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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班里有个转学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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班里有个转学生
初二我们搬到了新的教学楼,那里背对着大片的香樟树,迎面是整排的法国梧桐。这是在学校常见的绿化植物,但是我更喜欢东大苇小学的合欢和水杉。合欢的花远远看去像云,水杉上挂着毛毛虫我可以拿下来吓唬丁小杰。想来丁小杰应该有十二岁了,他和薇安同年生的。我不知不觉已到北京四年,时光像一把飞梭,把四年的记忆穿成一条看不见的手链,戴在记忆的手上。我发现来到北京之后我不愿意用新年来计算时间的流逝,我更愿意用一个新的学期来开始自己另一个新的起点。尽管它并不像春节那样充满希望,我还是不愿意提及团圆,更加无法把新年作为时间的终点或起点,就像我相信总会有一天我会回到东大苇,重新与家人团聚一样。那么新年对于我就没有任何意义,新年只有在和家人的团聚中才是真正的新年。除此之外,我拒绝任何有关团圆的节日。
初二是男生叛逆的高峰,凌宇似乎在学校有一帮拥护者,经常去电玩城,我有好几次听凌叔叔在家里抱怨。大舅看着我,那意思是问我知不知道。
“凌宇不跟我在一个班,我又不能天天看着他。”我推脱说不清楚。
“我想着,你和凌宇应该走得很近,你们从小一起长大,感情应该不一般。”大舅这句话旁人听到了肯定要误会,还好我脸皮比较厚。
“的确不一样,一路吵大的,能和一般人比吗?”我不想让大舅看出凌宇对我的影响,我要减少自己在这里的束缚,这样走的时候才会简单轻松一点。
“越打越亲,越骂越近。你和凌宇这就叫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哪有小孩子不打架不闹矛盾的,你和凌宇就是脾气太倔,太要强,各不相让,才会一直吵。”大舅这番语气让我很不舒服。好像我和凌宇真有什么事情似的,特别是在凌叔叔面前,我更不自在了。
“也是凌宇不懂事,老是跟小安计较,一点都不大度。”这两个人一唱一和,怎么像是在交代女婿女儿什么似的。
“打住,你们慢慢聊,我去房间做作业了就不陪你们俩聊了。”抓起面前的苹果转身就走。身后传来两个为老不尊的人类似于调侃的“小安还会害羞”这类话。我摇摇头,迅速远离现场。
还没等我关上房门,楼下客厅的电话铃声就想起来,大舅接过之后脸色似乎不是太好就带着凌叔叔出门去了。我跑下去看见显示的是熟悉的号码,小叔的,一种不好的念头袭上心头,我也紧跟在大舅之后出了门,伸手拦了辆出租车。
这是我四年之前来过的厂,这时厂子周围人山人海,工人全聚在东边的厂房,我记得那边正是小叔他们的车间。大门口停着电视台的采访车,一群记者想要冲破防卫挤进去。我从侧门进去,溜进保卫科,他们认出我来。
“快把大门关上,关掉所有监控,还有把所有能进来的边侧门都锁上,你带几个人去守着,一旦有人想要进来就威胁要报警。”我指着穿着制服的保卫长说道。他们大概没有想到我进来是说这么一番话,生生愣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照我说的去做了。
大门是电脑操控的,很快那帮八卦的记者就被堵在了大门外。我稍稍松了一口气,就算这么做是不对的,我也不能让小叔出什么意外。人都是自私的,跟自己无关的人就是无关。
一个身穿灰色工作服的人坐在厂房顶部,小叔站在他旁边栏杆上想要抓住他。他一看到小叔就像受了惊的野兽,把小叔的手甩到一边,自己却向前挪了一步。底下的人一阵惊呼,小叔晃晃悠悠差点掉下来。我捂住眼睛,不敢看他。
“大生,你不要激动,有什么事情可以慢慢商量。”小叔试着过去劝解。
“商量?还有什么好商量的。我在‘林家’干了将近十年了,好不容易当上了主任,现在被你这么一个小毛孩子比下去,我以后的日子要怎么过。我是靠技术爬上来的,你呢,你不过是靠着关系才进来的,有什么资格当这个主任。”那人疯了一般,只是一个劲儿咆哮。
“你先不要激动,我知道你是有资格的老人,这件事情肯定有误会,我们想办法解决,你不要想不开,总会有人主持公道的。”小叔靠近不了他,总是一靠近就被挥断。
“解决?怎么解决?林总亲自下的调令,你是他直接委任的二车间生产主任。白纸黑字,板上钉钉的事,我向谁去讨公道?”
“我已经把他叫过来了,他就在路上,你别急。”
我已经来了有一会儿,可还没见大舅人影。正奇怪时,熟悉的声音响起。
“大生,你的情况我基本了解了,你在山西老家上有老母老父,下有妻子儿女。你要真这样想不开他们要怎么办?你就算不为自己想想,也要为他们想想吧。”
“林总,我也不想这么做,但是我也是没有办法。既然您来了,我只要您的一句话,那一纸调任令是不是您亲自下发的。如果不是,我就当什么都没有发生过。”大生看大舅来了,双眼也开始有了神采。
“大生,你是厂里的老人了,我对你的工作向来是很满意的。但是你也应该知道,长江后浪推前浪,我们不能因为比不过年轻人就拿一哭二闹三上吊的把戏来威胁自己的老板吧?我念在你是林家的功臣,你赶紧下来今天的事情我就当没有发生过。”大舅恩威并重。
“林总,你不能这么说。他丁盛俊有什么本事,他能跟我比技术吗?就因为上个礼拜我工作失误你们就否定我。这不公平,我不服。”看来这人情绪很激动,一时半会儿也劝解不开。人群开始议论纷纷,大舅好像并不准备让一步。
“大生,你听我说,我不会当这个主任的,你相信我,我原本就没打算当什么车间主任。”小叔一直是没有志气的人,理想不大,我曾以为像小叔这样的人是最没有出息的。可是,这一刻我发现,没有理想不可怕,可怕的是为了理想走火入魔。
“你说的是真的?你没有在林总面前要那个位子?你要我怎么相信你?”大生有些动摇。
“你看。”小叔从衣服口袋里掏出一张纸,当着所有人的面说道:“我,丁盛俊今天当着所有人的面承诺,永不再回‘林家’汽修。”说完把那纸撕了个粉粹。
大舅的嘴抿得很紧,想要阻止小叔的行为已经来不及了。大生听了小叔的话,心情稍稍平复了一下,在小叔的搀扶下缓缓站起来。大家都松了一口气,纷纷离去到各自的职位上干活。那些细碎的纸屑从上空飘落,像冬日里洋洋洒洒的雪花。
忽然,顶楼的栏杆承受不住两个人的重量从中间断裂开来,小叔刚好迈进天台,而身后的大生却是直直摔了下去。“轰”地一声,所有人大惊失色回过头来,人群又是一阵骚乱。小叔保持着伸手拉大生的姿势,被眼前的变故吓傻了,还没有回过神来。
我离开之前只看见救护车过来接了大生走,地上一滩鲜红的血渍似乎在提醒我刚才发生的都是真实的。
我不知道后来大舅是如何处理这件事情的,是草草了事还是郑重安抚死者家属,我只希望我亲爱的小叔可以在这场变故中恢复过来,他是无辜的,他不应该活在自责和痛苦里。
小叔正如他自己说的那样,离开了工厂,大舅怎么挽留他也没用。他在立新桥那边租了一个铺子和一个平房,修起了自行车。那里和童晴的音像店只有几步之遥,他没事的时候就去坐坐,看我和薇安跳舞,调侃凌宇。一切好像都没有改变,只是我知道,他脸上的笑容没有以前纯净,他的满不在乎只是掩饰自己的后悔和内疚。童晴也看出来,实在忍不住他成天装出来的吊儿郎当的态度。
“盛俊,你要是心里难受就告诉我,这里又没有外人。”
“我能有什么事呢?”小叔还是装。
“你是不把我当朋友是吧?那好,你以后也别来我的音像店了。”
“没有。你要我怎么说,说我每天做梦被大生死前睁着的眼睛吓醒,还是每天夜里都会怕大生家人的哭声。我是有罪的,大生因为我而死,我没办法忘记他。”小叔垂着头,我看着心疼的不得了。
“盛俊,你听我说。如果我是你,就不会觉得是自己的错,这是那人自己自找的。你已经做得仁至义尽了,他自己不爱惜自己的命,发生意外是谁也没有想到的。你别想太多,专心做自己的事情就行。我和小安还有薇安都会支持你的。”童姐姐看着小叔的眼睛真诚道。
“你们好像还遗漏了一个人吧?”凌宇提醒道。
“当然了,还有凌宇。”我们相信人多力量大。
“看来,我来的不是时候呀。有人彻底把我给忘了。”常梦提着烤鸭站在门口,我和薇安冲过去,她刚想张开手臂我们抢走她手里的烤鸭就转身离开。
“我说你们两个,不是欢迎我,是欢迎我的烤鸭呀。”常梦哭笑不得。
“欢迎你的同时更欢迎烤鸭,这两者不矛盾。”我头也不回的答道。
最后大家去外边吃了一顿,请客的竟然是凌宇,他一脸肉疼的对我说:“存了两个月的零花钱全没了”。我好笑的回他:“谁让他们,刚好都忘带钱包了呢。”凌宇就是个冤大头,付了钱他对小叔说:“放心吧,改天我一定吃回来。”我们笑他小气。
十月份的时候班里转来了一名新生,我没想到的是他就是上次在公交车上出手相助的男生,他还是一副沉默的样子,不太与人亲近。
“你叫顾明玉啊,还记得我吗?”我放学时故意放慢步速走在他身旁。
“你是?”他看了我一眼,仿佛思考了一会儿,一脸陌生。
“有一次在公交车上我被门卡住了,你拉了我一把。记不记得?”我提醒道。
好半晌,他才后知后觉点点头,一副“原来是你”的表情看着我。
“你好,我叫林小安。”我伸出手去。
“我叫顾明玉。”他笑笑,露出好看的虎牙。不过我听出他的普通好像不太好,鼻音很重而且夹杂着方言。
“你从哪转过来的?”
“很偏僻的一个小山村。”他缓缓说道。
“巧了,我也是从小山村来的,我们家是安徽的一个边陲小镇,叫东大苇,是不是很好听?”我很希望有个志同道合的人来倾听我诉说我心中对家乡的思念。
“很好听。”他看着我激动地自言自语回道。
“我们家那边还有漆糖,是这个世界上最好吃的东西,光想想就会流口水。还有我们村子里有一条大河,我们夏天的时候去捉鱼摸虾,冬天去偷果子。我们家的桃树可大了,上面的桃子又大又甜。我最喜欢和我弟弟爬到树上去看谁摘得最多……”
“小安,你应该很久没有回家了吧?”顾明玉听着我喋喋不休,不忍心打断,最后轻轻问了一句。
“是呀,好久没有回家了。”我心情一下跌落到谷底。
“你爸妈也在北京打工?”他试探性的问道。
“他们,在家里等着我回去呢,我现在还不能回去。”我一时嘴快说漏了。
好在他并没有听懂,我们一路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他的话我并不是都能听懂,但是这不妨碍我们交流,他们聊的是两个不同的小山村。只是我聊得竟然忘了凌宇还在学校门口等我,他见我和别人聊得开心,完全没有想要理他的意思,火气“噌”就上来了。
“叮叮叮”自行车响铃把我和顾明玉的谈话打断,我回头瞪了肇事者一眼。
“小安,我在等你,你怎么这么慢呀?”凌宇看着顾明玉,把他从头到脚打量了一番。
“哎呀,我忘了。”我面带愧意。
“你顾着和新同学发展友谊就把我忘了,你可真行。”说完跨上自行车就要走。
“你别走啊,我错了还不行吗?”我追着他跑起来。
“你追上来我就原谅你。”凌宇欠扁的声音从前面传过来,我认命在他身后跑着,可恶他竟然还骑得那么快。
晚上吃饭的时候,大舅看我狼吞虎咽问道:“你在学校吃不饱吗?”
“不是,今天上体育课,老师要我们跑五千米,我是跑累了。”我撒谎了,但是我是好孩子。薇安盯着我看,我把头埋得更低了。
“对了小安,上次厂里出事的时候是不是你去保卫科把监控录像关掉的?”大舅怎么忽然提起这个。
“是啊,怎么了?”
“没什么,我只是觉得你越来越适合当我的女儿了。今天有记者进来调查结果什么也没发现,无功而返,真实大快人心哪。”大舅心情似乎很好。
“大舅,那个人……之后,你怎么办的?”我小心翼翼问道。
“那是意外,我给了一笔抚恤金。本想着息事宁人,结果他家人不识抬举说是要告我,他能告到哪里去。”大舅的语气像是恼了。
“那,大舅,他们的事情你就不管了吗?”
“小安,首先这件事情我们没有任何责任。我们给钱完全是出于同情,毕竟是给林家卖命十年的老人。但是这并不代表我们在原则上是可以退让的。他这么做的时候就没有想想后果吗?他爬上楼顶的时候,就不想想林家会因为他这个举动产生多大的风波吗?就算他没有死,我也是不打算再用他的了。不过现在人已经死了,这些话就免了。小安,你要记住,坚守自己的立场,不能退缩,你的退缩在别人眼里就可能会演变成得寸进尺。我们林家的人不需要做大善人,也不会欠别人什么,做自己认为对的事情就很好。小安,这一点上你深得我心。”听了大舅的话我忽然就没有了胃口。
“大舅,最后一个问题。”我放下碗筷。大舅点点头。
“关于小叔的流言……”
“小安,你就对我这么没有信心。我虽然是有心提拔盛俊,但是并不代表我就是盲目提拔。在上次排除故障的检查中,大生坚持说那一批摩托车没有问题。最后是你小叔在试车前通知了我,说是刹车线有故障,最后我赶到现场及时制止了。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刹车不灵是会出人命的。到时候‘林家’的车出了人命官司谁担待得起?我需要的是能给公司带来福利的员工,而不是像他那样固执的老顽童。”我点点头表示赞成,可总是觉得他的处理方法有点太狠。既然小叔并不是传闻中的“借力上位”,那么我就放心多了。
自从班里来了一个转学生之后,好像后排的男生就有了茶余饭后谈论的中心话题。什么顾明玉的头发像是有一个月没有洗过了,顾明玉的衣服是从垃圾堆里捡回来的,顾明玉上课放屁声音吵到班里某位女生之类的,不绝于耳。更过分的是我中午在厕所里听到有女生小声议论。
“那个二班的顾明玉,你知道吗?”厕所是隔间的,但是隔音效果不好。
“知道啊,就是刚转来那个,听名字一开始以为是女生,后来听说是个男的。”
“就是,百闻不如一见。我昨天听他们班的李波说他得了一种怪病,全身都臭了。”说完还故意唏嘘了一番。
“不会吧,看着挺正常的啊。”
“你又不坐他同座你怎么知道,李波是亲眼看见他上厕所时不敢在他们面前脱裤子,上课还能偶尔闻见从他身上散发出来的臭味儿。”那人说的就跟自己是顾明玉的同桌一样。
“咦,那赶紧把他弄走吧,这样的人也能来上学吗?万一传染了怎么办?”两个人都露出害怕的语气。
我怒气冲冲回到教室,直接走到后排,指着正在和其他几个男生打打闹闹的李波说道:“你,过来。”李波不明所以,跟其他几个男生示意了一下,就跟着我出了门口。
“我问你,是不是你在别的班人面前说顾明玉坏话?”李波平时跟我不大有交集,但是他跟凌宇有点交情。
“跟你有什么关系呀?”他后退一步站在墙角,双手插进裤袋,一副你能怎么着的样子。
“没事,我就是想看看这么没有想象力的流言是怎么传出去的。”我丁小安自认为在和人比嘴皮子功夫上从没有吃过亏。
“就是我传出去的怎么样?你想怎么着吧?”他倒没有赖账,大概仗着我拿他没辙。
“既然你这么喜欢传播流言,我这里倒是有一个更惊世骇俗的版本,你要不要听听。”我不卑不亢,他看着我有些不明白。
“话说,在我们班有这样一个人,他是洋葱头,偏偏自诩是我们班长得最帅的。我实在不明白,他每天顶着那么一堆东西来上课,路上就不会有人提醒他影响北京市市容吗?关键是他还喜欢在别人的背后乱嚼舌根,喜欢见一个人放一个屁,别人都说响屁不臭,臭屁不响,偏偏他的屁是又臭又响。你知道为什么吗?因为他放屁的位子很特别,是从嘴巴里放的。”
我说完他已经气得不轻了,眼睛里面像是要喷出火来,不过我不明白,他并没有过来打我的意思。要知道我已经做好了随时战斗的准备。
“林小安,我容忍你是因为凌宇有交代过。我今天不打算教训你,不过你别太得意。你是和别人不太一样,成绩优秀,又会跳舞,学校的拥护者一大堆,但不代表我是其中一个。如果我下次再发现你多管闲事,你吃不了兜着走。”他说完大步回了教室。我留在原地,心想这算什么,我全副武装,人家根本没打算上战场,我很挫败。
下午有体育课,我们二班和三班一起上,凌宇在打乒乓球。我走过去,他问我要不要参加,我既没有点头也没有拒绝。因为我不会,但我又想试试。
当时人很多,操场上很多人,排球,羽毛球,篮球,足球,个个都挥汗如雨。偏偏我会的运动很少,羽毛是凌宇教过的但我不敢在别人面前出丑。以前体育课我都是和几个女同学躲在食堂里吃零食,但现在有老师检查,我们就没有地方去了。
“重新分组,李波,你过来。”凌宇看见不远处打篮球的李波叫了一声。他转过身来看了我一眼,说了句“今天不想打乒乓球”就又回去了。凌宇朝着他的背影骂了一句脏话,想着找什么人补缺,忽然就注意到顾明玉一个人蹲在墙角。纵然不愿意还是朝他喊了一句“顾明玉,来不来玩。”我抬头看着他鼓励地一笑。顾明玉就站起来过来了。
顾明玉和凌宇先对打分出胜负再分别挑选自己的组员。凌宇的球风很凌厉,出球接球很快,擅长杀球。顾明玉属于耐力型的,球拉得很长压得很低,不好接。但是第一局凌宇还是占了上风,他拥有优先挑选的资格。大家等着他挑选,谁知道他朝我瞟了一眼,然后很无所谓的说:“就小安吧。”我听着那语气怎么就跟要媳妇儿似的呢。
只是这次凌宇彻底失策了,我压根就不会打球,我们这一组很快就处在下风,尤其是我被锁了好几次。每次都是凌宇拼力厮杀帮我解锁,后来组里其他人基本上一遇顾明玉就很快被锁了,凌宇和另外一个球技还可以的勉强维持着局面。
“你帮小安解锁,朝他右后方打,他那里是盲点。”凌宇指挥道。
“别管小安了,她解了锁还要被锁,白费力气。”那人回道,我觉得很有道理。但凡稍微会打球的人现在都选择能力比较强的组员,而不是我这种菜鸟级别的。
“说什么呢,你不解我解。”凌宇突然就来脾气了。
其他人一看气场不对纷纷劝解,凌宇不理一意孤行,非要给我解锁。我压力很大,结果屋漏偏逢连夜雨,和我对打的竟然是顾明玉,真是天要亡我呀。
不知道是顾明玉是故意放水还是我真的在危难之际发挥出了潜力,总之我过关了。凌宇拍着我的背向众人大声宣布道:“我就知道小安肯定行。”然后我看见众人不敢苟同的表情。
“顾明玉,你球打得不错,下次还一起吧?”凌宇竟然邀约了,我很惊讶。
“好呀。”顾明玉大方应允。
那段时间刚好语文课上到《琵琶行》那一课,语文老师让顾明玉起来朗诵。他读到“千呼万唤始出来,犹抱琵琶半遮面”变成了“千拖万拽始出来,油爆蹄膀拌着面”。全班笑得敲桌子的敲桌子,撞墙的撞墙,我也憋了半天还是怕憋出内伤笑了出来。语文老师推着眼睛,很严肃地说:“有什么好笑的。”话刚说完,他拿起杯子喝水结果“扑哧”一声,那口水全喷在前排女生的头发上,笑得浑身都发颤。班里又再一次陷入了混乱。后来教导主任进来批评了一顿,给了我们一句话总结“怎一个乱字了得”。
我觉得顾明玉的普通话是个问题决定帮帮他,因为我曾经也因为普通话不好被人嘲笑,这种感觉我明白。我约顾明玉到音像店,给他一些磁带,他没有随身听我就把自己的给了他,我买了复读机。关于他的流言由于我在女生中的极力澄清,后来证明那臭气来自厕所定期的抽粪,并不是他自己身上的。还有什么传染病更是无中生有了,那是他不好意思让别人知道自己的衣服都是破破烂烂的。后来班里分组排话剧没有人和他一起,我还主动请缨和他一组,排的是《晏子使楚》,我演晏子,他演楚王。周末我们一起打球,我喜欢跟他讲东大苇的一切,喜欢跟他分享自己的童年。他大部分时间都静静听着,有时候会跟我说一些他自己的情况,他的小山村,他的童年。我甚至带他去“落客寺”,那里很少有人知道。他带我去西郊的坡地,那里会让我有恍惚中回到东大苇的感觉。
初二上学期快结束的冬天,北京下着很大的雪,学校要举办一次家长与学生互动交流会。大舅来到学校,校方要求他作为校方发言,他也不推辞直接就上台了。
“那是你爸爸?好年轻呀。”旁边的同学八卦道。
“顾明玉,你看,林小安的爸爸林子郡,简直就是三十岁不到。”顾明玉好像也很吃惊,看了我一眼又看看大舅,大概是发现我和大舅并不像。我不打算解释,这种事情,解释多了就是自找麻烦。
很快期末考试就来了,这天我出了考场就看见凌宇和什么打在一起。走近一看发现是顾明玉,我好不容易拉开他们俩,凌宇挣脱我的手指着他说道:“给我放老实点儿,以后离小安最好远点儿。”
“我不明白你什么意思,我又没有招惹你,你冲过来给我一拳,我没办法不还手。”顾明玉普通话好多了,说起话来清晰明了。
“少在这儿跟我装孙子,你肚子里那点儿坏水别以为我不知道。”凌宇今天怎么有点儿咄咄逼人。
“神经病,不跟你计较我走了。”顾明玉还是不想惹麻烦,更不想跟凌宇纠缠不清。
“慢着,当着我的面保证,不许再招惹小安。”凌宇扯着顾明玉的衣袖,不肯放开。我已经看到“哧哧”的火星了,赶紧打住凌宇。
“凌宇干嘛,让他走吧,没事儿你发什么神经。”
“我发神经?你自己交友不慎,我在帮你,真是狗咬吕洞宾。”凌宇火大,冲着我喊。
“你说什么呢?顾明玉怎么着你了,你看他这么不顺眼?”
“小安,你听凌宇的话这件事就别管了,我们处理就行。”李波在一边也掺和着。
“处理?你们准备怎么处理?”我觉得男生一般说出这样的话就铁定不会有什么好事。
“你先回家,别管那么多。”凌宇推我往门外走。
“怎么能不管?顾明玉是我同学,你们欺负我朋友我怎么能不管?”真不知道这帮男生脑子怎么长的,以为武力能解决一切事情?太幼稚了。
“妈的,实在憋不住了,凌宇你就是跟我绝交我也要说出来。小安,你听着,这小子接近你是有目的的,前阵子闹得沸沸扬扬的‘林家’逼死职工的事,你应该还有印象吧。那跳楼的顾大生就是这小子的父亲,你觉他接近你有什么好事?”李波一口气说完,凌宇来不及阻止。我听了只觉得脑子“轰”一声,完全失去了正常思考的能力。
“你真是顾大生的儿子?”其实我觉得这件事不应该变的那么复杂,我们只是朋友,跟我们的身份又有什么关系呢。就算他是顾大生的儿子,他又没有害过我,或许他根本不知道我是林子郡的女儿。
他点点头,眼里闪过复杂的光芒。然后李波拿着一沓照片,上面都是我和薇安。
“他接近你,暗地里又和一个记者沟通,一路查你们林家的事。要不是我和凌宇跟踪他发现了,还指不定丫的要整出什么幺蛾子呢?”凌宇对林家的秘密是一知半解,要是这个记者深入调查,还不知道挖出什么爆炸性的内,幕。
“没事,我已经告诉林叔,他说已经处理了,你不用担心。”凌宇看到我脸上后怕的表情,在我耳边说道。
其实他根本不知道我担心的是什么,倘若我的身世真像他说的那么简单也就好了,关键我是个冒牌儿货。而凌宇还不知道这一点,他以为我是真正的林家大小姐。我很担心万一有一天他知道真相会有什么反应,觉得我是个骗子,强盗,还是从此以后跟我划清界限,老死不相往来?这些我都不知道,但是我唯一可以肯定的是,这些都是我不希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