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第二十四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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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一切就这么顺理成章，她开始和另外九个或许是纯粹抱着以代表新生为荣想法的同学聚在一起，没日没夜地排演那些官腔调。稿子都是老师们事先写好了的，只是在顺序安排上还没定案，起初他们一个人说一句，首尾相接把整篇稿子背完。后来几个主任商量这么干太没新意，不如十个人分成五组，穿插着朗诵。再后来又觉得这样显得太散漫，还是整体齐声背诵气势宏亮，一遍一遍轮下来，顺序没确定好，十个学生倒被折腾得不行。
至于贾思思和宋毅成那对搭档，从来没有见他们出现在排练场过，郑笙拍敲侧击向老师打听缘由，得到的也是通公式化的答复：今年升高三的都忙着补课，开学典礼上也是一人一张纸对着话筒念完算数，脱稿都不用，哪还惦记着排练。
到了真正要上场的时候，郑笙已经做足了万全准备，她和另外九个同学坐在大礼堂后边的休息室里，穿着一中刚刚发给他们的制服，胸口黑色的面料上别着特质的银色校徽。为了今天，郑笙特地上了一层淡淡的妆，跟郑妈现学现卖，一层“雅妃”的粉底霜将脸摸得瓷白瓷白，还画了桃红色的唇彩和腮红。这是她从前不久一部和郑妈一起看的电视剧里学来的灵感，那部以婚外情为卖点的电视剧拍得很符合家庭主妇的口味，其中有个镜头是男主角的老婆要去见丈夫的二奶，为此特地浓妆艳抹，先声夺人将素面朝天的小三震得抬不起头来，郑笙现学现卖，也想用这赶时髦的方法让贾思思对她留下一个惊艳的印象。
但临开了场，那位来视察的上级领导已经把演讲稿念了一多半，宋毅成和贾思思却还没出现。几个老师惊慌失措地跑到他们面前，说出场顺序有变动，高三年级考试延长了一会，由他们新生先上台，然后催着赶快站队。郑笙无奈地站起来，却听见刺啦一声，她心里冒起股不好的预感，回过头，果真见着一枚黄铜色的扣子被留在了折叠椅的活动关节处，扣眼里还飘荡着几根断掉的线头。
“这同学你怎么还不站队？”一个老师凑上来。
“我裙子的扣子掉了。”郑笙用手提着裙子，脸色发红，心里直埋怨这校服怎么做得这么不结实。那老师弯腰看了看情况，从口袋里掏出个小夹子在那崩开的地方一夹，拍拍手说了声“没事了”，然后推着她赶快进队伍。前边舞台上的领导已经在一片欢腾的掌声中摇摇摆摆下去了，主持人老师热情洋溢地说：“下面，请高一年级新生代表上台讲话！”
他们一个个按照早就排好的队形走上舞台正中，底下是乌泱泱一大片人群，却安静得出奇，郑笙甚至能听见自己呼吸的声音。平常对着空荡荡的礼堂排练还好，今天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心情难免紧张了，她脑子里不停回想着自己的台词，另一边开头的人已经把“秋风送爽，丹桂飘香”八个豪迈的大字念了出来。
老师最后为他们决定的顺序是从中间对半开，五人一拨，并且为了追求青少年热情澎湃的精神状态，还特地为加上了一些很“澎湃”的肢体动作：例如说道“秋风送爽，丹桂飘香”八个字的时候，要抬起右手做出迎风招展的动作；说道“一中这座有辉煌历史的百年名校”的时候，要抬起左手做出敬礼的动作；说道“理想即将从这里起飞”的时候则更夸张，要抬起手做出一个傻二傻二扇翅膀的动作。
状况就是在这个时候出现的，当他们十人齐声大喝“理想即将从这里起飞”，并且像群芦花母鸡般可劲扇翅膀的时候，郑笙忽然觉得腰下一凉，她心道一声糟糕，低头看下去，果然那个小夹子因为动作太大不知飞哪去了，而她的裙子，也在这番“鹰击长空”的豪迈面前，来了通应景的“鱼翔潜底”，轻飘飘滑落，搭在了她的脚腕上。
“啊！”她不自觉惊呼出来，急忙蹲下想把裙子穿上，可一慌张脚又踩上了裙子边，半天没拉起来，与她同时“鹰击长空”的另外九人保持着抬手的姿势，目瞪口呆地望着她，而台下的人群见到这一幕，在静可闻针的三秒钟之后，骤然爆发出排山倒海的哄笑。
郑笙感觉她这辈子从来没有这么羞愧过，折腾了半天，总算顶着一张大红脸把裙子拉了起来，出了这通变故，典礼也不得不中断，领队的老师还算有良心，立刻跑上台带着她下去换衣服，郑笙埋头跟着老师匆匆绕到舞台后边，迎面又撞上两个人。
贾思思依旧半披着她那头自然卷的头发，捂住嘴，正对她咯咯地笑，宋毅成站在她身边，望向郑笙的眼神也满是惊讶。显然这二位在后台把前台发生的事情看了个彻底。
郑笙脑门心像被人用枪顶着轰了一下，填满胸口的羞愧感顷刻间变成了羞辱，她咬着牙迅速收回视线，脚下又快了几步，到更衣室门口，接过老师递来的另一条裙子，几乎是用逃难的速度闪进那个小小的单间然后用力锁上门。
门旁边挂着块一人高的大镜子，把她此时的模样映了出来，她盯着看了一会，忽然觉得现在自己的面目可憎无比。学什么不好，偏要学电视剧里浓妆艳抹，将脸摸得白花花的，还没涂均匀，时间久了就变成参差不齐的色块。唇彩也不知什么时候被擦到了，一抹鲜艳的桃红色脱离了原本的位置，由深变浅带着渐层的特殊效果歪到了脸颊上，滑稽无比。
本来是想给贾思思制造“惊艳”的视觉效果，没想到画虎不成反类犬，还出了这样大的丑，她眨眨眼，想到贾思思刚才的笑声，眼泪忽然就掉了出来，起初只是无声的掉，不过很快又转变为呜咽，进而又转变为嚎啕大哭。
敲门声在这时候想起，宋毅成低沉的嗓音隔着门传进来：“郑笙，你在哭吗？”
听见他的声音，郑笙眼泪掉得更厉害了，她哑着嗓子吼道：“你来干什么！嫌我出丑出得还不够，又上赶着来看笑话吗！”
“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宋毅成沉默了一会，怕郑笙听不见，又加大了些声音：“别哭了，这其实没什么大不了的，没人会取笑你。”
“不哭！我当然不会哭！你以为我会为了这种事情掉眼泪吗！我才不会！我只是……我只是……”她用力抹着眼泪，接下来的话却又卡在了喉咙里，她该怎么说，说我哭，不是因为在那么多人面前掉裙子，不是在贾思思面前出丑，而是发生这一切的时候都当着你的面，我本来想在进校第一天努力建立个人形象结果反而脸皮丢尽，这种话她说得出来吗？
如果她说了，宋毅成会怎么想？想她怎么如此不懂事如此不可理喻？再往深处思考，她自己也弄不清楚，为什么刚才在看到宋毅成的眼神时，她心里最后一道用尊严围住眼泪的防线会被顷刻间冲得七零八落。
“怎么了？”隔着门又冒出另一个声音，是个很温柔好听的女声，宋毅成低声说了些什么，郑笙听不清，可更衣间的门锁却在这时咔嚓一下，被人从外边打开。
郑笙目瞪口呆地看着一个瓜子脸的年轻老师闪了进来，重新关好门后，在她身前蹲下，伸手摸了摸她的头：“怎么哭得这么难看。”
她眼睛很大，模样顶多二十出头，穿着一中教师出席正式场合都会穿上的西式上衣和齐膝裙，长发整齐地拢在耳边，隐隐有股洗发香波的味道。她从口袋里掏出一包纸巾，趁郑笙愣神的功夫把她脸上的眼泪和被泪水糊得乱七八糟的妆容擦干净，然后拍拍她的肩膀，示意她起来换裙子。
郑笙吸了两口气，也不好意思再嚎下去，只能乖乖在她的帮助下把裙子换了，走出更衣间时，宋毅成还等在外边，老师向他嘱咐了几句便匆匆离开了，郑笙一直羞愧地低着头，这是她第一次不敢正视宋毅成的眼睛。
“哭累了吗。”宋毅成却走到她面前半开玩笑说了一句。
“宋木头，你以后要再跟我提一句刚才的事情试试看，我跟你翻脸！”郑笙唰地把头抬起来，恢复了平日里的精气神，望着宋毅成隐带笑意的双眼，她看向四周，问道：“贾思思呢，她没跟你一起来看我的笑话？”
“她为什么要看你的笑话，她又不认识你。”宋毅成愣了一会：“新生发完言后，她就代表高三年级上台讲话了。”
“你不是要跟她一起发言，怎么没去？”
“我发现你脸色不好，想跟过来看看，就让她单独去了。”
“这样……没事吗，老师不会怪你？”郑笙心里一暖，嗓音忽然又低下去，之前心里的烦躁情绪，听见宋毅成说不放心她后，莫名消去了一大半。
“没关系，高三年级讲话只是走个程序，一个人足够。”
“对了。”郑笙忽然想到：“刚才那个老师你认识吗，她人好像还不错。”
“你说叶老师？”宋毅成的表情变得有些沉静，他移过目光，望着刚才那个老师离开的方向，将头点了点，说：“认识。”过了一会，又补上一句：“她是我们班主任。”
作者有话说
第24章 第二十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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