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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玄武门变 ...

  •   漫天黄沙夹杂着乌鸦的哀鸣,崎岖的小路上孤零零地斜着几棵已被战火烧焦的树。无论何地欢声笑语早已消声灭迹取而代之的是老妪蹒跚跌坐于地时痛苦地呻吟,幼儿饥饿时无助的大哭,以及无法生存下去的人们换子而食时凄凉的哀号。那是一个时代,一个一口粥贵过一条人命的年代,一个将人命视于无物的年代。应着百姓的哭泣,中原大地上建立起了一个新的王朝----唐。

      李代杨兴。

      或许经历了战火纷飞的人们早已厌倦了颠沛流离,人们看惯了死亡的黑暗但却没有忘记生命为人们带来的曙光。大唐的建立让人们想起了人存在的意义并非是只能在沉默中迈向死亡,青松,翠柏,鲜花,鸟鸣,稻香,流水,无一不寄寓着大自然的灵气,存在于世便该享受人生,便该让人们真正感到老有所终,壮有所用,幼有所养。唐的建立让百姓们感到大同社会即在眼前,唐的建立开启了一个国度历史的华章,唐的建立却也毁了一个人一生的幸福。那个人就是----颜卿。

      唐的建立犹如一轮皎皎明亮的中秋之月,照亮了夜空的黑暗,但自身表面却永远有些许的黑暗与天地间的澄澈格格不入,譬如历代帝王都会头痛的一件事----新任继承人究竟是立长还是择贤。

      老天是公平的,譬如李渊,苍天让他得到了如画的江山,却也同时让他失去了最亲爱的两个儿子,那其中就有颜卿的父亲----李建成。

      玄武门之变在乌云密布的深秋的一天毫无预兆的打响了。玄武门外杀声震天,到处是刀枪剑戟的碰撞声,士兵的哀号声,战鼓的奋进声,马匹的长嘶声。玄武门内士兵的血泊中夹杂着片片菊瓣,凋零了一地的黄花诉说着鲜血写就的历史。

      大明宫太子府的金碧辉煌展示主人无与伦比的权势,红烛雕龙,银镜画凤,白玉铺地,黄金砌墙,碗镶珍珠,衣着翡翠,线以天丝,布用地锦,高贵与奢华在此等宫殿面前已黯然失色。象牙床上一女子深蹙蛾眉,银牙紧咬,却不失其皇家风范之万一,满地婢女进进出出却井然有序,偶尔几句吩咐和呼喝也是轻声细语,即便此时事态已经是万急,但在太子宫内连婢女也有着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城府。玄武门的战争打得惨烈,太子宫内却也有如进行着一场没有硝烟的战争。

      “好好保护颜儿,这是太子唯一的骨肉。”这是颜卿的母亲昏迷前留下的最后一句话。

      颜卿的母亲高贵的太子妃,她将她的生命毫无保留的献给了一个人,一个她一生挚爱的人,那个人或许没有秦皇之勇,没有汉武之明,甚至在子民心目中没有他的二弟更受人尊敬。但她义无反顾,因为那个人曾给过他一句不能称之为海誓山盟的诺言————嫁给我,我会一辈子对你好,再也不娶别人。而这个诺言从未被打破。

      “太子妃喘鸣之症似有好转起色,沈大人速去取药助太子妃服下。”太医焦急的言语中终归有了几分喜悦,这无疑是为杀气凝重的太子府增添了几分生机。

      太子妃接着几声咳喘银碗中的汤药溢出大半,溅在彩画上污了半边龙凤图。

      明眸微睁,丹唇轻启:“咳咳,我的颜儿呢?沈大人,我要我的孩子。”

      就在这时一位深锁眉头的男子道:“太子妃殿下,郡主安好,如今情势已是危急万分,请您随我速速登车,于五十里外恨离亭恭候太子殿下。”太子妃虽然在昏迷之中已被救醒,但平素身体纤弱,常透弱柳扶风之态,几番折腾此时已是精疲力竭。

      她明白她的夫君为何作此安排,玄武门之变凶险之极稍有不慎不仅是满盘皆输,亦会卷进全家人的性命。李建成虽然与李元吉作好了周密的安排,却难保不会有意外,李元吉与李建成虽表面和气,但李元吉终非池中物,会不会对她的夫君不利也未可知。

      她的离去恰好可以让他安心迎战,不想却被喘鸣之症耽搁了时辰,如今女儿已有两岁,为母要护女儿周全,为妻要护夫君周全,如此形势岂容她身体虚弱走不得?想罢挣扎着从床上坐起,却禁不住又倒了下去,如此反复三次,已是汗如雨下,娇喘微微,再也动弹不得。

      本来屋内奴婢都忙着扶太子妃,却忽然听得一个婢女大呼一声:“血啊!!”众人回头看去看见温润的白玉地阶上犹如绽开朵朵血莲,猩红,黏稠,他们一朵朵扩大,却毫无美感,宁静祥和的太子宫染透了死亡的气息,婢女不小心碰翻的玉兰碎撒在血泊中,红白交杂,就有如消逝与永恒在这一刻相遇。

      士兵的嚎哭声距离太子宫越来越近了,有时甚至连尖刀刺穿皮肉的声音都依稀可辨。太子府的人全然没有了昔日的淡定,死亡的气息弥漫于空气之中,惊恐的表情大小不同的出现在每个人的脸上,但除了太子妃。太子妃脸上露出了难得的倾国倾城的笑容,那笑容恍若盛开的莲花,典雅而纯洁;那笑容仿佛幼儿看着手中的糖果,天真而自然;那笑容犹如法师面对死亡,超然而恬静。

      想来此时的太子妃已然想到了她人生的结局,她们全家的结局,于是她抚着腕上泛着翠绿色光芒的玉镯说道:“沈大人,那梳妆奁里是我多年的积蓄,与大家分了吧。”

      话音未落只见丫鬟婢女们如疯了一般扑向梳妆奁,不分贵贱夺了一样便跑了,霎时间原本高贵如斯奢华如斯的太子府竟成了人间地狱,满地狼藉。

      “沈大人,你为何不走?”此时太子妃虽然只提着半口气,却还是问道。“臣当与太子府共存亡。”即使是简单的一句,但既坚定又执着。

      兵败如山倒,此时忠心如沈大人----沈令骏的又有几人。

      话毕,太子妃像是扑到了救命稻草一样,抱起尚在一旁玩着布偶的颜卿,扑通一声跪倒在地道:“沈大人忠心至此,我若将小女托付大人,想来定会顺利成长,大人有心,小女若有幸得存,望念在太子对你有恩,我亦不曾亏待你的份上,收小女为亲女,让我的女儿顺利成长····”话未说完只听砰地一声门被砸开了,随即两具死尸像扔垃圾一样被扔了进来。

      太子妃只是很天真的希望进来的人不要看见颜卿----她的女儿亦是太子李建成唯一的女儿。

      这时一个浑身鲜血却掩不住身上帝王之气的男人闲庭信步的走了进来----李世民,一个改变了一个帝国命运的人,一个改变了颜卿毕生命运的人,就是用那种玩味的眼神,目不转睛的注视着太子妃,看着太子妃将颜卿拼命地向后藏,在企图尽自己最后一点力量拯救她最心爱的女儿时所作的一切徒劳的努力。

      “娘,是二叔。”颜卿挣开太子妃的怀抱,向李世民摇摇晃晃地走了过去:“二叔,颜儿要娃娃。”

      颜卿摇着李世民仍在滴血的金翎银甲,扬起手中的布偶撒娇要娃娃。

      白绸制成的布偶就那样一滴滴染上了鲜红的血迹,门外九列重甲武士皆手提银枪,残阳映出铠甲上墨色的金属光芒。

      沉默,沉默,死一样的沉默。

      武士屏住呼吸猩红的目光将他们杀戮的欲望表露无疑,他们在等,在等他们的秦王一声令下将所有太子府的能呼吸的东西斩尽杀绝。

      然而,那个命令迟迟没有下。

      李世民勾了勾嘴角用沾满鲜血的手掐了一下颜卿的脸颊,或许是力道重了些,颜卿不顾一切大声哭起来,抹着眼泪跑回太子妃怀中表达自己的不满,太子妃在那个时候终于认识到一切都是无用的。

      一个小小的动作,胜负已分,生死已明。

      “颜儿,今天二叔没有给你带娃娃,下一次二叔带给你好不好?不过还会不会有下一次就要看太子妃的意思了。慕泠你说对不对?”

      李世民挥手身旁数名甲士就从太子妃慕泠手中抢过颜卿,这句话说的轻声慢语听不出任何感情,就好像真的是在哄小孩子开心一样。

      可即使这样也足以令在场的每个人感到压迫窒息。

      “你,欠我一条命,你该还我,放了颜儿。”慕泠颤抖着从牙床上支撑起来,向前艰难地挪了几步冷声说道。

      “你的确曾救过我一命,我李世民不会欠别人的人情,尤其是你。我会放了颜儿,可是慕泠你随我走吧,大哥已经死了,你等不到他的,这一战,我赢了。”

      李世民扔下手中的七星佩剑向慕泠面色悲怆的走过去,“我今日所做,都是为了你,不是我狠心杀兄,而是,我不得不杀。慕泠,你曾说过你永远都不会忘了我,可终究你还是和大哥在一起了不是么?”

      李世民步步紧逼,慕泠步步后退。

      “当年,是你不要我,当年,是你把我当成一枚棋子安插在建成身边的不是么?你早就该想到有这么一天,李世民,我从不曾后悔爱过你,但我更不会后悔嫁给建成。长相守,勿相忘,你已经失去了一个,我只愿你能好好珍惜另一个。善待妹妹,她比我更爱你。”慕泠连咳数声勉强扶住墙角,虚弱地说着。

      一名身着黑甲红缨的秦王府的甲士,此时悄然走到李世民身后,从手中抽出一柄袖箭猛然向慕泠直刺过去。

      一箭封喉,精准无比。

      慕泠嘴角不住的渗出鲜血,缓缓地在李世民面前停止了颤抖,瞳孔逐渐发散。李世民疯了一样扑到慕泠身边抱住她:“你不会死的,你不会死的,太医,给我叫太医!”

      慕泠伸出左手死死的握住李世民手,呼吸越来越弱但却艰难而笃定的挤出几句话来:“记住你的承诺,放了颜儿,否则九天之上我绝不放过你!”

      说罢,慕泠死命推开李世民,褪下腕上的玉镯柔声道:“建成,你说过你会永远爱我,奈何桥畔,你等我寻你。”慕泠死时的话语和坚定的目光,成为了那一刻的永恒。

      与此同时李世民悲痛欲绝的长啸响彻整个大明宫。

      李世民依照约定下旨将颜卿与沈令骏逐出京城,如无圣旨胆敢回京格杀勿论。自古成者王侯败者寇。成者王侯败者寇。

      颜卿两岁时的这场玄武门之变,使她踏着母亲的尸体苟延残喘的活了下来。

      命运轮转,十二年后······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玄武门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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