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触即发/初次古风 双生诀》兰泽涉

7、五、特使令

　　慕次在镜城已停留了两日，杨羽桦处处留心，让慕次彻底体会到了少有的家庭温馨。这一夜外面又是雪花纷飞，和雅淑冒雪过来送徐玉真的袄子，徐玉真留了她在大堂歇息，炉火正红，像极了一家的四个人围着炉火聊开，屋子里漾着融融暖意。雅淑坐在慕次身边，徐玉真最后旁敲侧击地问开两人成家立业的心意，慕次从未想过此事，不禁有些尴尬，忙向杨羽桦使个眼神救急。
　　杨慕次只道了句“不急”，却也没了下文。
　　屋子里一片寂静，徐玉真神色有些失落：“想当初……”
　　和雅淑面色绯红，忍不住嗔了一句：“玉真姨……”
　　杨羽桦看出两个年轻人心思，咳了一声圆场道：“也不早了，让阿次送雅淑回去吧。”
　　和雅淑连连点头，慕次也挑眉露出个极浅的笑来。徐玉真叹了口气，终于放两人过了这一关。慕次自觉帮雅淑提了灯，出门时杨羽桦贴在他耳边，极小声地问了句：“阿次，你是真的不想，还是另有打算？”
　　慕次顿了顿，坚定地回答：“族业未了，何以家为？”
　　杨羽桦眼神闪烁了一下，愧疚多过欣慰。他拍了拍自家儿子的肩膀，却什么都没说。
　　和雅淑披着浅粉色的斗篷从屋里走出来，向杨家父母道了别，一溜小跑凑到慕次身边，两个人并肩踏进浓重夜色里。
　　路并不十分远，走到桥边时，和雅淑忽然停下，慕次也跟着停下。
　　“雅淑？”慕次试探着唤她名字，有些疑惑。
　　“阿次。”雅淑侧头看他，眼神有些委屈：“你是不是真的不打算娶我了？”
　　慕次没料到她会如此直白，缓缓道：“恐怕我无法给你一个确切的答复。”
　　雅淑咬了嘴唇：“你还记得十年前对我说过的话么？”
　　慕次道：“当然记得——你应该也记得。”
　　雅淑道：“我的要求不高，我只希望你做到曾经答应过我的事。”
　　慕次转身面对着她：“我保证，但我承诺过的事也许和现在的你所希望的并不一样。”
　　雅淑盯着他看了很久，记忆里的带她玩闹的男孩已经长成英俊挺拔的青年，眉目若刻，眸敛寒星。他整个人就像一柄未出鞘的剑，只站在那里，便能使人感觉到扑面而来的凌厉和温柔，深蕴且引人注目。她沉浸在他深沉的目光里，半晌方道：“阿次，你和以前，不一样了。”
　　慕次没有否认：“整整十年，想不变未免太难了。”
　　雅淑努力转移话题：“玉真姨说，过几日你仍要走？”
　　慕次点头：“大概去一月左右。”
　　雅淑落寞地看着他：“过年还回来么？”
　　“应该是要回来的吧。”慕次叹道，“现在的我，已经不敢轻易做出任何承诺了。”
　　雅淑刚想继续问下去，天边忽然有一道流星般的光点划过，带着一声尖锐的啸响。两人同时抬头看去，光点爆裂成一片明亮的火花，在漆黑天幕中闪烁，煞是好看。
　　“好漂亮的烟火。”雅淑情不自禁地赞叹，完全没注意到身旁慕次瞬间紧张起来的脸色，“阿次，我第一次见人这么早就开始放烟火的呢。”
　　“许是哪家烟火商在试验新的种类吧。”慕次很快恢复了平静，轻描淡写地道，“若是我除夕那天赶得回来，便买了放来看。”
　　“你就不能肯定一点么。”雅淑话说得咬牙切齿，眼中却是盛了笑意。
　　慕次把灯笼递到她手上：“好了好了，再不回去，你娘恐怕也要找我算账的。”
　　雅淑接过灯笼走向桥边：“要记得回来，我在等你。”
　　慕次点头，看着雅淑的身影走进熟悉的绸缎庄，眉心却慢慢蹙紧。他抬起头，刚刚亮起烟火的地方是城外的山中，而那烟火正是他无比熟悉的同门之间传递消息的信号——应是传信者有极重要的事相告，不惜亲自远上至此，却又受制于镜城外的奇兵八阵，不得己才出此下策。心念及此，慕次暗中运气，向城外疾驰而去。

　　冬夜的山中人烟稀少，寒意浸染出几分萧瑟肃杀。天边半轮月色清幽，树影幢幢，慕次按着烟火指示的方位寻去，果然遥遥看见密林中一道红色身影倚树而立，与周边环境形成一道略显诡异的风景。
　　“是你？”慕次看清来人，不由吃了一惊——同为四大特使之一的疾电使李沁红，居然会在这样一个夜里亲自来找他？
　　“你家这防护措施还真是周到。”李沁红冷冷瞟了他一眼，本是女子，眉眼却英气十足，声音里也完全没有温婉之意。
　　慕次怔了一下，绷了脸努力不露出笑容：“哪里哪里，过奖了。”
　　李沁红抛出一枚红色花信，神色凛然：“飘风使接令。”
　　慕次肃然道：“飘风在。”
　　李沁红只说了五个字：“速回听风阁。”
　　慕次挑眉：“就这一句话？”
　　李沁红道：“就这一句话。”见慕次有些迷惑的眼神，又补了一句：“剩下的疑问，时雨会帮你解决的。”
　　慕次点头：“飘风明白。”
　　李沁红收回花信，慢慢走近他身侧，在他耳边轻声道：“唐门出事了。”
　　慕次心下大惊，不着痕迹地退了一步：“唐赫，还是唐曼？”
　　李沁红摇摇头：“我不清楚，两个都是也说不准。”
　　慕次神色沉重：“难怪要你亲自走一趟。”
　　李沁红道：“不妨，我正好也是要去北地的。”
　　慕次问：“也是很急的事？”
　　李沁红点头：“很急。”
　　“真是可惜。”慕次道，“本来还想邀你进城坐坐的。”
　　李沁红眉目柔和了些：“下次再去也不迟。”
　　慕次微微一笑：“说的是。路上保重。”
　　李沁红道：“你也一样，唐门纠纷可不是件容易解决的事。”
　　慕次心里一热，刚想回句什么，李沁红的身子已一跃而起，只几个起伏，便从林间飘向更遥远的山外了——真真不负“疾电”的名号。

　　慕次转身回城，脑海里两件事盘桓纠结，一时间有些混乱。他迎着月光踏进杨府大门，三更的梆子从外面悠悠响起，却是毫无睡意。镜城的事，唐门的事，只有一个名字的韩惠之……没错，如果要查消息的话，时雨确实比自己更为擅长！他越想越兴奋，他迫不及待地想见到她了——父亲的嘱咐加上这次的任务，总是越早完成越好的。慕次突然觉得自己好像连一刻都等不下去，他翻身坐起，点灯研墨，就着暗黄色的光写了封信，用一对碧色镇纸铺平压好。他简单收拾了下自己的行囊，悄无声息地去马棚牵好自己的坐骑，在如墨的夜色中出城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