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乒乓球）（龙獒）风的终点》真昼之月

3、第 3 章

　　九
　　复健的过程是漫长而枯燥的，也因此每取得一个进展时的喜悦都是巨大的。
　　无数次的旋转拉伸和工具辅助的活动又怎么比得上亲自脚踏在地板上走出第一步时那种终于落地的欣慰。

　　张继科永远都记得那一刻自己心中溢出的狂喜，虽然一直都平静地告诉自己一切不能心急，虽然一直都反反复复说服自己所做的一切都是值得，所付出的代价也是心甘情愿，但又怎么可能真的没有怨愤和恐慌，一个又一个失眠的夜里，他也曾无数次想过，如果从此不能再行走，如果从此告别所爱的职业和梦想……

　　而此刻，从脚下传来的，微微的刺痛和凝滞感，却让他无比感谢上天，无论是痛或什么其他感觉，重新获得才能知晓它的珍贵。

　　他抬眼看向就在他面前几步之遥等待的那个人，一步，两步，三步……
　　摇晃，艰难却坚定。
　　他落入一个温暖的怀抱。

　　抬头入目的就是温暖如太阳的微笑。
　　张继科也绽开一个笑容。
　　“谢谢你。”
　　“是你战胜了它。”
　　“谢谢有你陪着我。”

　　日日夜夜的陪伴，每一次疲惫灰心时回头都有你阳光般的笑脸，每一次欢欣鼓舞时都有你一起庆贺鼓励。

　　如果没有你，我大概就没法怀抱那么多那么充足的温暖和希望做这些事，虽然我依然能坚持到最后，可是因为你，这一切不会是冰冷和痛苦的回忆。

　　你的手曾触摸过我身上每一块僵硬或柔软的肌肉，弯折过我无知觉的关节和肢体，给过我扶持和禁锢，安全和保护。身体留下了无数关于你的记忆。历久弥新。

　　未来无数次的回忆里，这一段的故事我终于找到合适的描述。
　　就像飞鸟被猎人打中翅膀，落进你的怀中。

　　十

　　其实马龙也曾经无数次询问自己，自己究竟对张继科抱着一种什么样的感情。
　　是敬佩和怜惜，是出于医者父母心的怜爱还是来自敬佩他本身坚不可摧的力量，还是单纯被这个人所吸引。
　　可惜，这个问题，在他与张继科没有走到那一步之前都是无解。
　　就像他一直分不清，他真的想要的，和他必须得要的。

　　在他前二十几年的生命里，他一直都是好孩子，好学生，好医生。沿着划好的轨迹往下走，那些树立在眼前的道标，在一遍遍的暗示下，似乎就成了人生的目标和意义。

　　而这样的生活，似乎也过得成了理所当然。

　　在遇到张继科之前，他从来没想过，有这么一个人，会携着雷霆万钧之势，袭向他的生命，从此，改变了他生活的全部航向。

　　锐利的锋芒，全身心的投入，不留后路的决绝，放手一搏的勇气。

　　他第一次觉得，原来，冰凉的月光，一样有能刺伤眼睛般的光芒。

　　他记得他曾经也问过张继科，这样燃烧生命的热情去付出，是要有多热爱才能做到。

　　不过是选择了，决定了，就拼尽全力，做到最好。无论什么情况，决不放弃。

　　似乎简单，似乎过于耿直。可这就是他。

　　简单未必就不深刻，耿直未必就不完美。

　　我就喜欢这样的他，就像喜欢另一个不能达到的我自己。
　　马龙想，我也可以选择，并且不放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