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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也曾仗剑斩黄龙【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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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功力越高,豹子一身皮毛便越是柔滑光泽,叶道玄最爱让他化作原型,趴伏在脚边,抚过其背,又或是将之翻个身,摸摸肚皮上的白毛。
豹子也喜欢这种感觉,喉中发出咕噜噜的声音,听来惬意得很。
某日叶道玄抚过他背上时,手顿了顿,豹子抬头,见他若有所思,便问:“怎么了?”
叶道玄又在他背上摸了一把,道:“我想……这身皮子若是做了衣服,必定漂亮又暖和。”
豹子生生打了个激灵,身子一时僵住,被吓到了。
叶道玄说完这句,也没个后文,豹子想问他是不是说真的,偏偏又说不出口。
难道问……你想把我穿在身上?
其后叶道玄诸事如常,再不曾提过豹子一身皮毛。
第二日豹子却没有如常再来,叶道玄想,莫非还真被自己给吓到了?
第三日、第四日、第五日……直至一个月后,豹子终于又出现了。
他看来有些憔悴,原本麦色健康的肌肤也见黯淡,眼皮耷拉着,没有什么精神。
叶道玄只觉得他身上气息微弱,皱眉问道:“你怎么了?”
豹子一下来了精神,跑至他身边,从怀中取出一件皮裘与他,那花纹颜色,赫然是他自己身上之物。
“你……”叶道玄手搭在皮裘上,难得说不出话来,心中百感交集,千多年不曾动过的心湖乍起波澜,“你……你怎地如此傻。”
豹子垂了脑袋,有些不好意思:“我想,你既然喜欢我的皮毛,那便给你好了,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他如今已经成了人形,原型丑点便丑点,少了一身皮毛的确不会对他造成妨碍。
叶道玄手擦过他脸颊,叹道:“可我不喜欢没有毛的豹子啊。”
对于心上人变化莫测的审美,豹子真心想哭了。
叶道玄收了皮裘,再不与他说什么,只取出一坛酒,邀他共饮。
豹子想起从前叶道玄喝醉了不让他进屋的旧事,就紧闭了嘴,不肯饮酒。
叶道玄为他倒了一杯,见他不饮,低低叹了一声。
这一声叹息沉而浅,却撩拨得豹子平静不得,热血冲头,拿起杯子一饮而尽。
他此前从未饮过酒,一杯下肚,已有些昏昏沉沉,偏叶道玄还不停地劝他再饮,不过多久,已人事不知了。
剥皮虽对他没有实质的影响,却着实痛得很,那种皮毛从血肉上生生剥离的感觉,永生难忘。
此时醉得厉害,倒是没了痛觉。
等他再醒来时,却觉得周身暖融融的,再没有丝毫痛感残留,低头一看,那身皮毛好好地长在身上,与从前一般模样,没有半点缺失。
又抬头瞧去,叶道玄正半卧在榻上,未着鞋袜,道袍宽松,见他看来,笑道:“你这小妖笨得无法想,总有一日死都不知道如何死的。”
他如此说,可话中的亲昵却半点不遮掩,豹子直接扑上床榻,在他脸上舔了一遍。
叶道玄抬手瞧了他的额头:“淘气。”
豹子愣住了。他从前也不是没做过这种事,可叶道玄从不会说他什么,为何这次却说他“淘气”了呢。
他想了想,变成了人形,低头在叶道玄脸上亲了一口。
叶道玄一手撑起身子,另一手却捏了他下巴,凑将过去,唇擦过对方鼻尖,然后略略下移,与他相贴。
8、
甫一贴上,豹子就觉得浑身气力泄了,软软地瘫在了叶道玄身上。
叶道玄笑了一声,伸手将他推开。
豹子垂着脑袋,颇觉无辜。
叶道玄道:“你下次可要长点心眼,这次我能帮你,下一次可说不准了。”
豹子扭头,默默地脸红了。
此后每日晨间,叶道玄仍是收到一束新鲜的野花,花瓣娇嫩带露。
豹子胆子大了好几倍,甚至敢随意凑上去亲几口。
平日里的修炼也不耽误,他记得清楚,成仙似乎是件很必要的事情。
只是他修炼日久,本领一点点大起来,却丝毫没有见着成仙的影子。
他想许是自己修炼的法子错了,便去问叶道玄。
叶道玄坐在窗前,笑道:“这世上本就没有仙人,你要如何成仙呢。”
豹子一时无言,好半会才反应过来:“那……那你……”
叶道玄摸了摸他的脑袋:“修为再高,都仍是人。人生来即通灵,还有一颗心,血肉所铸,最是柔软。修行将一颗心打磨得光滑透亮,万丈红尘又给这心蒙了垢。哪日里心累了倦了,便是堕了泥尘,身死道消。妖类也是一般道理,开灵智时,便算有了一颗人心。人心……人心……不过是颗心罢了,又岂是人独有的。”
豹子皱眉:“……那就是说,我成不了仙?”
叶道玄低声道:“垢渐去而镜明,心渐息而性澄。养成一泓秋水,我不求镜物,而物自入我镜中。”
豹子呆了……他更听不懂了。
想了想,他又问道:“你怎么知道这么多?”
叶道玄说:“若你如我一般,活了千年万年,见多了生老病死,朝代覆灭,沧海桑田,这天地间的奥秘便不再玄奇,尽在指掌。”
豹子快哭了:“你说你才一百岁的!你骗我!”
他本以为自己有一日能赢了对方,此时才觉得这目标遥不可及。
叶道玄见他模样,只觉得头痛,伸手为他揩了泪,柔声道:“莫要哭了。”
豹子吸了吸鼻子,又问他:“既然根本成不了仙,为什么还有那么多人想成仙呢?”
叶道玄笑问:“你又是为了什么?”
豹子抱住他,在他唇边亲了一口:“我想和你在一起。听他们说,成了仙就可以活好久好久,就不用分开了。”
叶道玄道:“他们与你不同,他们求长生求超脱,以为天上白玉京,巍峨华美,绝色仙娥到处可见,有看不休的歌舞,听不完的妙音,饮不尽的琼浆玉液……开不败的四季花……”
豹子眨了眨眼:“听起来似乎是个好地方。”
“呵,”叶道玄笑了一声,“仙乡即梦乡,连这点都瞧不透,又如何超脱?”
他拇指揩过豹子面颊:“你可明白?”
豹子摇头,觉得自己似乎让对方失望了,便又问他:“那你修行又是为了什么?”
叶道玄想了会儿,道:“初时不过是想活着,可后来时日久了,才发现这世间十年不识旧人,百年不识故地,新鲜好玩得很。”
他说着新鲜好玩,豹子却听出了几分寂寞,不由将他抱得紧了些:“我会记得你,百年千年都记得。”
“此话当真?”叶道玄问他。
豹子重重点了头。
第二日他照常送花来,却见屋内摆设如常,只那人不在,案上压了一张纸——
也曾仗剑斩黄龙,白云高卧虞不归。也曾煮酒冷崖前,笑指琼楼贴碧空。
回首空闻猿鹤悲,醉洗壶中玉肝胆。明朝拄杖知何处,弹指倏忽百岁间。
东来流水西去风,纷纷扰扰两行路。待得有缘再聚日,怎见还是当年人?
豹子觉得自己肠子都悔青了。
9、
叶道玄曾入过红尘,只这些年间被豹子绊住了脚步,在苍梧一住百年。
既已离开,他便如当年一般,行于山水之间,在尘世辗转不定。
十几年后,忆及那豹子,不由又回了苍梧。
却不想再寻不见豹子,不知他到底去了何处。
叶道玄在山中住了两年,终又离开了。
山外世界大得很,便如他当年所说,十年不识旧人,百年不识故地,处处是新景。
一日经过集市时,有商人正在吹嘘,说他捡到了一只豹子,虽然已经死了,皮毛却仍漂亮得很,剥下后的皮子,当可称得上是精品。
叶道玄无端心中一痛,回首瞧去,那皮子颜色花纹熟悉得叫人惊心。
他在原地伫立良久,身边人来人往,俱都恍然不觉,他曾自诩心比明镜,此时却是一团乱麻。
良久,一滴泪啪哒落在了地上,不起微尘。
叶道玄向那商人买回那块皮子,回了苍梧,将其置于窗前。
又用自己血肉日日浇灌,以桃木剑中黄龙精魂为引,凝那豹子神魂。
那块皮子颜色依旧鲜艳,花纹宛如生时,在月色下,光泽粲然。
叶道玄立在窗边,执杯独饮,想起从前豹子毛绒绒的脑袋,和温软的触感,不觉长叹一声。
他醉了醒,醒了醉,过得不知今夕何夕。
那日他昏昏沉沉之中,只觉得面上麻痒,伸手攥去,抓到了一手毛。
他豁然惊醒,睁眼瞧去,就见一只猫样的东西,不过两个巴掌大小,身上覆着一层茸毛,看着熟悉异常。
豹子见他醒来,垂了小脑袋,尾巴从身后转了过来,尖上正卷了朵小野花,只五瓣而已,一碰就散。
叶道玄盯着它看了许久,终于伸出二指拎在它颈间,将之提溜了起来。
手中温热绵软,正是当年回忆。
叶道玄扯了抹笑,道:“你这小妖果然是笨得很,竟会叫人逮了去。”
豹子喉间咕噜了两声,在叶道玄手间扭着身子,毛绒绒的小豹子,竟变成了赤条条的健美男子。
叶道玄猝不及防,腰间一痛,被压了个正着。
豹子低头吻了吻他的唇:“我记得你。”
【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