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消云散》孖*

2、乍暖还寒意不尽，竹来娇客喜上头

　　不曾留意雪何时消失得无影无踪的，恍惚一夜之间整个天地开始绚丽多彩起来。记忆中那“梅须逊雪三分白，雪却输梅一段香”的清雅原来不过是深处的思念而已。
　　这依旧是一片竹林，没有太多的喧闹，只有一个人淡淡寂寥的回忆。
　　少女纤细的手拂过刚刚冒出春意的绿芽，似乎有些不舍，又有些期盼。她沉默着，清澈的眼中有丝笑意——淡淡的，轻轻的。
　　回首不远处轻烟袅袅的小屋，她静静地在竹下埋藏着什么，仿佛那是一个秘密，一如她的心，她的生命，简单而萋萋。
　　人生如戏，谁都是一个戏子。她只不过平静地扮演着等待的角色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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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果你认为天下第一庄的构造一定会气势磅礴，那么你错了。这里很简单——小桥流水，亭台楼阁，虽然庄内屋宇众多，但大都可一眼望尽。蓝衣少女眨着明亮的眼睛，好奇地东张西望。眸中闪露出了一丝兴奋，似乎这是她见过最大的房子。
　　“小姐，你别乱跑了。要是庄主知道了，奴婢就死定了。”蓝衣少女身后的碧衫女子苦笑道。她要照顾的小姐怎么总像个长不大的孩子让人操心呢？
　　“曼舞姐姐，人家被关在床上很久了，很闷啊！再说，他是不敢对你怎么样的！”蓝衣少女扑闪着长长的睫毛，明亮的眼中渐渐聚集了一层薄薄的雾气，“好姐姐，你不说，我不说。他是不会知道的。”
　　“知道什么啊？”蓝衣少女身后传来一声低沉的男音。
　　蓝衣少女转身，对上了一双琥珀色温柔的眼眸。一瞬间，少女的脸被染成一片红晕。头渐渐的地了下来，薄唇一张一合，也不知她在说些什么。
　　倒是碧衫的曼舞洒脱一笑，道：“参见庄主！”
　　“你太多礼了，曼舞。晗儿又给你添乱子了吧？”男子温和的笑道。狂野的双目扫的蓝衣少女悸动不安。
　　“哪里的话！照顾晗儿姑娘是我的分内事。曼舞黯然道：“而且，小姐也是这样吩咐我的！”
　　男子的身子微微一怔，脸上的笑容仿佛被冰雪冻住了。他颤抖地问：“她还是不肯出来？”
　　曼舞慢慢地点点头：“她连我都不肯见。”
　　曼舞脸上尽是担忧的表情。随后是男子叹息的声音。
　　“她是谁？是带我来这里的那个姐姐吗？”晗儿天真地问。打破了两人之间的沉默。
　　“是啊！晗儿想见她吗？”曼舞轻轻地说着。
　　“嗯！”晗儿用力地点点头。娘从小就教她要知恩图报。她是应该好好地向那个姐姐道谢的。
　　“曼舞，你疯了吗？”沉默已久的男子厉声喝道，“你知道后果吗？”
　　“难道庄主不想见小姐吗？”曼舞不答反问道。
　　“是啊，去嘛！”这时，晗儿也向男子撒娇道，“好哥哥，我们就去看一眼。我保证不吵不闹。”
　　男子用沉默来应答两个人的话。他抬头，看向远方的天空，琥珀色的眼中溢满了落寞——印象中的她总喜欢将目光锁定在远方，仿佛那里会找到所有的答案。
　　已经半年没有见过她了，曼舞的话深深地融入了他的心。是的，他想见她——这个世上唯一与他有血缘关系的人。中雨，他点了点头。
　　他——仍是当年那个落夕，只是多了一份稳重和成熟。
　　晗儿高兴得直呼“万岁！”，曼舞脸上挂着久违的笑容，只有落夕依然紧锁深眉看着远方的天空叹息。
　　半年来，他派出了庄内所有的探子去找柳家兄妹的踪迹，却一无所获。虽然他答应过烟岚不去伤害他们，但他希望可以时时刻刻掌握他们的信息。
　　他不会杀了他们，但他会恨他们。他将这份恨意融入习武和打理庄务中。
　　因此在这半年之中，他的武功突飞猛进，含烟山庄也稳稳地霸着天下第一庄的名头。比起烟岚，他做事的手段更加利落，没有一丝回旋的余地。
　　对一个只有二十岁的男子而言，他的成就是史无前例的。
　　然而他的心是寂寞的，娘在他十岁的时候就去世了，多月前，爹也被人暗算，就连唯一的姐姐也对他避而不见。这让他不知所措。
　　他有很多话想对烟岚说，就像小时候一样，他趴在她的膝头，告诉她心中的不满和愉快。可是在爹遇害之后，一些都变了。她变得沉默寡言，整天闷闷不乐。
　　落夕看着姐姐一天天地消瘦，却无能无力。终于他想到了庄外的那片竹林——烟岚最喜欢的竹林。他让烟岚在竹林中好好休息，可是没有想到会使她作出不再出林的决定。
　　“庄主，你在想什么呢？”曼舞小心翼翼地问道。
　　“没什么！我们现在就去竹林吧！”落夕说完转身就走，他心里一点底都没有，他不知道烟岚是不是肯见他们。
　　三个人一路上都很沉默，就连晗儿都察觉到了空气中紧张的气氛。竹林已经可以看见了，现在的她越往前走，心就跳得越厉害，仿佛每一步都是个煎熬。她的救命恩人是何许人呢？
　　一阵幽幽的琴声若隐若现。曼舞和落夕相视而笑。晗儿知道琴声一定是出自烟岚之手——她的琴声很素、很雅，却可以抚平任何心中的焦虑不安。
　　他们的步伐加快了许多。
　　“你们来做什么？”紫衣女子坐在一张焦尾琴前，低着头沉声地说。
　　晗儿顺着声音找到了它的主人——女子和落夕张得很像，她也有一双琥珀色的眼睛，消瘦的脸庞带着一丝娇弱，而眉宇间的英气在妩媚的衬托下，别有一番韵味。
　　晗儿曾经想过她的模样很多次，却不曾想到她原来像仙人一般美。紫纱轻轻地罩在女子的身上，她正是——烟岚。
　　“我是来和姐姐道谢的。”晗儿刚从震惊中回过神来，打破了僵局。
　　烟岚抬起头，眼前的蓝衣少女确实是自己在数月之前带回庄的女孩。她微微一笑，淡淡地说：“你随我一起进去吧！”
　　起身，缓缓地走进小竹屋。晗儿笑着跟在她的身后。
　　空气中只剩下落寞的味道。半年前，落夕从这里离开，在人生中作了一个很大的抉择。
　　“很久都没有来过这片竹林了。这里还是和以前一样，是不是，曼舞？”
　　“是啊！记得那个时候，小姐女扮男装在竹林里弹琴，还遇上了相府千金呢！”曼舞沉浸在回忆的喜悦中。
　　落夕的眼睛如一波秋水，盈满了顽皮的笑容：“后来，那位相府千金还非我姐不嫁呢！闹了好大一场闹剧，才不了了之。”
　　“庄主，这半年来，我是第一次看见你这样开怀地笑。感觉像是回到了从前。”曼舞由衷地说，
　　“那时，我们是最快乐的。”
　　夏日的阳光穿过竹林，洒在他们的身上。温暖的笑容在寂静的竹林中绽放。
　　良久，落夕缓缓地说：“这次，我想让姐和我一起回庄。”
　　“可能吗？小姐的决定……”曼舞的声音似乎一下子就被这片竹林吞噬了。周围除了风互相追逐的声音，一切都沉默了。

　　“哐——当——”寂静中来了不速之客。惊扰了林中的一男一女。他们飞快地冲进不远处的小屋。
　　“姐，出什么事了？”
　　“小姐，你怎么样了？”
　　烟岚惨白的脸上，依旧挂着往日温和的笑容，脚边溅满了水珠。晗儿一言不发地蹲在窗下捡着什么。
　　“你们慌张什么？我只不过是不小心打翻了一杯茶而已啊！”烟岚宛然一笑。
　　“呼——”晗儿突然叫了起来。
　　烟岚奔到她的身边，看见血顺着晗儿纤细的手滴在了地上。他小心地问着：“你怎么？没事吧？”
　　晗儿笑着摇了摇头，不远处的落夕紧锁着眉头，深邃的眼中尽是不安。
　　“落夕，你和曼舞现在就带晗儿回庄！女孩子身上留下了伤痕可不好看哦！”烟岚笑着说道，但口气坚决的不容拒绝。
　　“我会的！可是，姐。你一个人不要紧吗？”
　　“我有什么要紧的？！不管怎么说我都是天下第一庄的大小姐，谁敢动我？你们回去吧！我真的没事！”
　　“小姐，我留下来陪你吧！”曼舞突然乞求地说道。
　　“曼舞，听话！和落夕回庄去。庄内还有很多事需要你呢！我很快就会回去的！”
　　落夕和曼舞诧异地盯着烟岚，眼中有遮不住的狂喜！就连晗儿的嘴边也带着似有还无的笑容。
　　就这样他们带着喜悦的心情，轻快地步出了这片竹林。将幽静重新还给了这个世界。
　　烟岚轻轻地靠在墙上，嘴角的血缓缓地滴在了她的前襟上，慢慢地浸透了衣服，仿佛重新融入了身体中一般。她绝美的容颜也比刚才跟显得苍白了。
　　“都已经半年了，时间真得不多了！还有这么多事等着我去做！上天如果真的有灵的话，就让我再撑几天吧！难道我的生命不再会绽放吗？这一次，我可是拿着生命在做赌注啊！”
　　烟岚喃喃地说着，泪顺着她的脸颊划出了一道优美的弧线，落在了地上的血迹中，冲淡了那刺眼的深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