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教]镜中童话》柊桑

7、薄暮光【捉虫】

　　第二天一早，我赶在千早起床之前留下了写有‘中午不回家’字样的纸条便匆匆忙忙的出了门。昨天买下的绿萝被我放在了房间里的阳台上，长长的绿色枝条直垂到屋檐的边缘，形成一片极其赏心悦目的绿色。

　　等我赶到街口的时候，泽田已经在那里等我了。他穿一件军绿色的连帽衫，下摆有绿白相间的条纹图案，拉链拉了一半，露出里面的白T，两条腿则被一条和上衣颜色极搭的休闲裤所包裹住。我看到他的时候，他正靠在公交站台边低头玩着手机，浅棕色刘海映着阳光跌落进他的眼里，把他眼里的颜色切成不均匀的块状。

　　“早上好，南条さん。”

　　不知道是什么原因，我刚站定脚步不到一秒钟，泽田已经抬起头看了过来，认清是我之后，便弯起唇角笑了起来。他站直了身体，右手将手机随意的塞进了衣服的口袋。

　　“早上好，”我朝他笑了笑，“不好意思……等很久了吗？”

　　“不，我也才到不久。”他一边说着一边无意的耸了耸肩，左手有些不自觉地搔了搔脸颊。那个……据说说话的时候动作不自然是在说谎的表现？我抬起眼打量了他一下，对方无辜的笑了笑，便走进一步站到我旁边。

　　“对了，南条さん……订蛋糕的话，就去奈须子小姐的蛋糕店吧。”泽田像是想到了什么一样，忽然朝我问道，“京子ちゃん和小春是那里的常客，蓝波和一平他们也说过那里的蛋糕很好。”

　　“嗯，说起来，上次南条さん送给我的马卡龙……也是在奈须子小姐的蛋糕店做的吧？”他说话的时候，那双浅棕色的眸子里总是闪烁着若隐若现的光芒，像是云层很高的夜晚，那些在浮云背后一闪一烁的星光，“听京子ちゃん说那里是分店。今天的话，去奈须子小姐亲自管理的店里去看看吧。”

　　说完，他似乎是无意识般地朝我眨了眨眼。

　　征得我的同意后，泽田带着我去了那个奈须子小姐的蛋糕店。到的时候似乎时间有些早了，蛋糕店似乎还没有到开业时间，注意到这一点的泽田脸上难得的飘起了红晕，他不好意思地抓了抓有些乱的头发，告诉我奈须子小姐在周六周日早上时一般都来的很晚。

　　不过既然已经到这里了，我们也只能在这里等一等了。可是泽田接下来补充的一句话让我觉得跟着他来是个错误：

　　“——奈须子小姐在周日早上偶尔不会开门。”

　　说着这话的他，脸上露出了平常的无奈神情，仿佛是对友人这种做法感到无可奈何却也必须接受的宽容。

　　果然让他一语成谶。等了近半个小时，奈须子小姐都没有出现的迹象，而此刻时间已经接近十一点，千早这个时候大概已经起床并且看到了我的字条吧。不过这样的话，现在的她会在做什么呢？

　　是在因为没有人赠送她生日礼物而感到难过，还是因为作为姐姐的我在她的生日当天行踪不明而气恼呢？啊啊，还是在因为家里的事情感到……悲伤呢？

　　想到这里，心里忽然有些不安起来。我有些烦躁地抓了抓长发，却不想扯痛了头皮，摊开的手心里落下了几根浅棕色的发丝。泽田看到我的样子，沉默了片刻后提出了另一个主意。

　　“这样等下去也没办法啊……毕竟那位奈须子小姐可是出了名的任性呢。对了，南条さん……”他停顿了一下，似乎在斟酌用词，“不如，蛋糕就由南条さん自己来做吧？”

　　“也许千早ちゃん会更喜欢南条さん的手艺也说不定……南条さん觉得呢？”

　　泽田朝我笑道，看着我的那双眼睛里，似乎有着彩色华光流转。

　　＃＃＃

　　“蓝波！不可以！”

　　“一平你这个笨蛋尾巴头！哈哈哈蓝波大人是最强的！”

　　“蓝波！快停下来！”

　　“才不要~笨蛋风太！”

　　蓝黑色卷发的男孩子坏笑着东躲西藏，身后的地上落了一地的面粉，紧随其后的是个梳三股辫的的小姑娘，两个人都不过七八岁，而旁边充当和事老却总是被面粉误伤的茶发少年似乎略年长一些，比起小姑娘劝解不行直接冲上去制止的行为，已经十二岁的少年举手投足间都已经略略带上了些许属于少年特有的稳重可靠。

　　门边斜倚着个金发姑娘，目不斜视地看着蓝波蹦跳的背影，很快又收回视线看过来——

　　“我说，阿纲你不去制止一下可以吗？”

　　被问到的人则抬起头露出一个苦笑道：“由乙さん……我可不觉得我能够制止住蓝波，相比较之下，明明是由乙さん更具有威信力吧。”泽田因为没有系围裙的缘故，身上已经沾上了不少面粉，脸上更是滑稽的不像话。

　　话归如此，棕发的少年也还是伸出手抓住了想要从自己身边溜走的蓝波，口气里带着无可奈何的宠溺，“好了，快停下，蓝波。”

　　话音截止的同时，奈奈阿姨刚好走了进来，她对这种场面表现出一种见惯不惊的态度，笑脸柔和道：“飒音ちゃん的蛋糕准备的怎么样了？纲君有没有给飒音ちゃん添麻烦呢？”

　　闻言，我慌忙摇了摇头：“不不不一点都没有！……呃，泽田君帮了我很大的忙……”话音未落，却见一团白色的粉末朝我飞来，还没来得及说完接下来的话就被打了个正着，“……奈奈阿姨，您真的不需要把蓝波带出去吗……”

　　“啊拉，蓝波君你又调皮了呢……”奈奈阿姨伸出手帮我抹掉脸上的面粉，一边转过头朝着小男孩轻声道，“这样子可不行哦，蓝波君，要像一平ちゃん一样做一个乖孩子。”

　　被点到名的小男孩转过脸去切了一声，而梳着麻花辫的小女孩则不好意思的红了脸：“妈妈……”

　　“嗯，好了，我们还是快点出去吧~”细心的帮我擦掉领口上的面粉后，奈奈阿姨忽然提议道，“对了，不是说晚上要举行千早ちゃん的生日派对吗？蓝波君和一平ちゃん要不要和我一起去商店街买一些东西呢？”

　　“嗯~对了~”和少年有着相似眉眼的棕发女子笑弯了眼睛，歪头道，“风太君要一起去吗？”

　　“不用了妈妈，让蓝波和一平和你一起去吧。”

　　“嗯，既然这样的话……”女子拍手笑道，“就让京子ちゃん和小春ちゃん一起来帮忙好了！蓝波君和一平ちゃん和我一起去买必备的东西……拜托京子ちゃん和小春ちゃん一起去为千早ちゃん买礼物……”

　　“你觉得呢？纲君？”

　　满面白粉的少年正站在水池边冲着脸，听到母亲发问，抬起头笑了笑：“京子ちゃん和小春的话，碧洋琪已经提前告诉他们了，现在他们大概已经在去商店街的路上了……”

　　“对了，妈妈。”说着，他关掉水龙头，撑着水池边慢慢直起身来，水珠正沿着他的下巴湿漉漉的往下滴，我把奈奈阿姨递给我的毛巾拿给他，他朝我笑了一下，便继续说道，“带千早ちゃん一起去吧？”

　　“啊呀！居然忘掉了寿星千早ちゃん！”奈奈阿姨止住笑脸，微微皱起了眉，“既然这样的话，风太君就去和千早ちゃん一起玩吧……这样的安排，飒音ちゃん觉得怎么样？”

　　＃＃＃

　　之后我们按照奈奈阿姨的安排开始了不同的分工，奈奈阿姨带着蓝波和一平去了商店街，大概会和已经在那里的京子与小春相遇。而碧洋琪小姐和安贝罗则呆在家里帮忙准备着客厅的装饰物，风太在几分钟前已经出门去找还呆在家里的千早，而作为压轴物品的生日蛋糕，则由我和泽田来完成。

　　厨房里已经被蓝波折腾得一片狼藉，我和泽田的身上也多多少少都有刚才不小心碰到的面粉，尽管他的脸上大致已经洗干净，鬓角处却还是站着有些白色粉末。我看着他的样子意外的觉得好笑，忍不住笑出声来，本来正在收拾桌子的泽田听到我的声音，抬起头来颇为无奈的看了我一眼。

　　大概是在说着请不要再笑了之类的句子。我眨了眨眼，作了一个无辜的表情回去。而泽田看了我几秒后，居然扑哧一声笑出来，匆忙捂着嘴转过脸去。

　　然后他抬起头，那双浅棕色的眸子猝不及防的撞进我的眼里，我看见里面的女生脸上粘着不少白色的不明物质，嘴角、鼻尖乃至眼角都有着白色的痕迹。看见对方现在的狼狈样子，都再也忍不住笑出声来。

　　“……南条さん现在的样子意外的很像一种家养型动物呢。”先止住笑声的是泽田，他手里还拿着抹布，此刻正一脸笑意的看着我。我面上一热，撇过头去反驳道：“泽、泽田君这样说的话可是很失礼的！”

　　“诶？”少年停止了声音，期间沉默了几秒，这才重新响起了他饱含笑意的声音，“那真是抱歉，南条さん。”

　　“……骗你的。”我忽然转过头来朝他扮了个鬼脸，注意到他有些错愕的神情实在是心情大好。

　　沉默了几秒的少年脸上又重新浮现了笑意，那里面带着些许我看不懂的东西，他忽然伸出手来揉了揉我的头发：“南条さん现在的样子真的很像一只兔子——像一只偷腥的兔子。”

　　“喂——”

　　“——小心！”

　　一声脆响后，原先我所站着的位置洒满了玻璃瓶的碎片。头顶的碗橱门正半掩着，因为刚才的变动而被推开，露出了里面放置着的瓶瓶罐罐。

　　泽田和我之间相隔不到一厘米，我几乎能够嗅到他身上所散发出的微弱的青草香。我的头顶刚好在他的下颌下方，只要我一抬头就能够轻轻松松地擦上他的脸。我整个人被他半搂了过去，他的嘴唇擦过我的耳际，引得我一阵不自然的颤抖。

　　未等我思绪清楚过来，头顶就响起了泽田略带担忧的声音：“没事吧，南条さん？”

　　他说话的时候呼出的热气刚好贴在耳边，让人觉得痒痒的却又不讨厌，这种矛盾的温暖感此刻萦绕在我的周围。注意到了我的不对劲，他的手臂先是一紧，随即逐渐松开来。

　　“咦？这是糖？”泽田放开手臂后蹲了下去，捻起地上的颗粒捏了捏，然后试探的放进嘴里尝了尝，看得我忍不住想要拍掉他的手，“泽田君！那个已经落到地上了！”

　　“啊？啊，抱歉，南条さん。”泽田歉意的笑了笑，随即站了起来，“都怪我没有放好，差点害南条さん受伤了。南条さん在旁边等我一下，我来把这里收拾干净。”

　　说着朝厨房外走去，像是去拿扫把之类的清洁工具。一边走还不忘一边回头叮嘱我：“不要去碰那个东西啊，南条さん！”

　　惹得我忍不住瘪了瘪嘴，有些不满的别过头去：“泽田君！我不是三岁小孩子了！”

　　泽田轻咳一声，收敛起笑意快步走出了厨房。

　　什么嘛……这样子……

　　我忍不住低低的笑了起来，随即转过身拧开了水龙头。

　　地上的碎片依旧留在原地，此刻正将午后的金色阳光折射出奇怪的形状倒映在墙上，澄澈的光彩让我想起了刚才那个人。

　　“NE……你真是一个神奇的人呐

　　——泽田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