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倚雪楼台》燕昨思

8、第七章

　　秋淮楼掌柜看见又来了好几桌客人，更加高兴起来，颐指气使的指挥着店小二招呼客人。楼上楼下，忙的不亦东呼。
　　风无极，解京允，薛岚三人又重新坐在一起。
　　解京允，薛岚二人对风无极自是一番感谢。又总觉得对着一个孩童道谢实在有些怪异。解京允便转了话题：“无极，怎么是你一个人来了风女侠何以没来呢？”其实他很想说，你家大人如何能放心小小年纪的你单身行走江湖，要知道江湖险恶呀，可是刚刚才见识过风无极如此出色表现，这样的话，也只得生生的咽了回去。
　　风无极招手随之而来的两名随从上前，把几个礼盒放下，然后说：“家姐临时有急事处理，所以解伯伯寿辰，怕是不能亲自前来贺寿，这些礼物，不成敬意，还望京允哥哥代我向解伯伯问好。”
　　薛岚是越看这小孩越是喜欢，可惜，他并非江湖中人，虽然极是喜欢，看两人谈话，他也不便插口，便静静坐至一边。
　　解京允笑道：“今日无极已经帮了解大哥大忙了，又何须厚礼。风姑娘既有事在身，自是不必勉强，只是寿辰罢了，今年过了，还有明年，不是什么要紧事。”
　　“如此，无极就先行告辞了。”明明小小年纪，说出的话，却是礼貌周全。让人喜欢的不得了，如此小孩子，谁人不爱。他又看向薛岚：“薛大哥，以后若有机会，可以到长安清风阁做客，无极定会好好款待。”
　　薛岚受宠若惊：“若是有缘，薛岚定前往叨扰。”
　　“无极这就回去吗？再过两日就是你解伯伯寿辰了，何不到我府上住上两日等过了寿诞再离开也不迟呀？”
　　风无极小脸皱成一团，似真有什么为难之事，摇了摇头：“不了，心意既已送到，我也需要速速赶回，”声音微微一低，终于有了小孩子才会出现在脸上的表情，慌乱而茫然无措的表情：“说实话，我有些担心家姐。”
　　“是发生什么事了吗？我们可有什么帮的上忙的？”薛岚忍不住开口。
　　解京允如是的看着风无极。
　　风无极摇了摇头说：“只是一些家事而已。我还是先告辞，咱们后悔有期。”说完，他也不在逗留，已是起身离去。随他而来的家仆也都忙跟了上去。
　　薛岚看着风无极小小的身影，仅看背影，那就是个应该在学堂乖乖听师父讲课的孩童，然今天所表现出来的，真真是连个大人都自愧不如，不由的有些羡慕：“如果以后，我能有这么个孩子就好了。”
　　“风无极这样的出色，简直聪明的有些不像话了，若是再过几年，等他长大成人，必成大器。”解京允垂眸沉思，心思似飘到了别处，稍倾，又道：“出来这么久，我们也该回去了，走吧。”

　　正气府门庭若市，江湖各大门派人士往来不息，携礼而入，贺词高唱。

　　春雨刚过，远处杨柳青翠清新的紧，看得薛岚微微出神，直至又一批江湖豪士到来，跟着唱过贺词与解家父子寒暄一翻，他在一边淡淡旁观，颇感无趣的很。看向角落的万俟觉尘与楚秋词二人，他略一犹走上前，在两人桌前坐下：“万俟公子。”
　　楚秋词微微一笑，‘噌’的把手中折扇打开，边优雅的摇着，边道：“我以为薛公子会因着先的传言对觉尘退避三舍呢。”
　　薛岚回以微笑：“即是谣言，何必退避，我们是光明正大的朋友，谣言自然不攻而破。”
　　“朋友？”万俟觉尘微微眯起眼睛看着手中精致的酒杯，也不曾抬头，“怎么你会觉得我们是朋友呢？”明显的不以为然。
　　席间忽然一人大声不耐的叫道：“这都什么时候了？还是有酒无肉，难道正气府跟个和尚库庙似的，连个荤腥都见不着？”
　　薛岚抬头只见一个粗壮的汉子扯着大噪门在那里叫个不停，却是先前在秋准楼有见过的杜雨腾，他微微皱眉，还待起身，解京允已经过去安抚此人，并向薛岚投以微笑，让他安心。
　　忽听万俟觉尘桌前一声清响，却是万俟觉尘忽的把手中的酒杯用力放在桌上，连一边的楚秋词都吓了一跳，见不少人投以奇异的眼神过来，他尴尬一笑，忙拍着万俟觉尘的肩膀边笑着安抚：“我说你不能喝酒就不要喝这么多嘛，真是的，呵呵，让大家见笑，见笑了。”
　　众人这才把眼光都移了过去，好一会儿，只听万俟觉尘冷冷的声音透着不快：“你们既然要眉目传情，就一边去传，不要在我面前碍事。”
　　楚秋词闻听这样的话竟然从一向冷冰冰的万俟觉尘觉尘的口中说出，忍不住差点喷笑出来，奈何眼前这气氛，他可不敢如此张狂的笑出来，只得捂着嘴唇咳嗽着，化解忽将而来的笑意。
　　听在不同人耳中，自然大大不同的效果。
　　薛岚可不觉得好笑，只觉的这万俟觉尘简直是不可理喻，气的‘噌’的拍桌而起，又引得一干众人侧目。
　　实在他们二人先前有着太多敏感的话题，是以稍微有些动静，江湖不少人便投以好奇的眼光过来。楚秋词平常虽然爱看热闹，可却不愿意自己处于热闹之中，尤其是这种男风盛行，争风吹醋这种复杂的关系，是以，忙又呵呵笑着打圆场：“薛公子，今天是解大侠的寿宴不宜动武，更何况，你看觉尘喝得东倒西歪，此刻也不适合与您切磋武功。”
　　薛岚也不在多说什么，只是起身往解京允身边走去，懒得再理会他们。
　　这时一名家仆匆匆进来，越过众人走到解鸿之面前，低声在他耳边说了一些什么，然后解鸿之向众人抱拳请离开一会儿，让解京允在此好好招待各江湖侠士便神色匆匆的往后堂走去。
　　同时只见门口又冲进来了两人，最前面的那名小少年，明显的一脸稚气未脱，十一二岁的样子，小脸绷的死紧，家仆一脸为难想拦住前来之人，却是怎么也没有拦不住，被那小少年轻易几招便挡了过去，只见那小少年光明正大的闯进大堂，环视众江湖豪杰一圈，最后眼光落在了杜雨腾脸上。
　　杜雨腾看见来人，嘴一咧，讽笑道：“小娃娃，你这是回家吃饱了奶，又来了吗？这可不是你一个小娃娃该来的地方，还是赶紧回去躲在你娘的怀里去吧。”他说话粗鄙，句句讥讽，引得江湖一众人哄堂起笑。也有人跟着起哄，让那少年还是回家去的好。显然，两人之前在外面时已是有过冲突。
　　解京允见状走上前来，朗声道：“诸位，来者是客，今日是家父寿辰，京允不希望有人在家父的寿辰上闹，还请诸位谨慎言行。”然后看向那少年，抱拳道：“在下乃正气府少庄主解京允，还请问这位小兄弟怎么称呼？如果小兄弟前来仅为贺寿，在下欢迎之至，如为其它，那么请……”

　　那小少年也不恼怒，稚气的脸上露出一抹光灿的笑容，礼貌的向解京允回礼，打断道：“在下柳随风，因先前杜少侠对在下言行教导，让在下受教颇深，今知杜少侠在正气府为解老前辈贺寿，遂特意前来，一来为祝贺解老前辈福如东寿，寿比南山，年年岁岁有今朝；二来也顺道向杜少侠奉上谢礼，解少府主想必不会不允吧。”他年纪虽不大，所施礼节却是全然江湖风范，严然一成人模样，让人挑不得丝毫毛病。
　　楚秋词一边摇头叹息：“又是一个小大人，虽说江湖常有长江后浪推前浪之说，但这些后浪的年纪也都太小了点吧。”

　　柳随风看向杜雨腾，笑得更加灿烂：“杜少侠急什么，等我送完礼物，该走的时候自然就走。”说着，他冲身后的一名男子使了个眼色。
　　就见那男子双手恭敬的捧着一条裤子走到杜雨腾面前，恭敬的说道：“这位爷，这条裤子是我家小公子亲自为您选的，还请收下。”
　　众人见那男子手中捧的是再普通不过的一条粗布裤子，都有些不明所以，实在看不出里面有什么文章。
　　杜雨腾一脸迷茫：“小娃娃，你什么意思？”
　　“我看你还是收下的好，你一会儿肯定会用的上的。”柳随风语气忽然一变，声音变的清冷起来：“本小爷说过，有机会一定会好好会一会你的。”
　　薛岚听到此处，眼睛一亮：“是他。在倚淮楼里救人却没有露面的人，原来竟如此般年纪。”
　　解京允微微一笑：“看来，我们有好戏看了。”
　　杜雨腾自是听出来人声音，想着当日之仇，火噌的飚了上来，但在众江湖名士面前，却不好发作：“原来是你，好一个藏头露尾的小娃娃，大爷我看你年纪尚小，不想与你一般见识，免得诸位江湖朋友说我欺负你，劝你还是速速离去。”
　　柳随风眼神一凌：“你不出手，我可是不会客气的。”说着只见他人影一闪，已是欺身至杜雨腾身前。
　　杜雨腾见来人身法之快，心下微惊，忙抽刀相抵，柳随风却忽然面他面前停住了身形，微微一笑：“终于肯出手了？”这才真正的开始出手攻击，一招‘有凤来仪’身法轻灵诡变，竟让杜雨腾一时间只得连连挥刀相向。两人一阵缠斗，但见柳随风双眸忽然放出诡异光芒，加紧攻势力。
　　解京允看得微微挑眉一笑。
　　万俟觉尘淡淡吐出：“杜雨腾怕是要丢人了。”
　　年纪稍长的一些江湖掌门人则点头捋须悠悠赞道：“真是后生可畏啊。”
　　这时门外又进来一名家仆，向解京允悄悄递了张纸条。
　　众人皆全神惯注的紧盯大堂内打得难分难解两人，到是不曾注意这边的动静。薛岚见解京允看完纸条脸色变的异常难看，忙凑上前关心道：“解大哥，发生什么事了吗？”
　　解京允将手中纸条悄悄给薛岚看了一眼，随后内力催动，纸条已化为灰屑。
　　匆匆一瞥间，竟是让人怫然变色，薛岚震惊的无以复加，纸条上清清楚楚写的竟然是：“解鸿之是假的。”解鸿之是假的，那么真的解鸿之又在哪里呢？方才还站在众人面前谈论江湖的解鸿之又是什么人？
　　薛岚看着面色沉然的解京允低声劝道：“京允，兹事体大，虽然不可不信，却了不可乱信。”
　　解京允低声道：“这些都是我让人去查的，我早有怀疑而已。”
　　薛岚沉默不语，怪不得自进正气府以来，总觉得他们父子相处方式怪异特别，儿子孝敬有礼，身为仁父更是冷淡的出奇，两个人都是在演戏呀，演出父子情深的幕幕假像。想到这里，他不由得有些心疼，第一次不自觉的伸出手，握住解京允紧紧握成拳的右手。
　　万俟觉尘看着两人交握的双手，双眼微眯，看不出表情来，像是醉了一样，抱着酒壶，喝得更加猛烈起来。
　　楚秋词随着他的目光，亦是看到了两人交握的手，戏谑的弯起嘴角，凑近前低声道：“看情景，他们二人的关系，倒真有些说不清道不明了。”
　　有心人自是稍有留意便会往歪处想了去，一边上的凤来仪也看到了两人相握的手，张了张口，却是一脸鄙夷的独自喝酒，倒是难得没有火急火燎的嚷嚷出来。
　　解京允沉默良久，开口：“薛岚，你帮我去后堂看看我……爹……他去干什么了？如有万一……”他并没有说出口，但是他去悄悄比了一个杀人的手势。
　　薛岚点了点头，随之悄然退往后堂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