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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8、肆拾柒 ...

  •   【肆拾柒】
      声音算得上熟悉又算得上不太熟。他觉得这声音很像之前被老杨带来的年轻人的声音,那个存在感低微似乎并不熟悉这地下世界的“新人”,但是这个声音比年轻人要冷冽和饶有趣味地多,更多地……像是之前在混乱的戏楼上黑瞎子的声音。
      白绎铭僵着扭到一半的脑袋,把手里的枪缓缓抬了起来。身后的人凑过来在他的耳边戏谑地笑起来,一只手轻轻巧巧地就卸了他手里的枪。
      “久违的重逢。”
      身后的人退的稍远了些,白绎铭感觉到紧贴他后脑的冰冷冷的枪口离开了他的后脑,后面人的声音离得远了些,但是依旧清晰,他想大概仍旧是能够一招撂倒他的距离。
      “可以回头看看了,反正有钱少爷你也没什么杀伤力。”
      微微上扬的戏谑语调,姓白的青年犹豫地瞥了一眼解语花,对方早就做出一副好整以暇看戏的模样瞧着他,耸耸肩表示你随意不用在意我的态度。他游离了一会儿目光转过头。
      一大片对着他的枪口,和在人群中央靠前一点的年轻人。样貌陌生的年轻人笑起来,从兜里掏出一副他早已看惯的墨镜,抖开了架回自个儿的鼻梁上。而戴上墨镜之后的样子一瞬间就眼熟了起来。
      “……黑瞎子。”
      “哎,有吩咐?”
      黑瞎子像是逗他一样笑呵呵的。白绎铭自己的人现在都被制住了,黑瞎子甚至一脚踩在另一个人的尸体上。尸体脑门上有个缓缓冒着血的枪眼,这么暗还能瞄这么准的,估摸着也就是黑瞎子亲自下的手。
      “原来老杨那伙是你的人?”
      他几乎是咬牙切齿地看着领着人拿枪指着他的中年人,黑瞎子闻言大笑起来。
      “我的人?开什么玩笑,是你自己卸磨杀驴,还想指责是他们背叛你?”他扬了扬下巴,“未免天真过头了些。”
      像是孤家寡人的白绎铭站在墓室的正中央,前有解语花后有黑瞎子。他简直想感慨真是算计到头了还是算计不过这两个人精,他侧过身子让自己往左或者往右能看到这两人,他抹了一把脸笑起来。
      “你们俩真不愧是有一腿的,配合真默契。”
      白绎铭挑着眉看他们。
      “那天在巷子里的也是演的吗?果然是唱戏的,演的可真够真的。”
      解语花一皱眉,他刚想说什么,但是他对面的黑瞎子抢先接了嘴。戴着墨镜的男人往前走了几步,藏在墨镜后面的眼睛稍稍眯了起来。
      “不,不是演的。我说过的东西我一定做到,来这儿找你是因为别的恩怨。”
      像是听到什么好玩的事情,白绎铭饶有趣味地看着黑瞎子。
      “哦?什么恩怨?”
      “关于爵爷。”黑瞎子走近了,揪住白绎铭的领子,“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私下里在做些什么,爵爷是年纪大了。不代表你可以肆无忌惮的做些不该做的事情,想动他,有本事先过我这关。”
      “至于其它的,我跟你说过。既然我来了,就不会让你活着出去。”
      他一把把白绎铭推到地上,极快地掏出枪对着年轻人。在一边看了许久戏的解语花终于动了开口,他皱着眉向前一步:“爵爷?这跟爵爷有什么关系,瞎子你在说什么?”
      被叫到名字的男人微微侧了脑袋。隔着镜片解语花看不见对方的眼睛,却莫名觉得气氛很冷,几乎要降到冰点。黑瞎子顿了很久才回了他的话。“跟你没有关系,既然墓里没东西,你可以带着你的人去收拾你们的残局。”
      “我和他还有帐要算。”
      “等等……!瞎子你这……”
      解语花想走得更近些,但是他却更敏锐地感觉到黑瞎子身上一种勿容置疑的气场与态度。他记得黑瞎子在小巷子里说过的话,刚刚听到他的声音他虽然错愕,但是潜意识里更带有一种欣喜若狂。他不知道为什么,但是他就是觉得黑瞎子的出现能带来转机。
      只是这个展开和他预想的不太一样,或者说是这才是他真正的意料之外。
      “说了跟你没关系,你自己的摊子自己去解决。我还要跟这个混小子算账。”
      解语花被堵得没话说,现在的黑瞎子和他那天在巷子里对峙的瞎子太像,带着奇怪的冷静与狠戾。不正常,这不算是正常的黑瞎子。他认识的正常的黑瞎子应该是浑不吝的,能够带着笑轻轻松松结果掉一条人命的家伙。
      他僵在原地固执地没有动,黑瞎子也并没有开枪,被扔在地上的白绎铭莫名觉得自己反倒成了看戏的那一个,他看看两人,顿了几秒,哈哈大笑起来。
      “像,演得真像啊。”
      他调整了自己的姿势,在冰冷的墓室地板上找了个更舒服的坐姿。他盘腿坐在那里,又变成了从容不迫的笑容。他抬眼看着解语花,嘴唇开合,气氛骤然降至冰点。
      “解当家你真的以为那个是我的底牌?”
      “不,那不是。我的底牌是这个。”
      他像是意有所指地抬了抬下巴指了指黑瞎子,两只手摊开撑在地上。

      “Check,将军。”

      一瞬间解语花下意识地就去看了黑瞎子,而黑瞎子却诧异地盯着白绎铭,眼睛里充满了疑惑不解和莫名其妙。只是太可惜,藏在墨镜片后面的东西除了他自己没人知晓。现在的他看起来就像是询问白绎铭的指示一样。
      解语花脑子里飞快地在转,他在考虑他所理解的这事的真假。黑瞎子让他先走,谁知道是不是为了放白绎铭一条活路?黑瞎子说起谎话来屁都不放一个,他哪里知道这人说的是不是真话。
      但是黑瞎子又实打实地拿枪指着白绎铭,太真了,真到他差点就信了。
      解语花觉得自己的脑子几乎要乱成一锅搅不开的粥。但以黑瞎子看来这简直就是莫名其妙,他全当是白绎铭的胡言乱语,可他瞥了一眼解语花之后便知道这胡言乱语他妈的大概会影响很多东西。
      “你他妈说什么呢?!”
      他几乎要把枪抵在白绎铭脑门上了,但是孤家寡人的白绎铭仍旧看起来非常淡定地把黑瞎子的枪挪了挪。他看着黑瞎子笑得很无辜,甚至于有些亲密。
      “嘿,兄弟。别闹了,演到这份儿上都够了。你看你人数占优势,直接干掉他们不就皆大欢喜了吗?”
      “戏演多了不好看,真的。”
      白绎铭的样子看起来像是真的和黑瞎子是兄弟一般的哥俩好。解语花在一边看得满脑子浆糊,但是他谨慎地抬起了枪,对准的是黑瞎子。
      他不能掉以轻心,白绎铭已经一无所有了。所以……现在说不准他嘴里说的究竟是真是假。
      说不准,一切都说不准。
      密闭的空间里最难辨别的就是真假。没有新的信息进来,没有任何可以求助沟通辨别真伪的东西。只能靠自己的脑子,与你对你所熟悉了那么久的人究竟有多少的信任。

      黑和白,信哪一个?两个都不信,对他来说才是最好的选择。

      黑瞎子看着白绎铭张了张嘴。他很想辩解什么,但是越描越黑这事儿他又不是没见过。他甚至不知道自己这时候辩解是会把自己洗白还是把自己描黑。
      但是解语花的枪已经抬了起来,目标是他。
      心差不多凉了一半,他这时候才反应过来,这个看起来已经是孤家寡人的家伙最后藏着的一刀。也许是突出奇兵,但就是这个——他黑瞎子本来是打算来和这家伙了结的,可是这家伙不仅没受伤,反而反手在想办法把他往绝路上逼。
      怀疑这种东西,种下了就拔不出来,哪怕有一点光线或者养料就会疯长。哪怕什么都没有也会变成一颗梗在心里永远的刺,永远在提醒你,永远都在说:他真的值得相信吗?
      信任是这世界上最脆弱的东西,哪怕有一点裂痕,就能被小小的一击敲得粉碎。

      黑瞎子收起了枪。
      “……你够狠。”
      他朝前两步走到解语花面前,抬手就把枪扔到解语花手里。他的身后是老杨带着一众人抓着白绎铭,把他死死地按在地上。被制服的人咧着嘴大笑,黑瞎子把这声音置若罔闻,甚至对趴在地上的人满是恶意的声音喊他大哥都不曾理会。
      他只是看着解语花。
      他只是把枪塞在解语花手里,然后把他举起的枪抵在了自己的心口,嘴角头一次收起了所有的弧度。他紧抿着嘴看着解语花,声音极轻。
      “开枪吧。”
      黑瞎子隔着一层墨镜片看着解语花的眼睛。
      “我本来说过不管闲事的,但还是忍不住又犯贱了。我说话算数,不管你信他还是信我。你都能朝着这里开枪。”
      黑瞎子想起第一次告诉解语花能对着这儿下刀子的时候也是在斗里,那时候他浑身上下的血都因为担心解语花的命而是热的,他记得那时候他吻那个初次认识的当家的吻得很凶。但是现在他觉得自己的血是凉的,没什么温度,甚至没什么激情。
      他只是在平淡地告诉他你可以开枪。
      那时候他信解语花不会开枪,这时候他却不信。
      不过就算开枪他也不在乎了。

      就这样吧,先输的人是他自己。他早该想到自己有这么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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