了，一会儿看见老爹变成青面獠牙的鬼了，一会儿七大姑八大姨死了一地，血流成河了，一会儿，村里的猫猫狗狗全都死了，苍蝇乱飞了。搞得我每天惶惶度日。
到第七天上，那对佛像竟像生根一样黏在案桌上，我再也抓不动它们了，家人也不让我碰它们了。他们，包括街坊四邻对待佛像的态度令我十分疑惑，他们不但劝我不要再冒犯双生佛，还要参拜他们，求他们保佑发财。我深深怀疑他们是不是集体中邪了。恰好这一天，妹妹听说我在家，特意休假，从外地赶回来探望我，还带了许多零食。但我却丝毫高兴不起来。因为周围人，包括动物们的行为举止都变得十分的奇怪了。我甚至在想，要不要收拾东西逃跑了。
“老妹，你不觉得他们都很奇怪吗？”
“有吗？”
“哪里没有了，还不是那一对搞的鬼，一个和尚送给咱家的，奶奶供了很久了。我收拾东西了，咱们快趁天黑之前逃吧。我总觉得有什么不好的事要发生。”
“我靠，老姐你怎么这么自私啊，你跑了，老妈怎么办啊，奶奶怎么办啊，你都没想想她们的啊？你好歹带上她们啊！”
“我……”我默了一会儿，心中有点愧疚，“可是他们这幅样子，明显走不掉了啊，你真没发现么，你再看看左右那些邻居啊，还有，喏……”我指着鸡圈里的鸡和脚下的小黄猫，“你看你看，连它们都这幅死样子。就咱俩正常了，还敢呆啊？”
老妹不说话了，她去屋里把小白猫抱出来：“喏，小白不是还好好的嘛！你干什么急着走，我才刚回来，晚上一起睡，咱俩好好聊聊天不行么？”
我心里咯噔一声，坏了，虽然不知道它们怎么操作的，明显妹妹也中招了，我靠，为什么众人皆邪我独醒啊！太恐怖了吧。想象一下僵尸潮爆发了，你被整个村的僵尸包围的情形吧。
啊啊，管不了了，我赶紧上楼，去自己的房间收拾东西，收到一半却想起以前看到过的破魔法子。死马就当活马医吧，我下楼去翻出一大把蜡烛，在煤气灶上点燃，又拖上妈妈放衣服边角料的蛇皮袋，来到后屋，挪开爷爷的遗像和泡菜坛子，用破布头堆满佛像四周，然后丢了一把蜡烛上去。火烧起来的同时，旁边的房里，传来妹妹的惨叫。我赶紧丢下手里东西进房去看。就见，小白人立起来，拿着妈妈做衣服用的木尺不断地抽打倒在地上的妹妹。妹妹此时的脸上已经血肉模糊。我上去一脚踢开小白：“你干什么？要死啦？敢打我老妹！找死，啊啊啊——”忽觉背后剧痛，伸手一抓，原来是小黄，不，是小黄外皮的猫形怪物，尖爪獠牙，样貌丑陋。我把那丑东西往地上一摔，正要去拉妹妹，却被撞倒在地。我一看，卧槽……我妹妹正压在我身上，她那血肉模糊的脸上冒出一圈圈牙齿，，直向我的门面伸过来。
“啊——”我大吼一声推开她，上去就踢了她两脚，结果，身上的衣服竟然化开，瞬间裹住我的脚，往她身体里拖去。此时我已吓得说不出话，只能一边大口喘气，一边向房门的方向挣扎。爬到房门口，就听见外面噼里啪啦，然后是窗子破裂的声音，我张头一看，那两个佛像飞起来了，它们在客厅里没头乱撞。
脚下忽觉一松，我一回头，裹着我的怪物被小白用床单勒住脖子扔到床底了。小白见我脱险，对我点头：“快走，把客厅窗户堵上，把门锁好。逃出去，一定要……喵呜”它还没说完，就被缓过神的小黄扑倒。两只猫一时撕咬在一处。
我看着它们愣了好一会儿，小白，说……说话啦！卧槽……疯了疯了，我大概也疯了。哎哟。头上被什么撞了，我抬头一看，是一个佛像，它撞了我一下就掉在我面前了，能看见它的双眼被烟熏黑，紧紧闭着。另一只还在乱飞，案桌上的火势渐大，客厅上方都是黑烟。我心如雷鼓，颤巍巍站起身，在房里找了些衣服，纸盒，赶紧跑出去，把客厅窗子堵好，把门一拉。拿了窗台的锁链往门把上一圈，一扣……扣……扣你妈呀！钥匙呢？钥匙呢？钥匙不见啦！通常不是连在锁头上面的嘛？怎么办怎么办？里面还在叮叮咚咚，惨叫不断。这门锁不上了怎么办。而且，还有后门呢，后门是从里面开的，等下锁了前门，他们从后门跑出来怎么办啊！啊啊啊！
我正急个半死，妈妈过来了：“阿乖，干嘛呢？”
“我我我，我找不到钥匙了，门，锁不上了。”
“钥匙？是不是这一把？”
我一回头，看见妈妈递给我一根烂玉米棒子，我一抬头，看见妈妈没有脸了。
“呵——”我倒抽一口凉气，一把打掉她手里的东西，跌跌撞撞跑出家门。
一路上，许多街坊四邻朝我打招呼，也有人试图触碰我，好几次，差一点被人黏住，前些天幻觉里面看到景象再次显现，只是这一次无论我怎么掐自己都不会再变回去，那就只有一个解释了，这一切——都！是！真！的！马上就到村口了，越来越多的人跟在我后面，马上就要踏出去……
被拦住了，背后是村里的人，面前是村里的动物，所有的，猫，狗，猪，鸡，鸭，全都疯了一样向我扑来。我绝望地闭上眼睛，等待末日。
喵呜，吼……嗷呜。
呱呱，喵喵，嘎嘎，汪唔……
驳杂之声传入耳中，我睁开眼睛，看见小白来了，它身体变大了很多倍，隐约是只老虎的轮廓，身上满是伤痕，它吼叫着，将我周身的动物全部清开。我身后的人倒是没有再靠近，因为刚刚有试图接近我的人都被化成了血水。
“看来献祭就快要完成了，你的力量逐渐释放出来了，可以防人，却不能防动物，快走，快离开这里，他来接你了，快走啊！吼呜——”
小白一声长啸，将呆愣的我撞出村子的范围，下一瞬，它就被那些怪人和疯牲口淹没。像是被看不见的什么东西隔离了一样，我一出村子范围，四下就都静了。
有一只手抓着我胳膊将我扶起来。我回头，看见对门家的阿衡哥。最后一次见到他是十年前，此时再见，他依然是十年前的少年模样，没有变化。
“丫头，我来接你了。”
看着他的灿然笑脸，我有些不知所措：“你？你怎么都没长大？你不是，你不是被人拐了吗？”
他没有回答，转头看看村子里，轻叹：“看这样子，结界撑不了多久。我们要赶紧离开这里才行。”他这么说着，拉着我的手将我塞进了他身后的越野车里。
此时的我神形呆滞，几乎快要停止思考了。他拍拍我的肩：“说来话太长了，路上慢慢对你讲。”
对面家的阿衡哥，其实没什么好说，小时候都是很好的玩伴，但年岁渐长，大家都开始觉得他大概脑子是有些不大好。总神神叨叨的，中医看了看西医，西医看了看阴阳先生，最后，他十七岁那年，他爹妈把他送出去之后，就再也没回来过了，他爹妈对大家都是说他被人贩子拐了，再找不到了。然而现在回想起来，当时对门叔叔阿姨的神情，其实全然不是那么回事，哪有孩子丢了，父母不急着去寻找，邻居亲戚都不过问的，大概都是为了糊弄我们这些小孩子。甚至那两年，村里还十分流行这样吓唬小孩的话：“再哭！再闹！拐阿衡的人贩子也来拐你了。”
阿衡哥对我说：“人类扩张太快，这个世界要重新洗牌了。我们是创世神的转世，我是第七神祇女娲，你是最后一个觉醒的，第一神祇盘古，我们现在要去与另外五个创世神汇合……”
“噗！”，我一听这话噗嗤一声笑出来，然后就刹不住了，“哈哈哈哈哈哈哈，啊哈哈哈哈哈，哎呀哈哈哈，唔哈哈哈，啊哈哈哈哈，噗哈哈哈哈，你逗我呢，啊哈哈哈哈啊。要不要这么中二啊啊哈哈哈哈，哎呀我的天，看来我妈说你脑子不好是真的啊哈哈哈哈，怪不得你爸妈把你扔了啊哈哈哈哈……女娲哈哈哈哈，女娲不是妹子么，你搞基啊哈哈哈哈，哎呀肚子都笑痛……”
很快，我就再也笑不出来了，因为耳边传来玻璃的刮擦声。我一看窗外，有一只白猫在抓挡风玻璃。
“小白？”
“不是小白！白虎为了给我们争取时间已经陷在东阳城了。”
“啥？白，白虎？”
“来不及解释了，抓紧，要加速了。”
“啊？”
十分钟后。
“啧，甩不脱，看来只有下去弄死它们了。去！”
“啊啊啊！你把我推出去干嘛呀？我我我，我不会打呀！”
“东阳城，一地出了两个神祇，是要整个城池以及周围大片土地的生灵献祭为代价的，此地已沦陷大半，献祭就快完成了，你的力量和神魄马上就要完全觉醒了，以你现在的程度足够对付他们了，随意一点，跟着感觉走！”
看着阿衡对我吼完又冲向那一堆疯猫狗。我顿觉风中凌乱，妈蛋啊，我是动物爱好者啊，平时走路遇见猫狗，不喂点吃的也要摸摸逗逗的，你现在叫我……
“啊啊！啊啊啊啊啊”来不及想更多，一群红眼疯狗狂吠着向我扑过来，我被扑倒在地狠咬了许多口，身上皮肉被撕去许多，它们此时模样，的确已不再能称之为狗了，又想到，我家的小白，我捡回来一手养大的小白，不管我在外多久只要我回来都还会粘我的小白，为了保护我，此刻恐怕已经被这些妖魔鬼怪弄死了……再忍无可忍，我握紧阿衡塞给我的铁钎开始不断挥舞。
或许真如阿衡哥所说一般，我们都有着特别的力量，那些奇怪的动物很快就被我们清理完。
但我砍到最后都快疯魔了，我把最后一只扑向我的狸花猫，打翻在地仍嫌不够，还用铁钎，将它的身体切断，疯狂地砸它，最后它的头都被我砸成了两半，半边脑袋翻过来，一只眼睛已经恢复清明，泪汪汪看着我，软软地喵了一声，像极了小白小时候……
“哇……啊啊啊啊啊啊啊啊……”我一听这一声，一看这眼，心中万千思绪涌起，立马跪倒在地上，嚎啕大哭。似要把连日来累计的惊吓，愤恨和委屈通通发泄出来。
阿衡哥站在我背后看了我一会儿，默默地找来毛巾为我擦拭身上血迹，然后轻轻抱住我，我能感觉到后脖一阵湿凉。
小白，没了。
家人，没了。
亲友，没了。
家乡，没了。
世界，也快要没有了。
大概阿衡哥的心中也是不好过的罢，毕竟我们失去的，是同一个家园。哭了许久，我觉得十分疲累，我说：“好累啊，哥，你扶我一下，我车上睡会儿。”
“恩。”阿衡哥带着浓浓鼻音答应一声，架着我的胳膊，把我弄起来。
透过朦胧泪眼，可见此时天地变得一片血红，远处，云山汉墓的位置，影影绰绰，群魔乱舞。一个浑厚的男声响起：“呵呵呵，啊哈哈哈哈，唔，果真是盘古氏，只是这双生头陀太也不济，看来此番，少不得教吾亲自出马了。”
阿衡哥说：“啧，是江都王刘非，看来，云山一役是躲不过了”，他帮我擦干眼泪，“阿乖，我们是被选中的人，这是命运，世界就担在我们肩上了，即使不愿意，也是无法逃脱的，坚强一点，我们一起去战斗，好吗？”
好或不好，我还有的选吗？我看着远处，握住他的手，缓缓点头……
……
（完）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东阳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