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雪》夜夜无人

1、是你路过我的大好时光

　　1.

　　我们相识在阿杰的生日party上，那样的party似乎并不能算得上是我们见面最完美的机会，我后来想过无数次别的见面方式，或者是在街角，我捡了你掉落在地上的手机，或者雨下得大了，我没有地方躲雨，一抬头就闯进你深深的眼底。可是没有那么美好的邂逅，我就是在那样一个场合和你见面。

　　我是被阿杰叫来暖场子的小姐，你是阿杰的朋友，我坐在阿杰大腿上，你坐在阿杰身边。于是第一眼，你就错过了和我的对视。

　　party进行到一半的时候阿杰就喝醉了，他摇摇晃晃地站也站不稳，一个劲往我怀里倒，我半推半就地在众人的起哄声里接住了他。

　　接下来的事情似乎很顺其自然，他把手伸进我的衣服下摆，不老实地煽风点火，我扭捏着做了几个推来推去的动作之后就顺从了。

　　阿杰把我的衣服脱得只剩下内衣内裤的时候，我觉得包厢里忽然间好冷，南方的天气其实很温和，我常常会想到家在大草原的兄弟姐妹们，他们会在大冷天依偎在没有暖气的房间里相互取暖，或者干脆去大街上跑来跑去，小时候我作为最大的一个总是会训斥他们，因为他们每次从街上回来之后嘴里啊，鼻子里啊，都会有很多沙子。我们家是连烧水的煤炭都少得可怜，我又不忍心看着他们脏兮兮地入睡，所以我每次都会边骂他们，边去烧水。

　　弟弟妹妹们并不是不懂事，后来他们告诉我，与其在屋子里受冻，不如去外面绕着房子跑一大圈，这样很快就暖了，也能早点睡着。

　　我不知道连鞋子都磨破的他们，在大冬天，零下十几度的室外奔跑的感觉是什么，我只知道，他们说完这句话之后，我就难过地不想说话。

　　后来，为了弟弟妹妹们的生存，我一个人来了这里，干起了能最早拿到钱的活计，别人都说我们没有尊严地生活，可是他们不知道的是，在我的家乡，每一块云朵都要比他们脸上的虚伪来得更加真实。

　　也许是因为想着这些，所以你发现了我眼角的落寞，随着眼泪一起滚烫滚烫地流出来，后来你说，你看见这样楚楚可怜的表情，一下子觉得心底某一个角落像是被人踩了一脚，很痛。

　　所以是出于同情吧，你站了出来，跑去阿杰旁边说了句什么，他马上就睁大眼睛看着你，手里动作也停了下来。他没有再抱着我，于是我从心冷，变成了身体上的冷。

　　你脱下你的外套盖在我身上，我的那些衣物早已经被阿杰撕地不成样子。

　　你在我耳边轻声说了句：“跟我走。”

　　于是我就跟你出了那个地方。

　　2.

　　你有一天对我说，小凌，我想看北方的雪，细细的，像是沙子一样。

　　我笑了，告诉你，那沙子一点也不好看，你知道吗，我从小看到大，觉得还不如南方的雪。

　　你笑着问我为什么。

　　于是我和你说我的家乡，我的草原，还有我的弟弟妹妹，你沉默了很久，什么也没有再说。

　　那一晚，你要了我，那是我第一次感觉到这么残忍的占有，你没有任何前戏地进入我的身体，甚至没有任何语言的交流，你到至情的时候，甚至是掐着我的脖子的。

　　我感觉到空气一点一点离我远去，我的喉骨在你手里差点变形，你用尽了所有力气把那些粘稠的力气留在我体内。

　　完事之后我很痛苦，你不知道没有润滑而达到的高/潮是多么让人痛苦，你以为只要被进入就是愉悦的，但你却不知道在你以为的愉悦里，我差一点萌生了离开你的念头。

　　还好只是差一点。

　　你抱着我说，小凌，我爱你。

　　我笑了，然后和你说，成文，南方的雪，会有一种湿润粘稠的感觉，你把它握在手心里，就会有一种真实感，但是北方的就不一样了。

　　你轻轻吻了吻我的头发，什么也没有说。

　　3.我每天等在家里，等着你回来，然后我把早就准备好的饭菜再热一遍，享受只有我们两个人的时光。

　　可是你不总是能够回来见我的，星期一到星期五，你忙着工作，星期六到星期天，你忙着应酬，于是，我们已经有一个月没有见面了。

　　那天和往常一样，我把闹钟关了，静静看着挂在墙上的时钟，那是个粉色的钟，和黑色的背景墙摆在一起显得特别突兀，可是你却不管，看我提了一句想要暖色调的东西，就强行把它带回了我们的家。

　　后来我知道，你能给我的，也只有这些，但是你不知道，我更想要的，是有你在的某一天，我也不必靠时钟提醒我，过了几点你就不可能回来，我就必须要去睡觉了。

　　我是真的以为你不会回来的，因为你告诉我的十一点，就是我心里的界碑，我也不知为何，信奉你到如此。

　　可是你竟然回来了，那时候我已经睡熟，于是我仍旧是以为在梦里，你轻轻坐在我身边，翻开被子，身边的床位被你占据，连带着自己也陷入你的温度里。

　　你轻声地唤我的名字，我蹙着眉睁开眼，看见你哭了。

　　我问你为什么要哭，你说想我了，想到晚上睡不着，所以开着车回来，一个多小时，像是发了疯一样地回到我们的家。

　　之后你又疯狂地占有我，这回我却没有流泪，我活了这么多年了，能够遇到你是上天赐给我的礼物，我如果不好好珍惜，一定会遭到雷劈的。

　　4.

　　那天之后，你回来地更加勤快，我们七天里面总是能够见到三四天，我觉得好满足。

　　这样真好。

　　你又说想去北边看雪，我看着你眼里的真诚，有些为难起来，我和你说，你工作太忙了，不适合出一次远门的。

　　我的成文，一早就告诉我了，他是一家公司的头头，有整天整天的会要开，也有整天整天的应酬，难怪了，成文一个星期都会这么忙。

　　你不依地在我面前皱眉，像是个小孩一样，不吃饭，不喝水，不睡觉，就那么静静地站在我床前，像是个小孩一样。

　　我看着你嘟起嘴来的样子，忽然觉得很好玩，于是我笑着对你说，如果成为好好听话，我就带你去。

　　你皱着的眉这才抚平，满意地脱了鞋子上床，像是拥抱自己母亲一样的姿势把我抱在怀里。我笑了笑，没有继续说话。

　　那天晚上也静谧地如此珍贵，那是我穷极一生也没有寻觅到的幸福呀，那一刻的我想，这样子一直下去，似乎也是很好很好的。

　　我不知道你爱上我的原因，就像我不知道我爱上你的原因一样，你告诉我，一眼万年是很神奇的事情，如果有下辈子，我们要在一起好不好。我点头附和，可是我们谁也没有听出来，这句话哪里不对。

　　5.

　　终于到了你说的最空闲的时候，你处理完手里的case，一大早就叫醒了我。

　　不知道为什么，那天的我起床气特别大。最近时有时无的嗜睡，以及嗜酸症状，都没来得及告诉你。

　　那天早上，一看见你我就打了你一巴掌，你愣在原地，手上准备的戒指被我打翻。

　　我看着它一点一点挪到我脚边，重重地打在我的毛绒拖鞋上，这双拖鞋，是你给我带回来的，我怕冷，来到南方之后就怕冷。

　　看着毛绒拖鞋，再看着戒指，我哭了，冲上来抱住你，一个劲认错。

　　可是你是个大男人啊，你的脸黑地和炭一样，什么也没说，作势要往门外走。

　　我就是在这时候想吐的，这下子你停住了，忽然紧张地转过身来抱住我就往门外走。一路直接开到了医院。

　　那天走了很长的流程，后来医生说，一个星期以后来拿单子。

　　我和你说，我在北方的时候，都没来过这么好的医院，因为我不敢生病，我有弟弟妹妹要养，要不是爸爸妈妈走得早...我又哭了。

　　你把我抱在怀里，什么也没说，只是带我回了我们的家。

　　6.

　　北方之行因为报告结果被缓了，拖了好久好久。

　　你拿到报告单之后是怎么回的家呢，我现在都能想到你在路上的喜悦表情，楼下喇叭响起的时候，是中间有所停顿的，我笑着为你开门，和往常一样先递上了泡好的咖啡。

　　你笑着喝下，然后一把抱住我，却没有像往常一样把我丢到床上。

　　你只是抱着我，在房间里走来走去，笑得像个孩子一样，你说，孩子，我们要有孩子了。

　　我的表情是在那个时候变得很可笑了对不对？
　　你说我滑稽地像只小鸭子，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只是摇着头，舌头像是打结了一样。

　　那天夜里，我依偎在你怀里，听你说梦话。

　　我的成文，你一有心事就会开始说梦话，这一点，你是不知道的对不对？

　　你说，真好，我和小凌会有孩子。

　　我愣了。

　　你沉默了很久，久到我快要睡着，你忽然又说了一句，怎么会这样，接着就哭了，像个孩子一样的哭法，先是小声抽泣，接着便愈演愈烈，直到渐渐地没有了大人模样，像个泪人儿。

　　我起身去卫生间拿了毛巾，等你哭得差不多的时候，把你的眼泪全擦干净。

　　我去检查你的公文包，在里面发现了那张单子，上面只有触目惊心的几个字映入我眼里：

　　“胃癌晚期。”

　　我的成文，为什么要把它演的那么真实，这样子连你自己也会相信了对不对？

　　7.
　　车子驶上了高速。

　　你还是经不住我的小脾气，被我念叨着上了路，这回，是我告诉你，我想看北方的雪了。

　　窗子外大片大片的白云，我求着你打开车子顶头那扇小门，于是我们就能更清楚地看见天空上的白云，干干净净的，有触手可及的感觉。

　　到机场的时候天还没有大亮，你不知道我为什么这么急着想要回到北方，如果你知道，你一定不会同意买最早的航班。

　　下了班机，我说我找了同学来接，他开着小汽车来了，那辆黑乎乎的小汽车，和你的气质真不相符，我看着的时候又笑了。但是看你嘴角的弧度，似乎很不自然。

　　我想，我也许知道原因的。

　　8.

　　你最好被送进了医院，医生说，很有可能是一辈子就这样了，我问医生，怎么样?

　　医生说，他被我毫无感情的眼神吓到了，他一个大男人的，最怕女人这副样子了。

　　我哈哈地笑了。

　　北方的爷们就是豪爽，有什么说什么。

　　可是接下来他却不豪爽了，他说，可能一辈子瘫痪在床，植物人。

　　他问我要怎么办，我知道他只是出于好心在陪我说话罢了，这一车子唯一活下来的人就是我了。我忘不了车子失控撞上前面大卡车时你最后把我死死护在怀里的动作，你对我说，就算很短的时间，也要好好活下去

　　北方的雪，代他去看。

　　我在走廊里哭得撕心裂肺。

　　9.
　　谁也不知道，这一场车祸是我的蓄谋已久。

　　我知道我怀孕了，怕是你不同意再和我一起外出，于是就去改了通知单，让你仁慈地答应这些我的“临终要求”。

　　来接我的确实是我同学，车子上的手脚他帮我做的。

　　忘了告诉你，我父母的死，他和你一样，也参与了，只是他一早就向我忏悔，他说他爱上我了。

　　那很好啊，于是我对他说，等我找到你，让你们一起下地狱，陪着我的爸爸妈妈，我没有想到他同意了。

　　我原来以为，世界上最傻的人，就是他了，没有想到，还能遇见你。

　　遇见你算是我的幸运，我一直这么想，要不是遇见你，我也不能有一段纯粹的爱情。

　　你不知道我的身世，你不知道我对你的恨，只是很单纯的，你爱我。

　　10.

　　我回了南方，那个我们的家，去收拾所有我们曾经一起拥有的东西。

　　我想，就这样吧，我们之间的恩怨已经了结，我们互不相欠，这样多好。

　　孩子呢，我想，我留着它吧，这一生也许再没有其他爱情可能，这样沉重的过去，我抛不下了。

　　可是现实好残忍，我在你的办公桌抽屉里发现了当年那份合约，我父亲的签字，还有你的签字，下面，还有我的照片

　　原来你，一早就知道了一切啊。

　　我发了疯一样地翻找你所有的抽屉，以及一切可以找到这些文件的地方，终于找到更多线索，它们一条条拼凑在一起，把我击垮。

　　成文，已婚...
　　成文，迫害沈清...
　　成文，购买堕胎药...

　　原来你一早就不想要我们的孩子啊，我以为我是掩藏地多么好，却不知道，原来你才是那个最恶心的侩子手，装出所有一副站在道德制高点的模样，冷冷俯视我愚蠢的所作所为。

　　可是那又怎样，我笑了，把所有的文件都毁了，你的妻子或许不知道，我也一早就在你的咖啡里加了药，让你的智商慢慢下降，就算没有这场成功的车祸，你也不会那么快乐。

　　可是最可怜的，还是你妻子。

　　我怀着一副同情者的姿态去找了你妻子，想要看看她落魄的生活。

　　可是我错了，我完全没有看到那副弃妇该有的不堪，她像是一个圣女一样坐在大厅里，似乎就在等我的到来，然后，她告诉了我很多。

　　11.

　　有一个男人，喜欢上了他迫害对象的女儿，于是藏在一处私宅，后来他无意中发现咖啡里的秘密，可是却没有深究。

　　他也知道她是怀孕了，甚至知道那场车祸，至于他为什么要故意让沈凌看到那些文件呢，或许他是想，横亘在两人间的仇恨太深，他没办法去化解了。

　　他想，不如就此终究了。

　　他还想，有了这些文件之后，沈凌一定不愿意把孩子生下来了，那么久如了他的愿了，他也不想他的孩子生下来没有父亲，或者说，被其他男人拿去当儿子。

　　可是他没有料到，他的小凌竟然会去找他妻子。

　　12.

　　孩子出生的时候，北方又下雪了。

　　这个孩子的名字是，成雪。

　　像沙子一样，北方的雪，漂泊无依。

　　但你或许不知道，妇人眼角，全是欢欣的愉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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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抽风产物，悲剧，慎入
说是悲剧，其实是仁者见仁
如果能透过结尾看本质，或许你会认为这个结尾也不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