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盲人》荷泽有鱼

1、第 1 章

　　第一章
　　凌晨与正午之间正中时刻的大教堂在暖阳的照耀下庄严、圣洁而肃穆，鲜花绿叶尽管娇姿百媚生机黯然，却都为之臣服，甘当默默无闻的陪衬颔首立于左右。
　　教堂内正举行着盛大的婚礼，座无虚席。每个人都怀揣祝福，亲眼见证那对脸上幸福洋溢的新人立下相守誓言，互戴对戒，拥抱，亲吻，四目相对，相视而笑。
　　顿时，掌声如雷，余音绕梁，久久不绝。
　　“哥！”新娘子叫住那穿着笔挺西服，鼻上架着墨镜，面带微笑，亲切温和，且举手投足之间尽是优雅的男人。
　　“小雪，怎么了？”徐适清对着清亮嗓音传来的方向微笑着询问。
　　“你哭了。”徐适雪咬着下唇，看着哥哥的双眼里尽是担忧。没有人比她更了解哥哥的。
　　男人慌乱了，忙摆了摆手，像是个被误解的孩子急着澄清事实：“没有，没有，没有的事。哥哥这是高兴！小雪，我知道你担心哥哥。我也老大不小了，不可能连一点生活自理都不会吧！你就跟着小吴去，我还有陈嫂跟旺仔看着呢！”
　　“汪汪！”那乖乖蹲在一旁的金毛寻回犬听到自己的名字，自豪地叫了两声，吐着舌头“哼哧哼哧”，吓哭了从这边走过的一个小孩子。
　　“你啊！”徐适清嗔了一句，用力地在旺仔的头上揉了两下，旺仔这才乖顺地趴回原地。
　　众人会心一笑。
　　“哥，我想听你弹钢琴。”
　　“嗯，想听什么曲子？”对于妹妹的要求，他从来不吝啬。
　　“就弹欢乐颂吧，简单。”
　　“好。”儒雅的男人在旁人的引导下走上几步台阶，又向右走几步坐于乳白色钢琴前。两手如拂清晨绿草上的露珠一般抚一遍黑白琴键便开始动情地弹奏。
　　不愧为享誉世界的盲人钢琴家。原来的曲子，只是转换了声调，变动了节奏，七彩音符便循着演奏者灵动的指尖谱出令人神往的，令人舒心、安适的心灵港湾。这琴声里，充盈着一位盲眼兄长对妹妹能够获得幸福未来的殷切期盼和美好祝愿。
　　曲毕，掌声不绝。
　　牵着旺仔出了大教堂，新娘将花束在空中一抛，未嫁待嫁的女孩子们顿时雀跃起来。被人流推动的男人闻声知晓有什么东西正向他袭来，出于防卫本能，他伸出双手稳稳当当地将那东西接住。
　　那淡雅的花香扑面而来，女孩子们见是一个大男人接住了花束，都不由得一愣，随后笑倒一片。男人将花捧在怀里跟着笑了笑，丝毫不觉得尴尬。
　　父亲，母亲，你们的女儿出家了。她会有一个美满的家庭，再过一年就会有一个白白胖胖的孩子出生，欢笑陪伴左右；她会自然而然地老去，与丈夫相守一生……
　　捧着花束陷入思绪的海洋，他安然在其中飘飘荡荡。
　　因为先天失明，他总会在脑海中将他看不到的世界细细描绘，尽管他只能靠视觉以外的四感将其综合，再在白纸上用黑笔描摹成型。
　　这一次，他描绘的未来里并没有自己。他知道自己生平最大的牵挂已不在身旁，自己的梦想也早已实现。现在，他突然迷失了方向，孤零零地拄着均匀刷上黑漆的不锈钢拐杖站在黑暗之中，无措得不知道应该以什么样的姿态处身于这个世界。
　　那就为自己而活吧！男人想了想，然后舒了口气。对！活着才是存在的最好证明！
　　他向着日光照耀下来的方向抬起头。微风在这时候适时吹起，他能听到无数树叶像一双双小手一样摩擦时发出“窸窸窣窣”的细微响动。这是上天给他最好的恩赐。
　　调整好心态，刚要迈开步子，一阵轻快的皮鞋踏地声由远及近，伴着一句“请留步”一下一下的敲击着他的耳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