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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远地 ...

  •   (一)
      完全醒过来时闹钟已经响了很长时间,康致晴懊恼地从床上爬起来用最快速度洗漱。
      急匆匆地挤出洗面奶涂到脸上,比平时更浓的馥郁让康致晴反胃,胡乱抹了几把就赶紧用清水冲得一干二净。
      康致晴也忘了是第几次重复这套快要成为习惯的动作了,有句话叫自讨苦吃,用来形容自己再恰当不过了,康致晴嘲讽地想着。
      “致晴致晴!”刚走到自己办公桌康致晴就听到同事秦帆明显兴奋的声音,“我朋友结婚让我当伴娘,你陪我成吗?”
      “这还用陪?我就不凑那热闹了啊你好好当你的伴娘去!”康致晴头也没抬整理着工作日程:下午四点营销部例会,明天早晨和客户谈业务……
      “这可不一样,澳洲四日游啊,就下月月初,去不去”秦帆不甘心地补充着。
      “结个婚都跑澳洲去了?”康致晴继续看着工作日程,好像对秦帆的话没有什么兴趣。
      “她大学毕业就跟男朋友去澳大利亚了,她妈跟我妈是大学同学,我跟她算是发小了,不过后来联系就慢慢变少了,直到她出国之前我们才又开始联系。”秦帆有些失望地接着说,“听她说他们是快毕业时在一起的,原本她男朋友是有女朋友的,后来遇上她就和前任分开了,要我说啊,就是那个前任太没用了,不能怪她插足,网上有句话说得特别好,爱情从来不注重过程只看结果,你说对吧……致晴?”
      秦帆发表完了自己的看法再低头只看到了康致晴异常苍白的脸色,慌忙关心了几句都被康致晴用没睡好应付了过去。
      “我陪你去。”康致晴说完这句话就不再开口,秦帆听了这话也安心地坐下来做自己的事了。
      (二)
      “同学,有兴趣加入文学社吗?”每一个参加过校园社团招新的人对这个句子都不陌生,即使“文学社”三个字的位置有时会换成“魔术社”、“话剧社”,或者显得更官方一些的“学生会”。
      从小热爱文学喜欢写作的康致晴毫不犹豫地跟着这个看上去很热情的学姐填了表留了联系方式,最后学姐说活动时通知康致晴又送了她一本文学社的杂志才回到刚才康致晴站着的位置去招呼其他新生了。
      “指导老师,陈茜,主编,社科院04级A班,林冬宁……”
      康致晴坐到一边的长椅上看杂志封面的几行字,林冬宁这个名字她很喜欢,宁静的冬天,大概是这个意思吧,就算不是又怎样呢,毕竟只是自己的理解啊……康致晴这样想着便不再顾虑什么,开始认真读杂志里的文章,那个宁静的冬天好像是文学社的社长,文笔也还不错呢。
      康致晴就这样在长椅上坐到了中午,直到作为篮球社社长的哥哥康致宸找到她一起去吃午饭,康致晴才合上杂志跟着哥哥离开了被各大社团占满的学校中心广场。
      “那个女生是你们招来的新生么?”林冬宁收拾好东西抬头看到了拿着文学社杂志从自己面前走过去的康致晴,指着女生的背影问身边几个负责招新的社员。
      “这个啊……是我招来的,好像是经贸学院的吧……”热情学姐一边翻着表格一边回答,“找到了,经贸05级C班的康致晴。”
      (三)
      就像是晚八点档的狗血肥皂剧,康致晴在这之前从来不觉得自己会真正在现实生活中经历这种叫做“巧合”的东西。
      或许应该用个更好听的词语,譬如“缘分”,譬如“天意”。
      在亲眼见到秦帆口中的“朋友”之前,康致晴一直用各种理由说服自己,这个“朋友”的经历和自己了解的关于许倾尉和林冬宁的片段只是太过相似罢了。
      然而真正被秦帆拉进化妆间看到正坐在化妆台前美得不真实的许倾尉时,康致晴好像才明白自己答应陪秦帆来这件事意味着什么。
      “小尉这是我同事致晴,”秦帆很有兴致地给两人互相介绍着,“致晴这就是我跟你提过的关系特别特别好的朋友,许倾尉,‘倾’是倾斜的‘倾’,‘尉’是安慰的‘尉’去掉下面那个心字底。”
      康致晴看到许倾尉映在镜子中的面孔在听到秦帆说出自己名字时一闪而过的慌乱以及在一秒钟之内微微皱起忽又舒展的眉心。
      许倾尉提着裙子的下摆站起身转过来面向着康致晴伸出手:“很高兴认识你,谢谢你在公司一直照顾着小帆。”
      再自然不过的言语,放到任何一个人身上大概都是这样。
      “没什么。”康致晴轻轻握了握许倾尉的手又很快收回,“你看人家正忙着化妆,咱们还是先出去吧。”后一句是对秦帆说的。
      “你看看我都忘了这事了,小尉我们就不打扰你了,今天晚上咱俩聊个通宵别忘了啊!”秦帆说完就又拉着康致晴走出了化妆间,秦帆也是在这时迎面看到了正打算走进化妆间的林冬宁。
      (四)
      康致晴也忘了自己是怎样开始喜欢上林冬宁又是怎样表白然后就稀里糊涂和林冬宁在一起的,唯独记得4月6日那个并不怎么特别的日子,当然,从林冬宁牵起她的手时,这个被自己忽略了19年的日期也就变得特殊起来。
      林冬宁是在第二天文学社活动的最后用平常的语气在“今天的活动就到这里大家回去休息吧”后面加上了一句“对了我和小晴在一起了。”
      然后就是免不了当天晚上被文学社的社员们推搡着请客唱K。
      康致晴坐在一群人中间听着包厢正中央林冬宁用好听的声音唱《I will always love you》,那曾经是康致晴很喜欢的却怎么也学不会的一首歌,在自己这里无论如何也上不去的高音林冬宁竟然轻易做到了。
      是不是从那时开始,就该明白自己和林冬宁,压根就不属于同一个世界呢?
      很长时间以后康致晴才会在翻看两人合照时偶尔想到一些以前忽略的细节。
      相比之下,带着校舞蹈队领舞光环的许倾尉,那个在学校集体舞表演上也最夺人眼球的在校园论坛上被很多男生倾慕的女生,是康致晴所认为的,闪耀的人,和林冬宁一样,需要仰望的一类人。
      即使时间已经是许倾尉和林冬宁在一起以后,康致晴也无法不承认,自己的确是羡慕着佩服着许倾尉的。
      康致晴承认,提到许倾尉时她不是没有半点怨恨,却也依旧向往着成为像许倾尉一样,闪着光的人,可是康致晴知道自己做不到。
      (五)
      从澳大利亚回来以后康致晴就再没主动和秦帆提起林冬宁和许倾尉的任何事,秦帆有时候说起许倾尉时,康致晴也换成职业化的微笑回应了后者。
      这段时间康致晴总是能看到博客里一个叫“小晶”的人的评论,那个人明明素不相识却一语中的,好像对康致晴的心情再了解不过。
      所以当看到小晶的资料里写的年龄以及和自己相同的城市时,一向对网友十分警惕的康致晴第一次主动提出了见面。
      见面是在被情侣青睐的麦当劳,康致晴看着对方身上明亮的粉色夹克,突然觉得只有她和小晶共有的这片被周围成双成对的人们包围起来的小空间,才是最清静的远地。
      林冬宁在一篇文章里写过,他相信远方一定有一片属于他和他最喜欢的女孩子的地方,没有川流不息的繁华街区嘈杂的人群,只剩下两颗彼此贴紧的心,便已足够。
      六年,康致晴还那么清晰地记得六年前看到这篇文章时自己把眼泪鼻涕一起摸到林冬宁身上时的那种感动和幸福,曾经太天真的以为,那真是自己该归属的怀抱。
      分别时,小晶和康致晴互相交换了电话号码,小晶还告诉康致晴,她的真名叫李蔚澜。
      李蔚澜还是高中生,康致晴知道高中生的学业有多繁忙也没敢多打扰对方,有时心里不舒服时会给李蔚澜发短信倾诉但也不急着对方回信。
      大多时候,康致晴会在回家的公车上看着车窗外渐渐暗下来的天色和路边店铺的一片霓虹时感受到手机轻微的震动,然后看到李蔚澜回发的短信露出和小孩子得到心仪的玩具时一样的笑容。
      (六)
      林冬宁在快毕业时对康致晴说他喜欢上了许倾尉,当时还在上大三的康致晴并没有像林冬宁想象中的大哭大闹,她甚至帮林冬宁设计了很多种追求许倾尉的方法,虽然到最后林冬宁还是没有用到康致晴想出的办法。
      但是林冬宁和许倾尉终于在一起了。
      周末回家时父母出去应酬了,康致宸正对着客厅电脑准备论文答辩,康致晴和哥哥打了招呼就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已经是夏天,康致晴把房间的空调调到16度然后换上睡衣整个人缩进了被子里,黑暗中只听到空调发动机的声音和自己不觉间的哽咽。
      康致晴觉得自己从未像现在一样羡慕过这段时间一直忙于功课的哥哥,起码他还有那么一个可以努力的目标,自己却真真正正一无所有了。
      明明已经把喜欢变成了一种习惯,却要生生地切断自己的一线执念,明明以为林冬宁就是幸福的代名词,却不想是更深的痛楚。
      耳机里无限循环的是康致晴录下来的林冬宁第一次给自己唱的那首《I will always love you》,却再也不会像以前一样,因着这歌里充满爱意的旋律,而深深沉溺。
      那一瞬间,康致晴突然明白,林冬宁所说的远地是自己永远触及不到的,那是一种名为“可望不可即”的遗憾,哪怕看得再真切,也注定无法企及。
      这么近,却那么远。
      (终)
      康致晴在看到自己存折里的数字后,毫不犹豫地辞了工作,然后办了澳大利亚的签证。
      李蔚澜听说以后差点把刚喝进去的水一口气喷到康致晴脸上,然后故意用惊恐地表情问:“你真打算要去报仇啊?”
      “好啦不要闹了,”康致晴的面孔隐匿在窗外投射进来的阳光里,“你以为是在写小说啊。”
      “那你去做什么?”李蔚澜接着问,“想换换口味了?尝尝西餐是什么味道?”
      说完就自顾自地笑起来,完全没有什么形象可言,这也是康致晴最喜欢的真实。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说的‘西餐’是什么意思,你说你年纪轻轻的怎么脑子里装的全是那些邪恶的东西呢?”康致晴佯装生气地轻拍了李蔚澜的脑袋一下,然后也抿起嘴笑了。
      康致晴走的那天李蔚澜因为上学没有来送自己,倒是秦帆哭得稀里哗啦的说你们怎么都去澳大利亚了呢最后又开玩笑地说要攒钱去找康致晴。
      空姐提示旅客关闭通讯工具时康致晴看到了手机提示的“1条新评论”,来自自己的博客,署名是再熟悉不过的“小晶”。
      ——“刚和他分开时,我习惯在每天的黄昏看路边渐次昏黄的路灯摇摇欲坠,在如血的霞光的映衬里显得那样苍凉。总觉得好像自己也是那些耷拉着脑袋的黄色光源的一部分,哪怕周遭凛冽彻骨或是酷热难耐,不知道哪一天会因为年久失修而碎落成月光下满地的晶莹……真不知道被风刮倒摔碎在地上的路灯会不会像人一样感到痛呢……”这是前一天晚上康致晴写在博客上的话,最后她说,还要谢谢小晶,让我明白写下这些文字的意义,不是重拾伤痛,而是为了在每一次的回忆里,找寻残存的温暖,然后用每一次看起来微不足道的温暖,积累成最美好的回忆,有了这些美好,便没有了那么多痛楚。
      堪培拉曾经是他梦想中的远地,就算会在大洋彼岸的阳光下偶尔看到他被投射在上面的树影斑驳的面孔又怎样呢?
      我只是想知道,他过得好不好。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远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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