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网王]四季之歌》云上千里

4、夏夕

　　我的名字叫做nana—hatanana。

　　名字很怪吧，但是没办法，因为我是中国人啊，名字取好以后才来到日本，中国语大概是念作qin nana 吧。

　　没错，真真正正的中国人，在夏天就要回去的中国人。

　　超级想回去诶，所以我才会那么努力的挂祈愿人偶，挂在每一个季节都拼命生长的树上。

　　春天是樱花树，夏天是香樟树，秋天是银杏树，冬天就是圣诞树。

　　喂，摩西摩西~前座的手塚君，你有在听我说话吗？

　　请我吃刨冰请我吃刨冰请我吃刨冰——红豆口味，吃一个丢一个！

　　还能记得少女掐着腰站在甜品店门口笑的很没形象的样子。

　　也还能记得她坐在教室后座，用自动笔不停的戳着自己后背时那种真实的触感。

　　还能记得她不停的给自己发简讯，就为了逼他回去看那部已经播放了无数次的东京爱情故事的大结局。

　　也还记得她在大庭广众之下的晨练朝着自己飞速冲来然后瞪着哭了一晚上红肿的眼抓着自己的衣服胡乱的摇摆。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莉香没有和完治在一起？！”

　　因为那是虚构的啊，虚构的、不真实的爱情，怎么能够完美呢？

　　“就这样？”她又习惯性的瞪大眼睛，不明所以的反问。

　　“嗯，就这样。”手塚点点头，再次肯定的回答。

　　越是离得近了的东西，越让人无法珍惜，得不到的为什么会这么宝贝，因为它们总是离我们很远。

　　手塚本来想找个机会告诉她那句话，可是她却已经对东爱不感兴趣，那个时候，她又迷上了那部大热的美剧《绯闻女孩》。

　　“布莱尔女王超级帅的！”她神气活现的拿着杂志给手塚科普。

　　手塚其实没办法把杂志上那张甜美的脸和女王两个字结合起来。当然他更不明白的是，为什么一个人的兴趣跨度会这么大？

　　他当然不明白。过了没多久，女生又迷上了韩剧《城市猎人》。

　　“李敏镐帅死了！手塚你可以去整容，李敏镐式双眼皮！”

　　那个时候，说的兴奋手舞足蹈的女生坐在他的前座，而他正在巍然不动的做着数学题，却没提防女生突然伸出手，轻巧的将他那副眼镜摘了下去。

　　“手塚你……啊……”

　　那个时候，因为这突发事件而显得有些狼狈的手塚完全没发现眼前女生手举着眼镜一脸呆滞的模样。

　　等到他夺回自己的眼镜，安稳的戴好，这才看到女孩微微泛红的脸颊。

　　“手塚你也……蛮帅的嘛！虽然比不上我家的敏镐偶吧！”虽然女生还是故作一副居高临下的模样，但总觉得她说这话的时候，很没有底气，而且还奇怪的连带着耳朵都变红了。

　　教室窗外的樱花树已经过了花季，只空留一树翠绿，不远处篮球场上传来热闹的加油声，和蝉声融合在一起，充溢着光线充足的午后。

　　那个午后，教室里并没有多少人，手塚低下头去，准备将剩下的习题做完，却怎么也静不下心。

　　眼前的少女双手抱着椅背一直在偷偷的打量着他。

　　“我脸上有什么脏东西吗？”

　　“嗯？”少女如梦初醒，突然探过神来，纤细的手指轻巧的勾起他的下颚，学电视里的坏人那样坏笑。

　　“来，美人，给爷笑一个。”

　　皮肤触碰到的瞬间，手塚感觉到她的手指凉凉的，后来才反应过来，那是汗渍，一边奇怪于她手上为什么会出那么多的汗，一边不动声色的拨开她的手回应说道。

　　“Hata桑，请注意你的言行。”

　　“不，不要叫我这个名字！”女孩子突然夸张的抱住头往后仰坐下去。

　　“我恨空知猩猩！我恨银他妈！我恨我姓秦……”

　　手塚不由得扶了扶眼镜。

　　Hata是古代中国人的后裔，也是日本的贵族姓氏，不过……说起这个姓氏，最著名的还是那部当红动画片里的某个人物吧。

　　来自外星球的Hata王子……

　　“救命！手塚国光你个坏蛋！腹黑！坏心肠！”少女愤愤不休的坐在他对面进行精神攻击。

　　而手塚却面不改色的低头继续做习题。

　　可是他的脑海中始终萦绕着一个奇怪的念头，比眼前笔下的方程式更加难解。

　　这个问题困扰了他整整一个下午，直到放学的时候，看到少女远去的身影，他才恍然大悟。

　　说起来，他是被她调戏了吧。

　　*

　　“nana酱和手塚君是什么关系呢？”

　　“啊？”

　　还没来得及推开教室的门，就听到里面传来了女生们的对话，手塚自己也不明白，为什么自己没有直接走进去。而是安静的站在门外偷听。

　　“因为nana酱和手塚君的关系看上去很好，是在交往吗？”

　　“噗。”这是听到后惊慌到连饮料都喷出来的少女，她连忙的否认：“不是，绝对不是！我和他只是纯洁的前后座的关系。”

　　“纯洁的……前后座？”

　　“没错，就是这样，我和手塚君是非常纯洁的前后座关系。”

　　“哦，虽然不太明白，不过意思就是没有在交往对吧？”

　　“当然了，我的梦中情人是赤西仁！”

　　“那么，能拜托nana酱一件事吗——帮我问一下手塚君有没有喜欢的人？”

　　“好啊，不过为什么要问这个？”

　　“当然是喜欢他，想告白啦。”

　　“那个面瘫，你确定？”听得出她语气中的惊讶和犹豫：“他是真的真的半天都不会和你说一句话哦。”

　　“男生要这样才比较酷，太饶舌不好吧。”

　　“不能这么说，活泼的英二君也很……”

　　女生们七嘴八舌的议论着，可是那后面，没有再听到女孩的声音响起。

　　原本以为这件事就这么算了，结果下午上数学课，他感觉到她又在用自动笔戳他的背。

　　“面瘫！”

　　“冰山！”

　　“摩西摩西~手塚君~”

　　见手塚不理自己，她这次直接换了手指戳他，丝毫不顾及站在讲台上的老师已经注意到他们。

　　“喂喂！呼叫总部，火星呼叫……”她的话没说完就听到前方讲台传来老师的怒吼。

　　“你们两个给我到走廊里去！”

　　这还是手塚国光平生第一次被罚站，当然他不知道自己犹如站军姿般的姿势越发的显得‘手塚被罚站’这种事的可笑。

　　“噗~大石快看手塚被罚站了……”

　　“英二，不要嘲笑手塚。”

　　“嘛，这也是难得的经历，你说是吗？乾？”

　　“不二，不要和我说话哈哈哈。”

　　手塚一向觉得自己是个公私分明的人，但是此时，他分明想要在今天的训练中将这群队友操练到爬不起来。

　　而那位真正的罪魁祸首，他不知道为什么怎么也怪罪不起来。

　　总觉得，是因为她现在双手抓住耳朵一副乖乖认错的模样……十分的……

　　十分的……

　　可爱。

　　这是他脑海中唯一能浮现出的、仅有的形容词。

　　*

　　结束下午的训练，手塚留下做网球场的清扫工作，就算身为王牌，也不过是高中一年级，今天是他轮值。

　　将装着网球的筐子送到部活室，他懒得再换制服，就那么穿着运动服背起网球包准备往家走。

　　离开的时候，他下意识的朝着自己班级的方向看了一眼，发现窗子还没有关。

　　有些奇怪的走上去，结果一眼就看到了趴在窗边桌子上睡觉的女生。

　　那头亚麻色的头发比他们刚见面时长了不少，以一种自然的状态摊在桌子上，少女歪着头枕在胳膊上，因为背对着光，仿佛整个人都被笼在阴影之中，她的睡容很沉静，只是手里不知为什么还捏着制服的领带。

　　手塚上前推醒她。

　　“在这里睡觉会着凉的。”

　　“嗯，手塚你练习完了。”少女醒来，揉着惺忪的眼望着他。

　　“嗯。”手塚随口答应着，但是那一瞬间突然有个念头飞速的从脑海中一闪而过，让他几乎是脱口问出。

　　“你在等我？”

　　话出口，手塚觉得自己唐突，但是已经无法收回。

　　就在少女朝自己点了点头。

　　“我在等你。”

　　“什么事？”

　　“智奈让我问你，有没有喜欢的女生。”

　　“就这个？”

　　“嗯，就这个。”

　　“有。”

　　“真的？”她惊讶的抬起脸。

　　“国生小百合。”

　　“不算，现实中的、身边的女生。”

　　手塚不想回答她这个问题，就选择了沉默。

　　“是谁？”她追问，可是马上又害怕的退缩：“算了，不用说了。”

　　她走回到自己的座位边，从里面拿出来两瓶饮料，不由分说的将其中一瓶塞进了手塚的手中。

　　“连累你罚站的赔罪。”

　　她自己打开另一瓶，仰头很豪爽的喝了一口，然后抹了抹嘴。

　　“我就要回去了。明天的飞机。”

　　就算不说，手塚也明白她要回去的地方，只觉得手里的饮料突的一沉，如同此时他的心。

　　“原本打算过完暑假回去，不过那边也有各种各样的事。”

　　“所以今天是最后一次见面了。”

　　她突然跳过来，伸手好像想抓他的衣角，像刚认识那样摇晃，可是手伸到半途又突然缩了回去。

　　“请我吃刨冰吧，红豆口味。”

　　两个人去了车站前的商店街，甜品店的门口，买了两碗堆得满满的刨冰。

　　手塚把其中一个递给她，可是却被她又推回来。

　　“我忘记了，我今天月亮日，不能吃冰。”

　　她充满歉意的吐了吐舌头，跟男生说起‘月亮日’的时候理直气壮。

　　“所以，手塚国光你把它们全部吃掉吧！”

　　*

　　怎么以前并不知道红豆刨冰竟然这么难吃。

　　那种甜腻的如鲠在喉，变得完全咽不下去。

　　但是手塚还是一口一口的将它们吃了下去，用的还是最标准的礼仪。

　　大概这样才能再多拖延一下时间。

　　坐在站台的休息椅上，手塚很努力的默默的吃着那两碗仿佛永远吃不完的刨冰，而女生则是一边喝着饮料，一边对自己的手指感起兴趣来，对着夕阳屈屈伸伸玩的不亦乐乎。

　　“终于可以脱掉青学这身难看的制服了！”

　　“也不用再费尽苦心在树上挂许愿人偶了。”

　　女生一个人说个不停，手塚也不知道该如何去回应，只是继续努力的吃着刨冰。

　　“以后可能就不会再回来了。”女生说完这句话顿了顿，突然开始埋怨他：“手塚君，你怎么还没有吃完啊？”

　　她的话题转移的太快，连让手塚开口安慰的机会都没留给他。

　　假使她没有转移开话题，那么他会不会开口安慰她？

　　也许并不会。

　　或许她对他的了解，比他自己更深。

　　站台的一家店里开始飘出音乐声。

　　……

　　最后的吻
　　带着淡淡的香烟味道
　　苦涩而令人心碎的香味
　　明天的这个时候
　　你会在哪里呢
　　又会想着谁呢

　　……

　　“我会给你写信，不过信件太麻烦，还是寄邮件吧。”

　　“好。”

　　“邮件的地址……”她翻书包想找纸和笔记下来，想了想，突然朝手塚伸过手来：“就写在这里吧。”

　　手塚只迟疑了一秒钟。

　　他一只手握着少女柔软的手，另一只手在她手心小心的写下那串邮件的地址。

　　Tetsuka@……

　　“呐，手塚君。”女生的头低低的，长长头发有几缕落下来划过他的手臂，让人觉得痒痒的。

　　Tetsuka@……手塚……国光……

　　写完了邮件地址，他开始写上自己的名字，一笔一划，写的很工整。

　　“手塚君有喜欢的人吗？”

　　……

　　你总是我的爱人
　　就算在以后的生命中和谁恋爱也好
　　我记住去爱
　　你教我怎样
　　你总是我的唯一

　　……

　　“不回答也没关系。”少女看着手塚在她手心写下自己的名字：“不过你明天要自己回答智奈了。”

　　“嗯，好。”手塚总算回答她一句。

　　……

　　在我心中永远给你留下一片空间
　　我也希望在你心中也有那片空间
　　现在和永远你都是唯一的

　　……

　　“公车来了，我要走了。”远远的看着公车朝站台驶来，头一次在心里埋怨它的准时。

　　“再见。”

　　“再……”

　　公车停在了站台，她突然拉住手塚运动服的袖口，没有像往常一样摇晃一起，而是抓的紧紧的，很用力，就仿佛永远都不会松开。

　　“手塚君，我……”她低着头，咬着下唇好像在做什么艰难的决定：“我有喜欢的人……”

　　……

　　你总是我的爱人
　　就算在以后的生命中和谁恋爱也好
　　我记住去爱
　　你教我怎样
　　你总是我的唯一

　　……

　　歌声不断的从半空中传来，手塚在等着她的下文，却看到她抬起头来，突然冲他灿烂的微笑。

　　“你一定知道，我喜欢的人是赤西仁！”

　　她没再给他机会，转身跳上了公车，然后隔着窗户跟他道别。

　　“我会给你写信的。”她又挥手：“再见，手塚君。”

　　……

　　明天的这个时间
　　我一定会哭着
　　想起深爱过的你

　　……

　　歌声还在不断的传来。手塚站在站台的休息椅前，望着远处映红天边的美丽晚霞，突然想起了两件事。

　　第一，他也是要坐同一班公车回家。

　　第二……他一直没吃完那两碗刨冰，她就跑掉了。

　　距离下一班公车到来仍有一段时间，手塚国光又再次坐回到休息椅上，拿起红豆刨冰，送进口中。

　　忘了告诉她，最美味的红豆刨冰，应该是在庙会的小摊上。

　　本想……就在今天约她一起去逛庙会的。

　　可是她走的太急，让他都没来得及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