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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第五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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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气府!
冰冷木质的匾额,因着这个名字,而充满凛然正气。
解京允怔怔的立在这个充满浑然正气的大门前,眼神变得深沉而迷离,仿佛在沉思着什么,半晌,方回过神来,吩咐身边的人先带薛岚到客房休息。
一路同行,薛岚从未见解京允这样满腹心事的神情,紧抿的嘴线,仿若坚固的蚌壳,他也只得默默跟着正气府的下人往客房走去。
而解京允,则从容的往正厅走去。
一路上都有鹅卵石铺成的甬道,蜿蜒曲折,通达正堂。拱桥深处,庭院重重,两边湖水迤逦,隐约看得见漂亮的金鱼在水中游玩戏耍。
解京允每走一步,都显得沉重异常,四周布置格局,他细细打量,微一叹息,仿佛感叹人事无常一般,随后加快了脚步。
正厅,解鸿之早已经等在哪里,威严的脸庞,布满皱纹,不见一丝温暖之情。看到解京允,脸上也并没有丝毫亲人久别聚首的激动之情,只是淡淡的看着逆光里华美少年,恭谨的向自己请安。
“爹,京允回来了。”解京允腰间玉坠光滑如玉,因他微微弯身,垂落出优美的弧度。
解鸿之冷淡的脸上,充满阴霾:“两个月不见,你在拂棋公子那里,不仅是把伤养好,连人也变得越发出息,在江湖上的名气比之以往似乎更胜从前了。”,声音更加冷厉,“跟你一起回来的就是那个男宠吧,怎么?你还想把他养在家里?真准备养一个男宠在府上?”
解京允微微叹息,恭恭敬敬的解释道:“爹,京允与薛岚之间乃是兄弟之情,绝无半丝毫苟且情意。”微微一顿,加强语气:“更何况,我是您亲生儿子,您应该相信我,而不是相信那些所谓的江湖谣言。”这句话,放的有些重。
解鸿之闻言,脸色为之一变,稍稍缓和了下来,语气里却是不容拒绝的命令:“好,让爹相信你也可以,你立刻把那个什么薛岚的给我赶出正气府,即是谣言,那就制止谣言。”
“京允就是为了制止谣言,才请薛公子到咱们府上居住。若是再让人知道,京允带了薛公子回来,又借口将之赶走,这才会更让江湖朋友腹测非非呢。”
‘嘭’解鸿之拍案而起,颤抖的指着解京允,几乎说不出话来:“你这样养一个男宠在府上,像话吗?你让江湖朋友如何看正气府?”
……
薛岚听到那一声‘嘭’响,心头猛然一跳,仿佛那一掌拍在了自己身上一般,心里难受的发疼,里面隐约的争吵愈发凶猛起来,他有心前去解释,却知此时自己出面,无疑会像导火线一样,更加演烈他们父子间的战火而已,而同时,心底却也有着莫名的喜悦,说不清,道不明,只是看着有这样一个人,这样为自己与别人争吵,护着自己,他就觉得很高兴。
解京允既然让人直接带自己去客房休息,便已知道自己会是他们争吵的原因,是以让自己避开战火。这样的体贴,细心的照顾,薛岚心里有着难言的感激,从未有一刻,会有人这样细心的替自己着想,把自己严严实实的保护起来,不管解京允究竟是怎样的心思,都足以撼动人心。薛岚不再多留,缓缓转身,默默离去。
稀疏的星光镶嵌在无尽的黑夜里,垂幕而下,是幽黑而幽深的庭院,寂静的连盈弱的风声都能听的清清楚楚,遥望窗前,只见屋前树影随风微微晃动。
眼看已至深夜,薛岚静静坐在桌前,都没有等到解京允的出现,不免的心里有些着急。以他些天对解京允的了解,他是不可能会把自己丢在这里一整天不闻不问。薛岚有些按耐不住,起身入门口走去,刚打开房门,只觉一道亮光扑面而来,幸而这些天在路上,解京允也不失细心的教了自己些功夫,几乎是本能反应的侧身,险险的偏开了一剑,持剑之人冷冷一哼,似有些意外他能躲过自己的突然进攻,接着紧追而上,凌厉,精准,阴狠,招招致命直直往他心口刺去。薛岚初学武功,即使再聪明,如何能躲过江湖成名高手的进攻。
长剑离薛岚心脏毫厘之差,‘叮’的声,忽被门外射来的暗器打偏了剑尖,然后是解京允担心而充满焦虑的声音:“薛岚。”声到人到,锦袍如一团雾影般一闪而逝,瞬间人已经挡在了薛岚的面前,与持剑的老者相对而立,语气微微的僵硬:“爹,我说过,薛岚是我的朋友,你不能杀他。”
“京允……”薛岚看着护在自己身前解京允,内心冗长而复杂,说不出的感觉来。
解鸿之虎目瞪的滚圆,剑尘一挑,指向薛岚:“京允,你让开,我一定要杀了这个妖人。”
解京允深感无奈,死死的挡在薛岚身前:“爹,不管你怎么说,只要有我在,你都不能杀他,除非您先杀了我。”
解鸿之气的握剑的手都开始颤抖,终是把剑一扔:“孽障,孽障啊。”说完,转身拂袖而去。
薛岚满脸愧色:“都是我害的你们父子不和,我……”
解京允眼神幽深的看着解鸿之离开的背影,神色显得有些恍然,似是在沉思什么,好一会儿,才转身看向薛岚:“的确怪你,如果你学好了武功,就可以保护自己,我也就不用这么担心了。”
薛岚心头一动,就像是冰山一角突然融化成水一般,虽然同样冰坚不可催,可是却变得有些不一样了,他有些不敢看解京允的眼睛,低垂着头回道:“我会努力习武,尽量不给你添麻烦的。”
解京允闻言低沉一笑:“你还认真了?担心你是真,想让你学好武功也是为你好。今天已经很累了,一会儿我吩咐下人把这里收拾一下,再送些热水进来,你好好洗一下,先好好休息。在你学好武功之前,我暂时就住你隔壁,省的我爹以发起疯来,伤了你我就于心难安了。”
薛岚想了想,还是开口:“其实,你真的不必为了我跟你爹吵起来。解前辈既然如此不喜欢我,我……我离开就是了。”
解京允脸色一沉:“不准。”似觉太过严厉,缓和了下,叹了口气道:“我知道你是为了我好,你要离开也可以,不过要先把我教你的武功与易容术学好。当我觉得你有自保能力的时候,你再离开,我绝不会拦你,至少,这样我也不会太过于担心。”
“京允,”薛岚蓦然抬首,迎向那双湿润如春水一般的眸子:“你总是对我这样好,我怕我以后无以回报。”
“你把武功学好,就是对我最大的回报。”解京允如是的说。
满地的狼藉,零乱的星辰,皎月深夜缓缓露出淡影,又缓缓的隐到灰雾里面,夜更深了。
他们寂静的沉默着。都似有着心事,都似有千言万语,却都又一言不发。
薛岚很是聪明,在解京允的悉心教导下武功自然也是进步神速。虽然在江湖上而言,他的武功还不能入流,但是比之从前,却再不是随便受人欺凌而没有还手能力了。
解京允与他爹的关系好像并不是很好,两个人有时候除了必要的情况下见面,其他时间竟似是陌生人一般,话都很少说。但是解京允的孝心却是无庸置疑的,每天,都会亲自去厨房安排早中晚食膳给解鸿之送去,当然,薛岚也不会漏掉。即使有时候送去的饭菜解鸿之丝毫未动,而解京允丝毫不以为意,次日还会照旧安排,而他自己平时没事,几乎每天都跟薛岚混在一起,教他武功,有时候两人会在开满金凤花的园子里切磋武艺。温暖的阳光,淡淡的花香,暖暖的春意色彩,时间竟飞逝般很快过去了。
看着薛岚奕奕生辉的光彩,解京允不由得露出满意的笑容。这个笑容里面有难测的得意也有深深的满意,他走近前,打断了正在专心练功的薛岚,看着他满头的汗,伸手忍不住想为他擦试额头的汗水,一抬眼看到远处而来的解鸿之后,解京允不动声色的把手势收了回来,然后看向来人,恭恭敬敬的唤道:“爹。”
薛岚也忙跟着行礼:“解老爷。”
“不敢当。”解鸿之冷冷一哼,不理会薛岚,而是看向解京允:“你一向喜欢游历江湖,甚少在家中长住,这次伤愈回来后,心倒是静了下来了,也实在难得。”
解京允像个乖巧的孩子礼仪周全,在外人看来,完全不像父子,倒像是两个初见面陌生人一般,但解京允表现出的孝心却是十分全面:“京允知道,再过几日便是爹爹的五十大寿,京允想为爹操办寿宴,也算京允的一片心意,是以,这一段时间京允都不会离开的,也好在家多陪陪爹。”
解鸿之微微一怔,似是感到意外,遂颔首道:“算你还有孝心,那就随你去办吧。”说完,又冷冷看薛岚一眼,然后慢悠悠离去。
“我总觉得你们父子情份,似乎有些生份。”薛岚忍不住疑惑开口。
解京允眼眸微显深沉,平静的道:“其实这样已经很好了。”并没有多说其他,只是拉起薛岚的手,“我看你武功学的也差不多了,如果你想离开,等我为我爹办好寿宴,你就去江湖走动走动长长见识也好。”微顿了下又问:“对了,你有没有想过离开徐州后准备去哪里呢?”
“我也不知道。”薛岚从未深想这样的问题,总觉得要离开解府还遥远着呢。竟是不曾想着就这样离开。
“这样呀,有没想过去长安看看呢?”解京允笑的灿烂:“长安虽然纷乱,却也是个好地方,只是你如果真的走了,此次一别,怕是以后再见面,时间一久,我怕我们之间会显得生份了。”说着,脸上表情变得忧虑起来。
薛岚紧抿着唇线,看着解京允亲切的握着自己一只手的纤长大手,静静的说:“不论薛岚走到哪里,都会把京允你当成是我最亲最好的朋友。”
“我也是。”解京允笑的开心,像个大男孩,笑容温和从容:“你也累了,我让厨房煮了药膳,跟我回去,吃过了再练功也是一样的。”
“又是药膳,我哪就有那么娇弱?我已经连着喝了好几天了。”薛岚微微不满,脚下却已跟着解京允往客厅走去。
“我的薛岚是不娇弱,只是我看你这些天练功太累,所以想给你补补,这些药膳对你内功修练都会有帮助的。”
院子里百花齐开,春光潋滟,每一种盛开的花,都像是一张温暖的笑脸,融融情意,在春风里摇曳生姿,翩跹起舞一般,景致盛象如画。
连府中的下人看着两人离去的背影,都露出鄙夷的神情,似是坐实了江湖谣言,都知薛岚就是解京允从万俟觉尘那里抢来的那个男宠。此时看两人携而去的背影,谣言倒真有几分可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