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贰拾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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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贰拾捌】
黑瞎子的抢白是解语花意料之外的事情，话已出口，冷场的没有回旋的余地。他斜着眼看了黑瞎子一眼，警告的意味很浓。对方泰然自若地笑了笑就站在了解语花后面充分做好保镖角色，一句话都不多说。
“解当家的保镖可真是奇特，这种生意场上的事儿也能参与？”
白老爷子边上的年轻人柔声细气地开了口，解语花看了他一眼压根就不理会。至于那人口中奇特的保镖根本就维持着微笑的表情八风不动。
气氛更僵，白老爷子回头瞪了自己儿子一眼。年轻人眯了眯眼微微把凳子往后拖了一下，留着最前面的自家老爷子和解语花商谈。
解语花一招手，便让一边拿着青铜剑的新月饭店伙计把东西放在两人桌上，带着白手套的伙计小心翼翼又恭恭敬敬地打开盒子便非常识相地退走。也就是因为新月饭店的人识相，这里才逐渐成为明器交易买卖的一个非常有名的场合。
虽然这么说，但商谈其实是个非常索然无味的过程，你来我往的虚假客套和相互较着劲儿的抬价压价，这些东西在黑瞎子眼里实在是无聊地要命。所以他更多地是在打量对面的两个人。
白家老爷子身体微微前倾，像是有些急切。解语花眯起眼，看着白老爷子凑近了看那把莫邪剑，带上白手套轻轻抚摸，似是在看期待已久的恋人。
而白绎铭的动作就似乎要更有趣的多，那人先看到青铜剑的时候咬咬牙，似乎是很不满意的样子，一下子就转开了眼，现在不知道目光投在哪个地方去了。
黑瞎子越看越觉得好笑，他本是站在解语花的椅子后面两手背在身后非常标准的保镖姿势，但是鉴于现场实在太无聊，他悄悄伸出一只手按上解语花的椅背，手指微微前屈，慢慢悠悠又轻轻地挠解语花的背。手指柔酥酥的就像给猫顺毛一样。
解语花心说这人怎么从来学不会什么叫安分？他稍稍坐直了向一边挪了挪身体，躲了身后黑瞎子暧昧不清的动作。对面的白家儿子——白绎铭——抬眼瞟了眼这两人，然后又看看青铜剑和自家老爹，非常玩味的凑过到自家老爷子边上跟着评鉴这把剑。
“这剑保存的真好，居然都没什么破损和锈迹，跟其他老玩意可不一样。”
白绎铭站到白老爷子边儿上，微微笑起来看着盒子里静静躺着的青铜剑用无比赞赏的语气开了口。这话说得解语花一皱眉，本来他是不大想理会这么个说话唐突又心高气傲自恃身份的同龄人。不过他话都说到这份上了，不回几句就太没礼貌了。
解语花冷笑一声：“白少爷大概不清楚，这有的东西它就是耐存。不像别的，存不住东西，自己不会养，还把老的都啃完了。”
黑瞎子听解语花亮刺儿就忍不住嘴角一弯。他抬眼瞟了会儿白绎铭。年轻的商人脸上的笑有点僵，眼睛微微眯起透出半分危险的气息。回头来，解语花还是一张漫不经心的脸。
其实黑瞎子一直是个凭着气势就能先声夺人的那种人。但是做这行的，高傲不如低调，虽说他有资本，不过他也怕麻烦。所以很多时候他都是收敛着自己的锐气的，当然在需要的时候他当然不介意亮一下自己的气场。
更何况他现在是保镖，护着花儿爷不是应该做的嘛？
戴着墨镜的男人嘴角翘起，笑意却没达到心底。他微微向前一步，一半的脸藏在阴影里，冰冷的微笑加上毫不收敛的攻击性气场，生生把白家小子镇住。对方的眼神看向他。黑瞎子气息迅速收敛，笑得无害。
老实说解语花都冷不丁被黑瞎子突然散出的戾气一凛，但是他明白既然黑瞎子已经站在了自己身后就不会做在背后捅他一刀子的事情。
他看着白绎铭明显僵住了一会儿的身体，不咸不淡地笑了笑：“怎么样，白老爷子。我出的可是个公道价。”
原本青铜剑就是个有价无市的东西，解语花把这玩意拿回来，一是有和堂口那边较劲的意思，二来也可以多些手中的砝码。他解家能拿到的好东西越多，越是说明他解家的势力与能力有多好。这对稳住解家日益消退的老九门威信和给新入行的小户们敲山震虎有很大的裨益。
白老爷子小心翼翼端出宝剑，攥在一只手上，抽出手绢，慢慢的覆在青铜剑上，丝帕落下在刃口，轻飘飘的分成两截，往地上飘去。
真正的好剑，跟好酒一样，历经千年，质地不改。还没有经过磨刀石的砥砺，就已经如此的锋利，要是磨一磨，还不知是怎的人间凶器。
白老爷子满意的点头，将青铜剑高高的举起，放下了手，剑笔直的落下，插入檀木几中，“噗”的一声轻响，彻底的穿透了几身，好像穿透宣纸一样，从另一头钻出，落在地上，又直插入地板，直没至柄。
白老爷子吓得往边上一跳，不可思议的端详起自己的手——什么时候自己也有这样强的手劲了？
“嗤”的一笑，黑瞎子晃悠悠的从解语花后面走出来，“老爷子莫看了，您哪有这么好的力气……这把剑在示威呢。”走到几边，脚一顿，整把剑震得飞出，手一抄抓起，就着灯看了下，墨镜下的眼睛微微眯起，“是把好剑，懂得展现自己的力量，但也要，跟对了主子。不然就白饶了……”喃喃念着，把剑凑近了白老爷子。
白老爷子吓得往旁边一躲——这一下倒是完全把自己的儿子暴露在了黑瞎子的范围内。这黑瞎子是道上的煞神，喜怒不定的主儿，跟他计较，自己这一把老骨头的，可禁不起他磋磨。
白绎铭却微微一凛，他倒是没像自己的老爷子一样那么明显地就躲了。他抬眼看了一眼黑瞎子便把视线低了下来，默不作声的挪动到了老爷子背后。
此情此景，黑瞎子又是一笑，“我说老爷子啊，我当家的还在呢。”反手把剑撩了回来，“您验验货，这剑呐……尖着呢，真的要杀人，只需要一下子就够了，这一刺就是一个血洞，‘噗’的一声，神仙都没法子救。”
解语花微微蹙眉，叫了一声“瞎子”——谁晓得这货又是抽的什么风，还是叫回来为好。
黑瞎子应了一声“唉”，把剑往匣子里一抛，晃晃悠悠的站回来解语花身后，还是那个不丁不八的姿态，配上一身精致的黑西装，倒是不伦不类。解语花瞥了他一眼，让他规矩点。黑瞎子挑起嘴笑了笑，依着当家的站正了，摆出一副标准的保镖姿态。
解语花把剑匣子阖上，“您是长辈，长者赐不敢辞，您先开价，对得起我们做小辈的一场辛劳就行，”半真半假的将剑匣子往自己这边收了些许。“老爷子莫叫我们大家都难做。”语调高了半度，凤眸半挑。
“解先生……”一直在一边装人形背景板的白绎铭终于开口，开口前还不忘先瞟了他家老爷子一眼，“这人是您的保镖，怎么还喧宾夺主呢？嗯？”手上已经搭在了桌上，不轻不重的点着桌子的边沿。一副好奇心重的求知好学生模样，说出去的话却像是在质问解语花一般——我家老爷子好心好意跟你谈，你弄个保镖出来使下马威，是你太弱还是你家保镖太记挂你了？
“呵”解语花先冷笑了半分，“白先生这话问的好笑。”拍了拍身后瞎子搭在自己肩上的手，“黑瞎子就算是解家的保镖，就凭他的名声我也捧着他。我家下了那斗拿剑的伙计都当他做半个主子，老爷子是否满意？”最后一句还是轻巧绕回了生意。
“嘿嘿”黑瞎子配合的笑了两声，听了这话看着对面白绎铭的神色，顿觉身上的毛孔都打开了个通透。刚刚自己给了这小子一下子威慑，居然还没学乖。非得到当家的亲自把他堵回去才舒服么？
黑瞎子满意的回握解语花的手，大拇指顺便蹭了解语花软呼呼的掌心，揩了个小油。这句话说的绝毒——黑瞎子是我罩着的，有意见？有意见也不是你该说的，毛头小子呆一边玩儿去，我现在跟是你老子谈价钱又不是跟你。
黑瞎子舔了舔嘴角，看看对面的父子俩的脸色。寻思着这房间里真是干燥，大家的火气也都挺旺的，应该叫伙计送点水进来消消火。不知道这个快中秋的天气，新月饭店除了月饼还供不供应绿豆汤？
想着伙计伙计就到了，新月饭店的伙计向来是习惯过半个钟点敲敲门问问有什么需要服务的顺便进来续个水。这次伙计敲门进来的时候正好一室凝重。伙计受过专业训练也惯了这种情况，放下托盘里面的水杯就要走，眼光扫到地上的痕迹，立刻转身询问，“花爷，这是？”
“哈哈，没事，验个货。”还没等解语花说出什么，黑瞎子抢先道。这种样子的小事，怎么还要当家的答呢，黑瞎子勾起一抹浅笑。
“这位爷……”伙计估计是看黑瞎子眼生，盯着他的墨镜犹疑了半天才开口，“这地板是实木的，要赔的。”
“不好意思，这是我们弄坏的，我们赔。”白绎铭连忙拦下侍者，开玩笑，这要是让解语花出这个钱，那我这笔买卖还做不做了。
伙计用更狐疑的眼光看着白绎铭，“这位……额，我们的地板都是正宗的红心实木，一平方米小一万呢，您刷卡？”
白绎铭明显一噎。
黑瞎子笑的合不拢嘴。好吗，自己还混了一声“爷”，还是看在自己是解语花那边的人份上。这白绎铭居然让新月的伙计看着连“爷”都不肯叫一声……哎哎，小门小户，第一次出来见世面，就被人如此糟践，可怜哟。
解语花在心里暗赞了一声“好”，出声的时候自然语调轻柔，“没事，我先垫着。”从衣服口袋里掏出一张卡递给侍者，转头就跟白老爷子说道：“老爷子，您看？”
白老爷子从地板上捡起划成两半的丝帕，擦了擦脸上的油汗，“怎么敢让花爷破费，这柄剑这地板我都包圆儿了，您出价，您出价！”
“那，就按先前那个价位？看在您老是我长辈情面上，抹掉个零头扣了这添头。瞎子把这剑给老爷子收了去。送到贵府上？”解语花嘴皮子麻利的应了这抛出来的橄榄枝，大大方方的应承下来。最后一句，笑眯眯的对白绎铭点了个头——多谢你“自降身价”的抬爱了，小少爷。
“好嘞，当家的！”黑瞎子手脚利落的很，早就抛下伙计把剑匣抱起来，冲着白老爷子做了个“请”的手势。
解语花倚在椅子上目送三人出去，走到茶几边上摸了摸茶几上的漏洞，漏洞的边缘干脆利落一点毛刺儿都没有，解语花敛目垂头。
……那瞎子说的对，关键不在于剑，而在于使剑的人，用的好了，这把剑才不至于废了。
黑瞎子啊，你这把剑，我也只能勉为其难的试试收了。
作者有话说
第28章 贰拾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