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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3、肆拾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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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肆拾贰】
老杨最近很忧郁,他在自己的小店子里有点坐不安生了。店还是以前的那个店,生意依旧很以前一样不冷不淡的,但是他就是觉得不放心了起来。
新投的东家已经很久没来过人来跟他说点什么了,电话也没有。他打回去永远都是您拨打的电话已欠费这样的生硬移动客服音,也不知道什么时候那边会充个电话费好让他打进去。
照道理来说他只是个下地的,也不是什么有文化的人。让他自个儿去找墓来倒腾根本就不可能,即便是他守着长沙这块地界儿,他也干不来。所以一旦自己的东家没什么指示,他就跟个断了粮的小崽子一样不知所措。不太好的比喻,但是事实如此。
前两天对面搬来家新的副食店,老杨估摸着应该是个二手的店铺,因为他没看见有什么装修的,就是见到有个年轻小伙子叼着烟把一箱一箱的零食和饮料啤酒搬进店里,没过不久又找来一个似乎是半坏不坏的LED广告灯,上面就简简单单的副食店三个字。
在这条老街上做这生意是最悠闲的了,老杨无所事事的摸着下巴想着。对面的小伙子似乎看见了,他叼着烟眯起眼睛朝着老杨打了个招呼,像是勉强打起精神。老杨摆摆手示意不用,就坐回了自己的店子里躲在柜台后面看着对面的小伙子自己忙活。
小伙子每天起得挺早,老杨摸不准这家伙是真想干还是不想。小伙子虽然起得都很早,但都看起来没什么精神,就坐在柜台后面看笔记本电脑,电脑后面牵着电源线和网线,在地上和其他的东西混在一起看起来拥挤不堪又乱糟糟的。老杨默默觉得这样不好,容易起火灾,不安全。
他摸着下巴脑子里的思绪就飞去了别处,太闲的人很容易这样。老杨很久没叫来他那群伙计了,因为没活儿干。他也没得生意做,手里暂时也不缺钱,就窝在店子里无所事事。
老杨记得这小伙子每天早上开卷帘门的声音都很响,他就住自己的店子二楼,卧室窗户对着大街。有天早上他早早地被开卷帘门的声音闹醒,皱着眉拉开窗帘朝外看。对门的小伙子穿着一件深蓝色的皱巴巴的T恤在收拾自己的店子,然后门口横着的副食店的LED灯亮了起来。灯不太新,有的偏旁并不亮,在雾蒙蒙的灰暗清晨看起来甚至有些滑稽。
他打着哈欠把自己塞回空调房里的薄被子里,拿出手机看了眼,没有信息。新东家依旧没有给一星半点的东西和活儿给他。
天在下雨,解语花站在屋子里看着外面的雨幕有点出神。
最近白家逼他逼得有点紧,之前谈好的关于干将莫邪双剑的事一下子被对方提上了日程来。三天两头就能收到白绎铭笑吟吟的问候,问得解语花直想在心里骂娘。
他早就吩咐给卓子去办了,但是头绪太少。白家那伙人说是合作可是提供的消息简直少得可怜,摆着一副高贵的嘴脸指使他解家干这干那,可没半点合作的诚意。
解语花有脑子。他猜得到自己的窝子里有人望着外头的流口水,有的甚至半个身子都探出去了,嫌他解家畏手畏脚啥都不敢做嫌他这是百年枯木堪堪欲坠。解语花真想送这些人一记冷笑,可惜笑不太出来。送走了黑瞎子,白绎铭翻个脸就不认人,他又能有什么法子。
憋了一肚子的火,还他妈没地儿发。解语花没想到白绎铭会觉得一个黑瞎子就能缠住他解家,可这情形他还真就是这样,没了黑瞎子,对方可是连虚情假意的东西都扔了。而他也顾虑着家里有的来路不明的家伙而不敢轻举妄动。
桌子上的手机响了起来,默认铃声,归在生意伙伴的那栏。他看了一眼来电显,白绎铭的名字一闪一闪的跳动着。他皱起了眉,划开接听键,把手机贴在了自己耳边。
“解当家这些日子可好?”
解语花抖了抖眼皮子,笑。
“难得白爷问候,解某还管得住自己的这份小家业。”
“哎,瞧这话说的。”白绎铭的语调带着点正经,当然解语花听出了更多的调侃和意味深长,“解当家这份家业若算小,那白某岂不什么也算不上了?解当家可是我的前辈,您可得多提点我才是。”
还用得着提点?解语花在心里冷笑了两声,不予置评。他抬手把紧闭的窗户开了开,透了几分微凉的空气进来,桌上的纸单被吹得动了动,发出轻微的声响。
“白爷不如打开天窗说个亮话,你到底想从我这儿拿到什么?费如此多的心思,可不会只是让我为你找把可有可无的剑吧?”
“当然不是。”
白绎铭说得很坦然,他的声音从电话里听起来很平稳,听不太出真实的情绪。解语花一只手敲着桌子,都是短促的音节,没什么特别的含义。
“剑当然是可有可无的,老爷子喜欢。就买,不喜欢就转手出去,反正这年头有钱人多得是,总有人愿意花大钱去附会一下这无聊的风雅。”他的声音很无所谓,但是并没什么问题。白绎铭顿了顿然后接着说:“市场是很大的,相信解当家的也知道。可是这古玩啊,都是从地里挖出来的,东西就那么点,也不可能过了一百年就又长出一批来。所以货是越来越少,市场却越来越大。我相信解当家的是明白人,知道我说的意思。”
解语花挑挑眉,他敲着桌子的手收回来。这就算是摊牌了?他知道他们两家迟早要真正对上,却没想到白绎铭这么早就来宣战。
“白爷不妨照直了说,免得解某我曲解了意思弄得两家都没什么脸面。”
“那我可就不客气了。”白绎铭的声音含着幽幽的笑意,“解当家的,你们握着这些资源太久了。我们想分杯羹,所以劳烦您让一让,省得两家人都不好看。”
嘴皮子上下一合还真不客气,解语花想了想,回复的语气里自然地带上了为难。
“白爷高抬,可惜我这解家几十口子人也是要吃饭的。你也说了,东西就那么多,你们都啃光了,那我们呢?”
他的语气里甚至有着好说话好商量的意味,可谁都知道解小九爷可是说一不二的主儿,这话里究竟是个什么意思难道白绎铭还听不出来?
“你们过去可赚了不少。”
“你也说了过去啊。”解语花表示很无辜,“都是上一代人的事儿了,那可都是我爷爷的成就。跟我这儿要养活着这么大家子人又有什么关系呢,你说是吧?”
“……”
对面倒是沉默了,解语花把桌上的一支笔收进了自己的兜里。然后倚靠在桌子上,准备等着白绎铭的下文。
“解当家说得也不假,只可惜我们是两家人,不然这事儿可也好解决。”
“两家?白爷若不介意,我非常欢迎您来我解家的屋檐下,来遮那几分风雨。”解语花的语句里带上几分笑吟吟,这一番对话下来,两边的气势倒是掉了个儿,这下倒还真分不清是解家被白家牵制压持着还是白家被解家握在掌心不敢出分毫纰漏。
“那么只好各凭本事了。”
“本就是个各凭本事的活计,白爷可不必多心。”解语花坦荡荡地接了白绎铭的话,对方不发一语地挂了通话。解语花坐在桌子沿上,一手收进裤兜里,一手握着手机,脸上的表情并不像之前被人摆了一道的输家面色。
他看着手机屏幕上的通话记录若有所思,接着锁了屏幕,把手机利落的滑进裤兜里。走出了这个只有他一个人的房间里。外面还下着雨,他的心情却不像之前那么沉重。
有的事情,果然还是要自己去查才能明白。
白绎铭难道还真觉得他解语花离了谁就不能过了?难道他之前那二十几年都白活了么!
屋子外也没有伙计,他一个人走在长长的走廊里,脚步声并不算响亮,淹没在瓢泼的雨声中听得并不清楚。
远远地站在楼门口的卓子听到当家的脚步声并没有那么沉重反倒松了一口气,他们跑到这栋几乎无人的老医院建筑里来查些久远的记录,以满足解语花的突然旺盛的好奇心,也顺便帮忙理清了一些之前他们被人迷惑的现状。
解语花拉开座驾的车门,卓子顺理成章地坐在驾驶的位子上回头看着后座的当家。对方一手合上了车门阻挡了外面的雨势,冲着他吩咐。
“去各个堂口走一遭吧。”
卓子依言发动引擎,后座的当家顿了半分又开了口。
“在那之前,我需要先去拜访一下爵爷和霍老太太。”
对方了然地点点头,引擎声响,曲线流畅的轿车在雨幕中划过一道直线消失在车流稀少的街道上。
爵爷捧着热茶瞅着院子里被风雨吹打着的海棠花稍稍眯了眯眼睛,娇艳的花朵被风雨吹得枝叶飘散,花瓣零落。却仍有未开的花苞在雨中摇晃却未弯折。
老人像是想到了什么,啧啧地叹了一口气。
他什么也没说,只是看着稍远的方向发了会儿呆便慢悠悠的走回了屋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