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30、叁拾 ...
-
【叁拾】
黑瞎子坐在窗台沿子上抽烟。墨镜后的眼睛微微眯起,烟夹在两指间,从口中悠悠吐出的青烟带着一股很淡的草药清香,他斜着眼看坐在房间另一边的解语花又把眼神投向屋外。
“你在看什么?”
坐在办公桌前的解语花放下手里的文件托起下巴看着那边穿着黑背心坐窗台耍帅的男人,轻笑着。那边的黑瞎子无辜的耸耸肩:“看雇主加恋爱对象嘛,有什么不对么?”
他手里夹着的烟慢慢地快烧到了尽头,黑瞎子随手捏熄了。到处找着烟灰缸顺便回着解语花刚刚那句话。对方看着他这样好笑,偏头抬下巴指着屋外:“客厅有垃圾桶,不过没烟灰缸。”
黑瞎子龇了龇牙以此来表示一个男人家里居然连个烟灰缸都没有真是太不正常了,结果依旧是获得解语花一记本该如此的白眼。
刚被解语花领到这间公寓来的黑瞎子发现这里太干净简直像是没什么人住过。走在他前面的解语花随手开了灯漫不经心地回他说本来就没什么人住过,黑瞎子直接一只手勾住前面人的腰。
要不以后我陪您住这儿?好歹有点人气儿啊。
解语花微微仰头侧着眼睨着他:好啊。
气氛似乎顺理成章理所当然,就好像这天晚上他在街头巷口看见路灯下等他的花儿爷,低着眉看着手机的样子在路灯的光线下显得异常柔和,就好像他的花儿爷薄唇一碰,就那么似乎自然地应了他的要求。
感觉像是毫无前因后果,就像是一般的问候与应答。
这样不大对啊……
黑瞎子有点细微的无奈与喟叹,但是那又如何呢?他淡淡地散了追逐他花爷背影的眸光。昏暗的客厅在眼前模糊,像是跌入水中世界模糊,可他就是喜欢那一瞬间仿若窒息的感觉。
他把手里已经没了火光的烟头抛进沙发边的垃圾桶,细微的声响落进塑料袋底再无波澜。
“瞎子。”
里屋的人淡淡的声音飘进耳朵。他把夹过烟还残留着烟草味的手收进口袋里,另一只手扶了扶镜架应了一声哎就转身走了回去。
很奇妙的开始,充满了微妙的不确定性。
黑瞎子这样想着——但是以后是可以改变的。他勾了勾嘴角,有点无奈但更加自信满满的笑——谁叫我更爱他。
解语花其实没想好到底应不应黑瞎子跟他说的那种酬劳,感觉就像把自己卖了一样。他现在的境地确实不太好,但还不至于到把自己交出去换取一个强有力支持的危急。
相比于解家的风雨,他更不确定的是他对黑瞎子那种更为微妙的感觉。
他不讨厌这个家伙时不时其实逾矩的行为,例如凑近脸颊与耳侧,例如偶尔并不正经的言语,又例如时不时的亲吻与拥抱。
信任是件很难的事情,很多看起来可靠的人都有可能到最后捅一刀子把你伤得遍体鳞伤鲜血淋漓,更何况是这样一个看起来就正经不起来的家伙,可在那墓里……
解语花无法说清自己的想法,那个一身黑又带着墨镜的人就这么被他领进了家里,现在就坐在窗台上望着夜晚的月亮发着呆。
尤其是想想以后还要学着去跟他相处,这种感觉真是糟糕透了。
他默默地啧了一声,放下了手里的资料。
“瞎子,”他抬头叫那边的男人,对方极为配合地偏偏头转过来看他,“你对白绎铭知道多少?”
黑瞎子一翻身从光滑的大理石窗台上下来,走近了拿起被他放在桌上的白绎铭资料看了看。然后轻轻一笑:“花儿爷可别难为我,你都不熟悉的人,我怎么会知道?”
他把薄薄的几张资料纸放回桌上,嘴角的笑颇为无辜。解语花看了看他嘴角的弧度不语,再把眼睛转回资料上白绎铭的照片,没了言语。
白家有钱,他不是第一天知道。他和白老爷子也不算是头一次打交道,但是和他儿子倒是第一次。白家老的老谋深算,却像是只护雏的母鸡一样把家里的小的护的滴水不漏。这道上传的各式各样关于家族的传言和资料有真有假,但对这么一个不知从哪里蹦出来的的白家小子倒是真的没点东西。
可今天他和这白家父子打交道的时候可颠覆了对白家小子的观感。这人表面上安安静静的,内里道道多着呢,时不时的插嘴又尽是咄咄逼人话里有话,解语花倒还真对这小子起了几分兴趣。谁知道这小子是天性如此,还是给他个眼高手低目中无人的错觉。
当然,今天也有个人似乎不怎么对劲。
他抬头看了看站在桌边漫不经心玩着笔的黑瞎子,又低了眸。
虽然说这黑瞎子压根不是什么正常人,但他不是个喜欢出头的家伙,在道上混迹也一向以内敛低调为主。他今天有点太过兴奋,拿着莫邪吓唬老爷子可不像是他一贯的作风。经过了那么些事,他自认还算是知晓这人的个性,觉得这样真的反常地不行。
解语花呼出一口气,放下手里的笔压在资料纸上,再顺便顺走了黑瞎子手里的笔。男人一愣,他把那支笔转了转扔回笔筒里。
“文盲就少现了。”
黑瞎子被这一句梗得摸摸鼻子,不服气地跟在后面:“花儿爷怎么这么说?”
“你觉得,你像是个念过书的?”
解语花瞄着他清清淡淡地一笑,带着几分好笑。戴着墨镜的男子吐吐舌头示弱。看着解语花在衣柜里找着衣服,接着便是被一条薄被打了脸。
“扑!”
被打了一脸灰。
“咳咳,我说花儿爷,你这被子多久没晒过了?”
他把被子从脸上扒下来,抖了抖,细细碎碎的灰尘飞扬将视线都微微模糊。眼镜里进了点灰,墨镜下的眼睛不停的快速眨巴着。
“你有被子盖都不错了。”解语花懒得看他,找了几件算是干净的衣服便拐进了浴室,关门之前还特意嘱咐了一句。
“有胆子进门就试试。”
成功让黑瞎子跟上来的脚步在原地僵了一僵。男人抬手挥了挥飘扬的灰尘,认命地把被子抱去了另一个房间。
他觉得今天花儿爷应该不会允许同床共枕的,即便他答应了陪他谈一回恋爱。
客卧的床板比较硬,躺起来略咯得慌。不过黑瞎子无所谓,作为一个调得了情,下得了斗,做得了保镖的好青年,他表示这些都不是问题。
浴室离两个客房都不远,黑瞎子可以听得到从里面传来的哗哗水声。他忽然想若是以后都是这样两个人平淡的日子倒也挺好,即便这只是他们这样相处的头一个晚上,即便他们并不是什么普通人,不一定能就那么如愿过过普通的生活。
他笑了笑侧身,把那条其实落满灰的被子扔到一边,就着窗外的月色闭眼。
解语花从浴室里出来的时候用毛巾揉着打湿的头发,拐了两步看了看客房。意料之中地看见了睡在那里不盖被子的黑瞎子,当然他也依旧是带着墨镜的。
难道他每天都这么睡?不嫌墨镜腿儿咯得慌?
他其实颇为不解,倚在门边上看着这像是睡熟了黑瞎子盯着看了好一会儿。最终仍是转身掩上门走了,没有看见被夜色掩盖下墨镜后微微眯起的眼。
解语花反手关上自己的卧房门,许久不曾住过的地方到处都显得陌生。这是他在北京除了解家大宅,他自己常住的单身公寓之外的第三个住处。位置略略有些偏,很多的解家伙计都不知道这个地方。这里更像他的一个临时住处。
夜有些深了,他本来是有很多问题想去问问爵爷的,看了看时间还是算了。
他站在之前黑瞎子坐着的窗台前翻着自己的手机通讯录,从第一个字母A到最后一个字母Z。他一个个地看,一个个地掂量着这里有谁是可能不再和他站在一条战线上,又有谁还会坚定地站在他身后。太多的人,太多的可能性,他想想都觉得脑袋有点疼。最终光标停在了一个名字上,他按下了通话键。
“喂,是我。”
解语花微微侧身倚在边墙上,微微抬起下巴看着外面的月色,清冷透亮,是个好天气。只是不知道他接下来的日子里是不是也能有这样的好天气。
“是啊,很久没联系你了。”
“最近忙啊,哪有时间。”
他平平淡淡的回着话,和电话那边的人似乎是很熟悉。他略微放松地倚着窗台,目光的一直没离开过那轮明月。
“嗯,还在唱戏。我知道你早就不唱了,挺可惜的,我还得再找搭档。”
“啊啊,我知道你生意做得挺好的,这次打电话只想请你帮个忙。”
“你知道白家么?”
解语花漫不经心地开着口问了:“最近和他们要打点交道。”
“没什么,你查就是了,我总有自己的理由。”
那边似乎是唠唠叨叨说了很多,解语花很难得安静地听着。末了才慢悠悠地接嘴:“你真是越来越罗嗦了,我也不是那时候的小孩子了。”
“我都知道,只是想请你再帮我查到点不一样的东西。”
“是的我知道,麻烦你了,尤其是那个叫白绎铭的家伙。”
“那个小子不会简单,我有点事情要处理,需要了解更多的东西。”
他一句一句清晰地说着内容和理由,偶尔和电话那边的说些细微的琐事。像是极为熟悉的人,连目光都变得略微柔和,就好像是对着最信任的人,毫无紧张感。
他说着说着一顿,那边的人察觉到他的沉默,奇怪地问着怎么了。解语花像是想到什么,目光下意识地投向房门,眸光都似乎一颤,他呼出一口气。
“好了,不早了。也不打扰你了。”
“最后,还请麻烦你件事。”
他抿抿嘴,觉得有点口干舌燥。
“还有黑瞎子,也一块儿查查吧。”
挂掉电话,安静的卧室里回荡着轻微的挂机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