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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贱攻之死 ...

  •   我低着头坐在浴缸里,看着血一点一点蔓延开,温热与虚浮的感觉包围着我,我试着动了动胳膊,好像已经完全麻木了,睫毛上一颗水珠顺着眼角滑下来,没进一池血水里。
      啊,就这么完了呢。

      忽然有一点开心,身体开始变得空乏,心跳陡然清晰。
      不知道明彦知道我死了后会有什么反应。是笑…还是哭?
      是笑…还是哭?

      用最后一点力气抬头看了一下日历,四月一日,正好是愚人节。
      挂钟的秒针在潮湿晦暗的空气中吧嗒吧嗒的走。
      距离我被赶出明彦家三个月了。

      三个月。不太长的时间。
      可我已经被思念折磨的形销骨立。
      没办法,明彦不让我见他,连出门都躲着我。
      我有那么讨厌吗。
      不就是像狗皮膏药似的粘了他三年吗。
      这三年里免费当了他的全职保姆,自己工作忙的要死,可是还要急着回家给他做饭,我知道他喜欢吃的东西,喜欢穿什么牌子的衣服,看什么类型的杂志,他胃不好我备着药,小心翼翼的劝他不要吃辣的,不要吃冷的。

      而回应我的,永远是明彦不耐烦的脸。
      一天二十四小时为他无偿服务。
      明彦觉得这是理所应当的。
      是啊,我欠他的,谁让我爱他,还拆散了他和同校师妹的大好姻缘。宁拆十座庙,不毁一桩亲。
      报应了吧。
      小师妹花容月貌,亭亭玉立,跟明彦站在一起,郎才女貌。
      我横看竖看就是不顺眼,把小师妹的多年不见的前男友给拉出来了,小师妹和明彦拉着手在林子里亲亲我我的时候,我就把她前男友给推出去,小师妹对她前男友余情未了,当下就抱着她前男友哭了。
      我挺高兴。

      那天晚上明彦就咬牙切齿的问我是不是看上他小师妹。
      明彦啊,你小时候那么聪明,怎么关键时候就这么傻了。
      明彦愣愣的看着我。
      抓起了明彦的领子,笨蛋,你傻啊,我喜欢的是你啊。

      明彦那个时候的表情我现在想起来还想笑。
      他看着我愣了一会就皱了眉头,脸上的表情有点不自在,他问,你是不是发烧了。
      是,明彦,我发烧了,都烧了好多年了。
      记得我们穿开裆裤的时候吧。
      我妈拎着我的耳朵指着你让我照顾你,我抬起头就看见一个眨巴着两只兔子眼的大花脸,我把手上的泥巴蹭在老妈身上,拉着那个可怜兮兮的家伙飞奔出去‘盖房子’了。
      那个时候我想什么来着,这娃真漂亮,以后娶了当媳妇。
      很显然,老妈的话,我是误会了。
      她老人家要是知道,十几年之后我为了这个曾经可怜兮兮的兔子娃没了小命,一定会把肠子都悔青了的。

      明彦是我老妈从大街上捡来的小破孩,他不知道自己多大了,也不知道父母是谁,问家庭住址也是一片茫然,那个时候我老妈就叹了口气,拍着小破孩的后背说,真是个三无产品。
      反正后来老妈折腾了一大回后无功而返,“三无产品”就在我家小住下来。
      再后来,小住变成了大住,大住变成了作为我老妈的干儿子跟我在同一个房间。

      那时还是蛮开心的。我就想着,弟弟和媳妇也没啥区别,反正早晚都是我家的人。
      可是到底明彦也没能成了我家的人。
      明彦跟我探讨情人节送小师妹什么牌子的巧克力,我全神贯注的琢磨怎么在他送出去的巧克力上加点料的时候,一个穿西装戴墨镜的男人就进了我家的大门,我见那个男人的第一眼就想起发哥演过的赌圣里那些默默无闻的保镖,虽说默默无闻,但每次他们一出动,肯定不是做好事。

      所以我第一反应就是拉紧明彦的手准备逃跑。
      结果腿还没动,我就石化了。
      因为我看到我们家明彦抱着那个保镖哭着叫“何叔”。
      原来是这样。熟人啊。
      我们家明彦原来是个大商户的尊贵少爷。怪不得一问三不知呢,这种家庭出来的孩子除了吃还能知道什么。
      明彦走的那天我老妈一把鼻涕一把泪的跟在后面,嘴里面还不停的喊着,彦彦,我的儿子,有空回来看看妈……
      我很郁闷的站在后边。
      走的那可是我媳妇,我还没可哭呢。
      明彦一步三回头的往前走,也不知道看我还是看我妈。我就跑上去对着明彦的耳朵很大声的说了一句话。

      老妈听了连哭声都止住了。
      不知道她是不是想笑才变成那种表情的。
      我说,“明彦,我家不能白养你五年啊,你以后得做我媳妇。”
      终于说出来了。我的真心话啊。
      明彦这个傻小子跟没听懂似的,回头看了我一眼眼神就飘到我老妈那里,然后我听他要哭不哭的喊了一嗓子,“妈……我……我舍不得你……”
      整就一要出嫁的大姑娘。以前我怎么没看出这小子这么喜欢我老妈。
      反正那小子是把我童年那颗稚嫩的真心踩得稀巴烂。

      可是现在想起来反倒没什么难过的感觉了。
      反正这么多年,被他伤了太多次也习惯了。
      后来的后来,当我以为我跟明彦根本不可能再有联络的时候,明彦的妈妈来电话了。
      总的来说,就是他妈妈为了感谢我老妈对他儿子的照顾,本着十分的人道主义精神,决定把我接到他家供我读大学。
      我立刻就答应了,放下电话就开始收拾行李。
      我老妈支着耳朵在厨房里听了半天后就瞪起一双眯缝的小眼睛,过来就拎我的耳朵。
      她说,你小子个没心没肺的又不是去见媳妇这么心急火燎干什么。
      然后我就搬着行李光明正大的出大门了。
      又想起那个时候老妈一手举着炒勺,隔着窗户,瞪着两只眯缝的小眼睛七窍生烟的看着我的样子。
      老妈张着嘴,臭小子,真是找打……那什么,在那边,多懂点事,别给人家添麻烦。……冷了,记得把你那个500块的破毛衣穿上!你小子要是再在外面乱吃东西……
      我问:妈,你是不是舍不得我?
      老妈的炒勺就飞了过来。
      “死小子滚越远越好!”

      事实证明,我老妈舍不得我是一万分的正确的,三年后,他的儿子没回过几趟家就一命呜呼了。
      我是不孝顺。妈。
      现在想起来,反倒是有点后悔了。
      自杀的时候想着明彦怎么伤我,怎么讨厌我,一味的觉得委屈,下手割腕的时候连点犹豫都没有,反倒觉得很痛快,我死了,那个人怎么说也会有点难过吧,怎么说,小时候一起玩了五年,长大后,同床共枕,上了三年的大学。他再怎么讨厌我,一点情谊也是有的吧……可是不在乎就是不在乎,你就是死了烂大街上他都不会多看一眼。

      在浴室的上空看着从自己身体里流出来的血染红了整片浴池。
      成了孤魂野鬼了。
      浴池里水渐渐满了出来,红色的血水顺着门缝流出去。
      从来没发现自己有这么优良的心理承受能力。那一刻,我还在想着,人身体里怎么流的出这么多血,早知道我死之前就应该到医院献上个几千毫升,为国家公益事业做做贡献。

      然后我就降低身体高度,看了一眼自己的身体。
      哎,一张英俊的脸就这么惨白惨白的。真是可惜。
      关键是,我现在,要去哪里,该怎么办。
      是不是一会牛头马面就会过来收鬼啊,我想想,没准也是,还是不要离开这附近太远为好,然后我就就着客厅门口找了块干净地蹲了下来,我想着,一会喝孟婆汤的时候,发个什么感慨好呢,“下辈子就做一王八……”咳,我是说,把这世没活的时间给补回来……

      蹲了三四个小时,牛头马面没过来,倒是把收房租的大娘给等来了。
      我自杀的时候把里里外外都给封死了,大娘估计得琢磨会儿了。
      哎,当时跟大娘好说歹说勉强交了两个月的房租钱,被明彦赶出来的时候我什么都没带,就贴身的还有点钱凑活着租了个房子。想想要不回老家去吧,可又不舍得离明彦太远,万一他有一天忽然想我了呢……
      现在想起来却真的有点想笑了。果然被蒙在爱情的圈套里,无论男女,都一样。智商飙到零,给对方每一个冷落自己的行为找理由,天天抱着一点可怜的幻想意淫着对方过日子。

      要多可怜又多可怜。当自己是个什么东西呢。
      收房租的大娘早就不乐意了,前一个星期就天天造访,也不说来干什么,就在门口跟我聊天,明示暗示了半天,最后见我一副懵懂的样子,立刻咬牙切齿拎着我的耳朵喊,你小子别在装傻了,快给老娘交房租!
      其实,我是想笑的。早算好了自杀的。那个时候我就开始可怜这位房租大婶,恐怕等她成了房祖师奶以后我这几千块钱房租也拿不会来了。
      搞不好房子还成了凶宅。

      耳边还听着房租大娘在外面惊天动地的拍门声。
      然后我听到了她用令人毛骨悚然的叫声喊着“韩明谦——你家跑水啦——”
      我抽抽嘴角。
      然后听见一声变了调的尖叫。
      大致听到外面的人倒腾了一会,门被撞开了,凉兮兮的风一下就吹了过来,我后退了一小段才稳定下来。
      天已经亮的差不多了,外面老大娘种的火红的月季一晃一晃的,不知道怎么回事,忽然就有点伤感。
      呵,敢情我就这么死了呢。
      敢情再也吃不到公寓旁边的麻辣烫了,敢情再也收不到公司前台美女的秋波了,敢情摸一下明彦的胳膊都成奢侈了。
      人们只是在门口站着一动不动。
      我以为他们看见我了,张了张嘴还想说话。

      后来我才发现人家看的根本不是我,他们都跟见鬼一样盯着客厅的一边。这是挨着浴室的一侧。
      我也扭过头看了看,哎,跟杀人现场似的。
      浴室里的水还在哗啦啦的响,被冲淡了的含着血色的水还在源源不断的从门缝里溢出来。

      房租大娘一下就哭了,连声喊着,“哎呦……这是怎么了怎么了,那好好儿一孩子这是……你们快进去看看呦……哎呦……”
      不知道怎么的我一下就想起还在老家里系着围裙,胖嘟嘟的拿着炒勺的老妈。
      人们穿过我的身体去撞浴室的门。
      我站着一动不动。不知道怎么了,有点不忍心和心疼自己的意思。

      听到人们的抽气声。
      房租大娘一拍大腿,哭得更厉害了,“哎呦,这孩儿是被房租活活逼死了呀……”
      我的嘴角颤跟抽风似的。
      后面的事就简单了,众人拉着哭哭啼啼的大娘报了案,警察和法医来了,跟大娘录完口供,把我光溜溜的身体从水里拉上来。(我还觉得有点难为情,长这么大除了在公共澡堂第一次被这么多人参观裸体……)后来他们用车把我的身体拉走了。
      我跟着那车走了一会觉得挺没劲,都死了,还跟着个壳干什么,在马路上停了下来。
      明晃晃的太阳,天上地上都是风,人群从我的身体里穿过去又穿回来,七八岁的小孩子张着眼睛仰着头跟大人讨糖果。
      我顿了一下,愣了会神,想了想,觉得还是要最后看一眼明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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