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去经年 珠玑殇》解鱼君

2、暮雪初见

　　“二殿下，前面是相府的后院了。”紫衣少年负手而立，停在一个落满雪的院子门前。只见那院门已经有了不薄的一层冰，从门口到院内只有浅浅的一层进去脚印，可是只要稍稍抬眸，司马清思就可以看见院中那个身着白衣的单薄身影，默默地抬起头看着远方，仿佛从天而降的雪花沾湿的衣服与他无关，仿佛是在这孤单中沉寂。
　　那个人，不会是相爷买回来的小倌吧？这是司马清思的第一个想法。不过，看起来，又透着一股清绝之气，说不定，是个有趣之人。
　　怀着这种想法，司马清思抬腿走了进去，后面为他打伞的侍卫见自家主子走了，也只好无奈跟上。
　　等到走到那人面前，司马清思才意识到，自己刚刚的想法错得多离谱，眼前人青丝如墨，因为被雪花打湿而垂着，把一张略尖的脸衬托得更加消瘦，一双好看的眉眼染着惆怅和些许的惊讶，嘴唇因为寒冷而有些泛白，小巧挺拔的鼻子嵌在如玉的脸上，鼻尖因为寒气而微微发红。如果不是那双眼睛太过于冷清，那么，眼前这个人就像是一只白兔，司马清思如是想。不过，这个人也许就是那个传说中不受宠的二公子周宁了，和自己收到的画像倒是有几分相像，现下看来是更加可爱了。
　　周宁看着出现在眼前的脸，默默地任由他打量了好一会，才想起这人是父亲给自己描述过长相的二皇子，于是故作惊慌地退开行礼：“原来是二殿下，在下有失远迎，望殿下海涵。”
　　司马清思勾唇一笑，拿过侍卫手中的紫竹伞，走到周宁面前，用伞遮住两人头顶的纷纷扬扬雪花，“天气这么冷，二公子不请本宫去屋里坐坐么？”这个人，有趣，明明不该是这样的惊慌才是。
　　周宁明显没有想到司马清思会提出这样的要求，当即愣了一下，然后默默引着他往屋里走。侍卫刚想跟上，就被司马清思一把伞给堵了回去，然后默默看着自家主子和相府二公子一起进了屋，自己只能默默站在檐下以防隔墙有耳。
　　一进屋，司马清思就微微皱了眉，因为周宁的屋子和院子有得一比，除了床边那个火盆，其他地方都是颇为寒碜，看来周宁这个二公子倒是真的如传言中的那样被丞相夫人欺负，连住所都是这样安排的。
　　周宁刚刚关好门，就看见司马清思对着屋里的摆设皱眉，压制住嘴角快要浮起的笑意，走到司马清思所坐的桌旁，执起发凉的茶壶，嘴角勾起一抹浅淡的笑意，对着司马清思微微颔首：“殿下稍等片刻，寒舍简陋，在下去沏杯热茶来。”说完，就要转身出门。
　　“你的院子里……没有小厮么？都要你这个主人亲自招待客人了？”听见身后人发出声音，周宁抬头，正好迎上了一双满是兴味的眸子。接着就听见坐在桌旁的人说了句“月绝，去相府的后厨弄壶热茶来，要快！”然后，门外发出竹子落地的声音，想来是那侍卫手中的紫竹伞落地了。
　　司马清思看了看门外，满意地听见月绝踏在雪地里的脚步声，然后敛住笑意，说道：“二公子去把火盆挪过来，然后陪本宫下下棋，可好？”
　　周宁看看门的方向，又看看满是笑意的司马清思，恭恭顺顺地答了一声“是”，随即就按照司马清思的话做了起来。
　　当月绝提着热茶回来时，两人已经坐在桌旁下起了棋。他放下茶壶，刚想离开，就听见自家主子大发慈悲地说了句“不用出去了，就在这里站着。”顿时有种想要泪流满面的冲动。
　　渐渐的，一个时辰过去了，两个时辰过去了，由于两人互不相让，声东击西的招数，不是你吃掉我一颗子就是另一边包围快要成型，棋已经渐渐陷入了死局。茶壶里的茶没有动多少，倒是壶随着时间的流逝渐渐恢复先前的冰凉。周宁看见一旁的月绝有些急躁，抬眸看了看窗外，天色已经暗了下来，于是出声提醒：“殿下，天色已晚，是不是该回宫了？”
　　司马清思把投注在棋盘上的目光放回，勾唇一笑：“是该回宫了，本宫今天在老夫人的寿宴上没有看见二公子真是遗憾，不过能遇见这般高手实在是欣慰。对了，听相爷说，你字玉宣，对么？”
　　周宁深感司马清思言语的跨度之大，也只能应“是”。
　　“那我以后唤你‘玉宣’，可好？”
　　“全凭殿下喜欢，那是在下的荣幸。”抬眸间，司马清思分明看见周宁眼中没有喜悦，只是觉得眼前人温玉般的嗓音听来格外舒服。
　　“甚好，以后在没有外人的时候叫我清思便可。那么，玉宣，送我出去吧。”这个人，从第一眼开始，就是这般清冷，一直没有变过，除了，看见自己时的那一点惊讶。不过，从这盘棋来看，的确是个有趣的人。想到这里，司马清思又加了一句：“这盘棋，为我留着吧，几日后我们继续。”
　　三人真正走到相府门口时，等着司马清思回宫的马车已经等候多时了，因为雪一直下个不停，车盖已经白了。丞相周哲和大公子周宇站在门口，双颊已经冻得有些发红。
　　“二殿下，臣等候多时了，娘娘派人来催过了，还请殿下速速回宫，免得娘娘担心。”丞相看见司马清思，冻得发红的脸浮现一抹喜色，随即又回复一脸正色。
　　“让丞相挂心了，今日本宫碰巧遇见了玉宣，不过是下了盘棋，竟忘记了时辰。不过，也多亏了丞相教导有方，令郎礼数周到，棋艺精湛，不过，想来是冬天雪大，小院也十分萧瑟呢！如此，本宫便先回宫了。”司马清思听见丞相如是说，莫名想起了雪地里静静站着的周宁，不受宠，想来，日子也不好过吧。
　　周宁嘴角扯出淡淡的笑意，这个人，是在为自己抱不平呢。
　　“殿下慢走。”一干人齐齐行礼，目送着马车离开相府。
　　直到车子消失在视野中，丞相才含笑看了周宁一眼，对着吓人吩咐说要给他多分点保暖的衣物，然后率先走进府里。周宇瞪了自己同父异母的弟弟一眼，甩甩袖子也进去了，留下周宁一个人站在相府门口看着雪地里的车辙出神。
　　如果，没有那一袭白衣，没有那一份好奇。
　　如果，没有那一盘僵住的棋局，没有两人的互不相让的杀招。
　　两个命运毫不相干的少年就不会掉进一个又一个的阴谋。
　　乱红芳菲又过尽，玉手握尽生死缘。
　　只是等到他们明白时，红线已绕成三匝，不可逆解。

作者有话说

　　这是七七后来修改的，请以前看过文文的各位看官见谅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